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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得每行一步都极艰辛。但等我终于走上那个月台的时候,上面写着却又是到波兰一座小奥斯进去的,那与武尔镇恰巧是相反的方向。于是我又得步履维艰的横过漫长的水泥地。
在我前面,有一位老人把炸毁了的瓦砾扫成一堆。他的双颊冻得发红,显然是因为长时间在这个没有顶的火车站上工作的缘故。当我向他问路时,他挽着我的手臂,亲自令我到那正确的月台上去。他说:“我去过一趟荷兰。”语气中满怀着追念往事的意味。“那还是当我妻子还活着的时候,我们去住在海边。”
一辆火车就停在铁轨上,我攀上火车。还要再过好几个钟头才会有人上车,但我一直不敢离开,唯恐找不回来。当火车开行时,我因许久没有进食而头晕眼花。车到离开柏林的第一站时停了下来。我跟着其他的乘客进入车站的餐厅。我跟那位餐厅里收钱的妇人看了看我的荷兰钱,告诉她我失掉了粮票。
“又是那个老故事!快点走开!不然我会叫警察来。”
这个旅程真是无限长。在许多里的铁道上,火车只能慢慢爬行。有些地方的铁轨已经完全被炸毁了,我们只得绕道或换上别的火车。许多时候,火车不能在火车站上停,因为怕遭空袭,只好在乡间转运货物或乘客。
那曾经一度是极其美丽的德国从我窗外掠过。如今我所看见的只是给炮火烧焦了的树林,炸废了的村镇和教堂中余下的破墙。蓝斯中尉的故乡柏莱敏城特别令我热泪盈眶。在那一片荒芜的废墟中,我只看见一个人影,是一个老妇人在一堆破砖中拣东西。
在武尔镇换火车时,我等了很久。时间已过了深夜,站上几乎没有人。我坐在一间没有客人的咖啡室里打瞌睡,头向前掉,伏在前面一张小桌上。忽然耳边响着一个大声音,几乎把我吓倒在地板上。
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对我尖声大叫:“这里不是睡房!你不能睡在我们桌子上!”
火车来来去去,有好几次我以为是我要乘的火车,但上了车又觉得不对,只好赶快下来。后来我站在一个关口检查站前排队。这个小火车站上写着:“纽华山”几个字。当我离开火车站上的小屋时,一个戴着黄帽子,身穿黄色工人装的工人向我走来。“来吧!你这样走不了多远的!挽住我的手臂。”
他说的是荷兰语。
我挽着他的手臂,一跛一拐地走过一些铁轨,来到一处有火车停着的地方。火车头上已经冒烟。我终于回到了荷兰。
火车开动了。白雪盖着的原野在窗外掠过。这是故乡。虽然仍在德军占领之下,铁道上还不时有德军站岗,但这是故乡。
火车只到离荷兰边境不远的古兰宁根。过了城以后的铁轨都坏了,除了政府的交通仍然保留外,别人一律不许通行。我用最后的一点气力,一跛一拐地走到靠近火车站的一个医院去。
一个身穿雪白制服的护士邀我进入一间小办公室。当我告诉她,我的故事以后,她离开了房间。几分钟后,她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上面有茶和面包。她说:“我没有涂牛油,你营养不足,必须小心吃东西。”
当我喝茶时,泪水忍不住地掉进热茶里。这里有一个人关心我。她说,医院中已经没有空的床位,但有一位职员走了,我可以睡她的房间。“我已经在浴室中放热水了。”
我跟着她沿着雪亮的通道走下去,有如做着一场快乐的梦。在一间大浴室里水蒸汽从白色的浴盆中升起,我一生中没有什么比那次的盆浴更好受的了。我躺在浴盆中,让水直浸到我的下巴,感觉到水抚慰着我那粗糙干瘪的皮肤。每次那位护士来拍门时,我都要说:“让我再浸五分钟!”
终于我让她递给我一件睡袍,把我领到一个房间。那儿一张已经铺好了的床正等着我。呵!床单!上下都是白色的床单。我禁不住用手不停地抚摸着。那一个护士用另一个枕头塞在我那双肿胀的脚下。我挣扎着不让自己入睡:能全身清洁地躺在这儿,受人好好地照顾,实在快乐极了。我不想睡着而把这些经历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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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古兰宁根的医院中住了十天,觉得元气渐渐恢复。多数的时间我都在护士的餐厅中与她们一同进餐。第一次当我看见在长长的餐桌上摆着银质餐具和玻璃杯时,我警觉的退了一步。
“你们有宴会!让我把托盘带到自己房间去!”我还不觉得自己能够欢笑和参加社交性的谈话。
我旁边的年轻女孩笑了起来。她为我拉开一张椅子。“没有什么宴会,只是普通的晚餐——而且是十分简单的晚餐。”
我坐了下来,眨着眼睛看那些刀叉和台布——难道有一度我也是这样进餐的吗?而且是一年到头天天如此?像一个野蛮人拘谨地吃第一次的文明餐,我模仿其他人那种悠闲的态度,礼貌地传递面包和乳酪,从容不迫地搅拌杯里的咖啡。
我心中迫切地想与威廉和娜莉取得联络——但如今城外禁止通行,我又怎能办到呢?电话比以前更受限制了。可是医院的接线生终于和喜华森的接线生联络上,我请他们转告碧茜的死和我得到开释的消息。
第二个星期没过几天,医院当局为我安排乘坐一辆往南部去的食物车。我们只能在夜间作这种不合法的旅行,车头灯也不敢开:这批食物本来是要运到德国去的。在阴沉的第二天清早,卡车驶进了威廉那间用砖筑成的大养老院。一位身材高大、肩膀宽阔的女子出来应门,然后飞也似的跑下走道报告我回来的消息。
转眼之间,我双手已经抱着文婷和两个侄女。威廉来得稍慢,手中扶着一根拐杖,从走道上一拐一拐地走过来。我们互相拥抱了很久,一边拥抱,我一边告诉他们碧茜患病死亡的详情。
威廉慢慢的说:“我差一点就希望能听到同样关于吉儿的消息,他若能与碧茜及父亲一起就好了。”自从这个高大金发的儿子被解到德国去后,他们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我记得他如何把手臂放在我的肩膀上,在漆黑的街道上把我带到毕伟那边去;我也记得他如何耐心的教我:“柯丽姨妈!你没有配给证!这里没有犹太人!”吉儿呵!难道那些年轻勇敢的人也要像年老、迟缓的人一样有这样不幸的遭遇吗?
我在喜华森住了两个星期,试着适应初见面的那一刻我眼睛所告诉我的恶讯:威廉患了不治之症。只是他自己似乎并没有察觉,每天仍旧一拐一拐地在走道上走着,安慰和指导那些在他照料下的病人。他那时大约有五十多位病人。但如今我不解的是有那么多年轻女孩在帮忙:护士的助手、厨房助理、秘书等。好几天以后我才知道,原来这大多数的“女孩”
都是年轻男子,为了逃避强迫劳动来此避难的,这种抓人强迫劳动的事越来越严重了。
在我里头还有一些东西在扰动,总得到了哈林才能安息下来。当然,娜莉在那儿。但贝雅古屋里有东西在呼召我,招引我,叫我要回家。
但问题是怎么回去。威廉有一辆供养老院办理公事用的车子,但只准许在喜华森城内行驶。经过许多次的电话联络,威廉告诉我,行程已经安排好了。
当我们出发时,路上还没有别的车辆。一路上直到我们约定的地点,我们只越过两辆汽车。在约好的地点,我将换上一辆由哈林来的车子。前面,我们看见一辆车子停在路边的雪地上,看来是一辆黑色高级的长轿车,车牌上显示出是政府的专用车辆,车窗后面装有布帘。我与威廉吻别,然后按照指示,很快地踏入这辆高级轿车的后座。即使在下了窗帘的阴暗车厢中,我也晓得那个坐在旁边的笨拙大块头是谁。
我叫了起来:“赫曼!”
他用那双大手握住我的双手说:“我亲爱的柯丽,感谢神准许我再看到你。”
我最后一次见到毕伟是在往海牙运载犯人的车上,那时他坐在两名士兵中间,光秃的头上受伤流血。如今在车里,他却挥开我的同情,仿佛那只是很小的一件事,不值得再去谈它。
仍像往常一样,他对哈林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当那个穿着制服的司机载着我们在空寂的公路上飞驰时,他把我心中最迫切想要知道的事都详详细细的告诉了我。我们屋内的犹太人全都安全脱险,只有余玛丽在街上被捕以后,给送到波兰去了。我们这一群地下工作人员仍在继续活动,只是其中有许多年轻男孩已经暗地躲藏起来了。
他警告我对贝雅古屋的改变要做心理上的准备。在警卫撤销以后,有好些无家可归的家庭曾陆续进去住了一段时期,只是他相信此刻铺子上面的住宅没有人居住。即使在警卫尚未自贝雅古屋撤销之前,衷心的杜丝已经从舒城监狱中回来了。她重开了钟表店的生意。隔邻的眼镜匠贝其士先生好心在自己的铺子里分给她一点地方。就这样,杜丝从顾客那里取来钟表,然后交给我们的修理匠,让他们在自己家中修理。
等我的眼睛适应车中微弱的光线以后,我对这位老朋友的面孔才看得较为清楚。他那个畸形的头颅上多了几个肉节,牙齿也掉了几颗——但是那次的拷打对他原来就很丑的外型并没有任何影响。他仍旧是那么胸襟宽阔、和蔼可亲。
轿车已开始沿着哈林狭窄的街道向前驶去,越过史班桥,驶过圣柏和教堂阴影下的批发市场,最后进入百德街。车子还未停稳,我已踏出车门,跑进小巷,穿过侧门,投入娜莉的怀中。她和她的女儿们整个早上都在这儿扫地、抹窗、晒床单,欢迎我回家。在娜莉的身后,我看见杜丝站在通往前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