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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文学奖]第3届-徐兴业:金瓯缺(-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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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什么在自己的后脑勺子猛拍一掌,拍得那么响,清清脆脆的拍的一声,又连连
口吐唾沫,似乎要用那腌臜的唾沫把那句话冲洗掉……婢子心里想,一定是他的风
病发作了,听说大官儿们都有风病的,就大声呼唤:‘来人啊!你们的官儿发病了
……’谁想得到,他忽然转个身,端下幞头,恭恭敬散地向空中作个揖,愬……愬
告道,‘卑官薛昂无状……一时疏忽,不识高低,误……犯公相尊讳,罪该万死,
乞公相海涵!’”
  惊鸿的最后一段话是模仿薛昂杭州官话的腔调说的,并且搅和在自己的狂笑和
剧烈的全身扭动中,说得咭咭呱呱,含糊不清。马扩简直听不懂,尽在问:“他说
的什么呀?”惊鸿一下子从模拟薛昂的那副弯腰弓背,诚惶诚恐的姿势中伸直了身
体,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狂笑。只好用手指指着刘锜道,“问他,问刘四厢,他知道。

  与薛昂熟识,并且熟悉他那声容笑貌、熟悉他的为人行事的刘锜自然听得懂惊
鸿的话。刘锜把薛昂的那句话翻译给马扩听了,再补充道:
  “薛昂那厮,最善逢迎,在家里订下规矩,谁要触犯了公相大人的尊讳,就得
受重责。偏生他自己的记性最差,常要触犯。家人挑出他的错,他就连连接自己的
脸颊,说道:‘该死,该死。下官薛昂实属罪该万死!’”
  “薛昂那厮,不学无术。”师师再次补充,“偏喜欢诌几句歪诗。去年官家临
幸蔡京之宅,他当场献诗道:‘拜赐应须更万回’。太学生听了笑歪嘴巴,大伙儿
称他为‘薛万回’。如今依四厢这一说,他的这个‘薛万回’合该让位于‘薛万死’
了。”
  “什么薛万回,什么薛万死,都为的是那个摔不死、跌不倒、脸皮比铁皮还厚
的蔡京。”惊鸿在一旁恨恨地骂,“这个蔡京的名字比大粪还臭,为什么触犯不得。
蔡京、蔡京,菜羹、菜羹,婢子偏要触犯他一千回、一万回。把莱羹泼进茅厕中,
把蔡京踩在泥土里,他从那里来,就该回到那里去。婢子把他骂了,辱了,看他又
待把婢子怎么样?”
  惊鸿的满腔义愤,引得大家都笑起来,然后师师把故事继续下去:
  “公相要讨好太师,尚书要逢迎公相,他们各自怀着鬼胎,”调子显然变得严
肃起来,“咱想他们间的腌臜交易何必由局外人插手其间,成他之美?当即让惊鸿
回绝他。小妞儿想得妙,跟他说,‘尚书来得不巧了,这两天,有位贵客正待要来
赏花,不能奉借,请莫见怪!”
  “薛尚书不到黄河心不死,”惊鸿抢着接下去说,“他死乞白赖地要打听这位
贵客是谁,又胡乱猜了几个人。婢子吃他缠不过,就爽快地回答他:‘尚书体得胡
猜,这是个要紧人,比尚书的蔡京官儿还大,还要紧呢!’一句话治好了他的装疯
卖傻,他顿时改变了颜色,连连打恭作揖,抱歉道:‘冒犯、冒犯,打扰莫怪!’
打起轿子就走。婢子忍住笑送他出去,他还说:‘不敢当,不敢当。’他一走,婢
子就挑水把他站过的脏地方,洗了又洗,冲了又冲,整整冲掉十担水,到今天还有
点腰酸背疼呢!”
  这个即景的真人真事,发生在前线战云密布,大战一触即发的前夕,当事人又
是身当其事的公相、太师、兵部尚书等,这就值得人们的深思而不能一笑置之了。
  看到客人们沉入深思,师师又一次跟踪着他们的思想,引用一只当时流传颇广
的歌谣发端道:
  “‘打破筒,泼了菜,便是人间好世界!’东京四、五岁的小儿都会唱的这支
曲子,二位想也听说过。”然后她以他们意料不到的沉痛和激越控诉道,“蔡京之
下,又有哼哈二将和他的狗子贼婿们,童贯之下又有一大批立里客。滔滔天下,擅
权逞威的官儿,又有几个不是他们的门下?老百姓在官儿无餍的诛求下,终岁劳苦,
胼手胝足,欲求一饱,只想系条布裙而不可得。贫家之女,身世犹如转蓬,自家作
不得自家的主,欲求像女真姑娘那样上市讴歌,寻个如意郎君,也不可得。四厢与
咱结识有年,可知道咱是怎生被卖进这道门来的?正是官府杀害了爹,坑得咱上天
无路,入地无门,才卖身到这里来做这卖笑承欢的勾当。咱不怨官府又去怨谁?”
  接着她指指惊鸿,说下去:
  “且不说咱的身世,咱家这两个小妞儿又何尝不是如此?你们看她笑得这股傻
劲儿,一旦家乡来人找她说话,那一回不是眼睛哭得核桃儿般肿!四厢、宣赞,请
去打听打听咱这一行子,有几个姊妹不是生长于贫苦之家,哪个喉咙里不咽着一口
苦水?只怕她们当筵强笑,未必都肯坦怀相告罢了。这都是官儿们坑了咱们的。官
儿们要不是把老百姓逼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他又怎得爬上高枝,巴结权贵,拿
咱们取乐呢?依咱看来,上自蔡京,童贯,下自开封府、祥符县,连带哪些胥吏押
司、豪奴爪牙,都是一鼻孔出气,一张嘴说话。滔滔天下,哪有不破的筒?哪有不
烂的菜?咱怕打破了一个筒,泼去了一碗菜,人间未必就有一个好世界!”
  这不是对某一个官儿不满,而是对于整个官场已形成一种看法,这不是酒后的
一般牢骚,而是出自心曲的变征之声了。刘锜,马扩不知道师师一旦把天下事和自
己的童年生活联系到一起时,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悲愤。她认为所有峨冠博带、衣
蟒腰玉的官儿都要为她的童年以及普天下有着类似命运的人们负责。
  可是她显然把眼前的两位客人看成例外。她找出理由来为他们开脱。这不仅因
为她对他们有好感,更因为她与他们有着共同的爱憎和接近的语言。他们虽然也拿
朝廷的俸禄,但干着与众不同的事情。师师深信他们所关心和正在做的事业与大众
有益,是堂堂男儿应该做的事业。他们不该为她的童年负责。
  师师一开始就把他们看成为自己的朋友,临到告别时,这种看法就更加巩固了。
她再三与他们约定后晤之期,希望再次见到他们。
  从三月下旬开始,利泽门、新郑门、万胜门等城门口高挂着三省同奉圣旨的黄
榜通告开放金明池,许“应士庶人等入内游行”。近来天气转暖,西城郊外,游人
如织。师师兴致勃勃,要求他们陪同她去参观一年一度的龙舟竞渡。龙舟竞渡在端
午节那天举行,是东京城市生活中又一项盛典。每届举行。都要哄动九城,惹得观
众如痴似醉。难得师师有这样好的兴致,而且又主动提出要求,他们理当奉陪。只
是眼前的局势,瞬息万变,人们行止都要受到时局的约束,不得自由。他们只能答
应,届期如果他们还留在东京,一定如约奉陪,虽然他们心里都明白这种可能性是
微乎其微的。
  他们约定了,兴辞而归。
  师师自己把矜持和爱娇的伪装卸去了,就使她出现庐山真面目。这个真正的李
师师与马扩得之于传闻以及刘锜过去接触到的师师都是大不相同的。她是他们亲切
而值得尊重的朋友,他们被共同的思想感情联系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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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金朝建国时的首都。在今黑龙江阿城南柏自城。
  ②女真人称随军奴隶为阿里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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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一)

  刘锜从醉杏楼回到家中时,一份大红飞金、由太师鲁国公蔡京出面拜手薰沐,
敬邀侍卫亲军马军司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刘台驾光临本府赴宴的请柬像一颗灿烂发
光的宝石搁置在案儿上。第二天,马扩也同样接到一分敬邀閤门宣赞舍人马光临出
席赴宴的请柬。
  刘锜是官家面上的红人,在军界中有很高地位,据说在未来战争中,将担任宫
廷与前线之间的联络官。这个,也是据传闻,是官家亲自与王黼说起过,又由王黼
传与童贯、高俅而加以证实的。马扩职位虽低,他这个閤门宣赞舍人的头衔,还是
“假”的,由于出使的需要,朝廷假他一个比较好听的官衔,以增强其发言地位,
谈判完毕,这个“假”头衔,原则上应该还给朝廷,但他却是始终参与海上之盟外
交谈判的原班人马,童贯已经把他列入宣抚使司僚属的名单中间。这个倒不是出于
传闻,童贯已跟他当面说过,看来他也像是个时局中的风云人物。刘锜和马扩都是
伐辽战争的关系人,因此他们理应出席蔡京为伐辽统帅童贯所举行的这个饯行宴会。
尽管他们不喜欢这个宴会的主人、主宾和主题——牡丹会,他们却无权拒绝出席宴
会。
  关于这个宴会预定的豪华内容和盛大规模,这几天东京市面上早就有了各种骇
人听闻的传说。其中之一就是针对这份请柬说起来的。说有人愿意出价五十两白银,
希望弄到一份请柬。别人料定他出不起这五十两头,还讥笑他说:“凭你老哥这付
尊容,就算弄到请柬,也怕走不进那堂堂相府。”“俺生得哪一点不如人家?”他
生气地反驳:“是少了一只眼睛,还是多了一条鼻子?人家大鼻驴薛尚书还不是每
天在相府进进出出呢!俗语说得好,‘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俺生就这付方面大
耳,拼着再化费它五十两,头戴曲脚幞头,身穿圆领紫袍,少说点,也像个龙图阁
待制,打着轿子,前呼后拥地出来赴宴,只怕有劳公相大人亲自到大门口来恭迎哩!
有巴!”说到这里,他认真做出一个走出轿门与公相相互答礼的姿势。俨然像条小
龙①的样子。然后再拍拍腰包道:“有了这个白花花、硬梆梆的东西,天堂地狱。
还有走不进的地方?管天门的牢头禁子见了俺也得站个班、曲躬恭候哩!你们相信
不相信?”这个白花花、硬梆梆的东西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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