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物进化到最高级,产生了灵性——此即“灵长类”之灵字本义也。石乃天地
间“物”之总代表也。
猴聪慧“过人”,所以《红楼梦》中的贾母每每喜甚时反骂凤姐为“猴
儿”,就是夸她的“鬼伶俐”。但是孙大圣未出山时,那是名山洞府之地,
佳花美果之乡,万“民”拥戴,无冕称王,何等快活!然而,忽一日他朝世
上望去,陡然心上悲来,眼中泪落。何故,何故?看小说的,不向此等处寻
味文心,那又看之何益?可知灵性中尚另有一副心肠。
猴,猴也,王也,大圣也。
为什么又有“金猴”之称?请看我上文所列,秋季与西方之标位是申酉
戌,申在五行与天干的庚金同性同质,是阳性的刚金。它来自石,质属金—
—金亦生于石,“金石之寿”,古人以为与天地同寿之物也。
再看“申”字,此似古文“电”字,“神”也由它而生。猴的灵性与神
通,岂不就是人的侧影?灵是智慧,神乃不朽。
猴的短处与可笑之态,也大有可观。然而,猴不可贬,而应赞。问题是
它须“修炼”得有了自知之明,在“七十二难”中逐步克服了自己,终于得
成“正果”。只看它那“大闹天宫”的一时一面的作为行径,便定品位,毋
乃失之“水浅”乎?
文化“值钱”吗
我在这里提了一个问号,如拙题所拟,蓄疑已久,未曾得到“比较”满
意的答案,因此今日借重报界喉舌,又发此问。是否能引出“进一步”的思
索或解答,自不敢必——然而又私心暗自企盼之。
在此首先即需说明一点:目下对“文化”的用法(即观念、概念),那
是五花八门,热闹得很。报刊的“文化”版面或栏目,则有一特色,即铺天
盖地都是“歌手”“明星”“新秀”“鲜蕾”“开拍”“停机”“推出”“轰
动”。。和无休无止的什么“杯”“赛”“评”“奖”的“活动”。我想,
拙题所发之问,自不应“适用”于这类“文化”,因为在那个领域里,据说
有的唱一支、演一场的“辣价钱”够我们书呆子过小半辈子的呢!那值“大
钱”呀,低智者才会再发愚问呢。
由此可见,在下所指,“主要”是“书呆文化”——即像我这一“规格”
的、写本小书、撰篇短文的傭书、卖字者。我问的是这种“文化”,值钱吗?
——倘回答是“肯定”的,那么其所“值”之“钱”又是几何?
千万不要误会我是在“争稿酬标准”——那还不够值钱的人吃一点“小
食”的费用呢。争又何益。我说的是另外的美谈佳话。
西南一家出版社,“通过”首都一位编辑,主编一本东坡词赏,承蒙不
弃,要我写文。我那时寓居异邦,满心高兴,寒夜篝灯,为之走笔,心下自
以为这是“支持”祖国的传统文化的弘扬活动。等我归国两三年后,忽接该
社寄到一本书,就是那“词赏”了,打开看时,拙文确在(只是将宋词的“钿
车”印成了“铀车”!),但是该“社”作为出书者,连个打印的表示一句
“支持”“感谢”的纸片也不曾赏下来。此外,我想再索一册书,也曾自己
再三掂量可否。——回想异域寒灯走笔的那一点天真的(书呆本色的)热诚,
不觉自惭无味,不觉那热变冷,原来我们“关系”就是如此这般!后悔自己
的笔墨太“不值钱”,——然而悔则晚也。
于是我又想起不少“类似”的佳例来。为避“面面俱到”,今只举其一。
某大出版社要编唐诗宋词鉴赏书,来找我,我尽可能地尽了书呆的微诚。他
们那一炮打响了,发了大财。以后编辑向我诉说,惹得同行“眼红”,干出
了许多不正当的事,抢生意。我回信“浩叹”,深表同情。到宋词这回,那
年夏日我多次小恙,精力甚差,但念编辑同志热情督策,且言选目是“多多
益善”。于是我那书呆气就更是盛得“可观”了,我带病力疾,为之写了二
十五篇之多!
也是归国之后,忽然收到了这部书,看时,也是“纸片”无有。而且,
“唐诗”时我“争”过:撰多篇的,不应也只得一部书,争了来第二部。这
回“宋词”,二十五篇依然也只得一部——从此再无半字“联系”了。
天津一家“社”,出了我的书,待我甚苛。后来该社一位“离社领导”
亲口对我讲:“他们印您的书赚了大钱!”但这“社”这多年来,逢年过节,
也是“纸片”不肯赏赐一张的“廉政作风”。
例子到此已足。多了必惹人厌。
“送礼”,那是陋风,正要反对,岂宜提倡,但“礼”原有别,也不可
一概而论。文化企业,逢时遇节,用有限的适当的手段顺带印点儿“雅礼”
(即“纸片”之辈)联系联系,表示一点“不忘旧”的“文化交情”,我看
还是“无伤大雅”。人,图的未必都是“钱”,图的是一点点文化上的高一
层的感情交谊,否则他为什么卖傻力气呢?
干出版这行当的,首先得从思想上认识“文化值钱”,然后你的企业才
会随之而“值钱”。我们所得的那点儿“发表费”,有时还得“打官司”,
——这样,我们这一行干“书呆文化”的,也许还难免落个“向钱看”的美
称,你想世上的事,不是弄成了吃亏倒霉的只有那些老老实实的书呆子了吗?
我要问:这种书呆子如不值钱,出版事业就“值”得了“钱”吗?想事
情莫太偏得忘了本末。
如果出个考题,问问文化值钱与否,我估计“考生”都能答个“及格”。
目今干出版,也不容易,但其不容易,绝不是由书呆子“值钱”。你们待他
们“人情比纸薄”,出版事业就会“更加”“进一步”繁荣兴旺了?这个逻
辑,盼君再思,愿公三省。
笔会上的感叹
今年8 月11 日上午,北京图书馆为八十周年馆庆举行文化界名人笔会。
与会者有学界大师及艺苑翰墨丹青名手。我因事先已赋五言诗写成立幅奉
贺,也就躬与盛会了。但我目坏已甚,到会之后,竟辨不清济济一堂的皆是
何人。因想起沈尹默先生抗战时流寓蜀中,时作“杂诗”,有一首五律极有
趣,题目是“余因目疾,往往当前不能辨,每为人所怪。唯幸有耳——不然,
傲物之嫌何由得免。”其句云:“昨日宁当是?新来敢不疑?聪明原少用,
转益自多师。真觉和为贵,常闻‘某在斯’。平生欠混沌,有耳未聋痴。”
于是自笑:人家沈老还自幸有耳,我却连耳也无!真是愧对老前辈了。
正自忖度之间,任老继愈先生来俯就我于座旁,殷殷问语。我起先也并
不是一下子就认出来的,怕认错了闹笑话。后来我问任老高龄几何,答云已
七十八。我吃一大惊——哪里像将近八旬的老人?简直还是位中年略大些
的,虽也一目损坏,而全无老态。相形之下,我这衰残不堪的形状,益发可
怜可叹。于是腹内口占一绝句。其文云:
“论岁为兄论学师,
一城遥隔仰云霓。
相怜移席殷勤语,
感激青眸照我时。”
任先生生于民五,长我二岁。其目虽损,而炯炯有神。
随后,又遇上了季老羡林先生,如前番一样,又是他老先招呼我,我才
认出来。问年,已八十一高龄,步履如常,杖亦不用。言次,还说见我文章,
加以奖借。我又口占一绝云:
“八十一龄聪且明,
相逢常是肯呼名。
文章已入先生目,
奖许深知意不轻。”
又过了一会儿,大家登楼去参观善本室及馆藏古代珍贵手写文物。我正
俯身看一个卷子,是司马温公的手迹,还有删削文字的墨杠,这时忽然身旁
有唤我之声,抬头一看,竟是启功先生。穿着西服,满头霜雪,也是八旬老
人了。想起我们多年来的各种文字翰墨之交,累牍难尽。我著《红楼梦新证》,
收录《楝亭图》四卷所有题咏,就是启先生早年手写的全文,由张伯驹先生
借给我的(原要赠我,未敢拜收。今恐不可觅矣!),后来启先生常临敝居,
一次他将尹继善手写诗卷携来惠示,方知他令夫人章佳氏即系出尹公(令夫
人也曾莅门楼胡同敝寓)。这是因为雪芹小照上题明尹公曾招致雪芹于幕府,
其旁有尹题诗,启先生特以手卷见示,可证画像题诗确是尹之亲笔无疑。
这些往事,使我又口占一诗,略纪所感。其句云:
“相逢呼我倍增欣,
已易西装鬓似银。
却忆当年踪迹密,
尹公诗卷证真芹。”
我的诗才不高,又只是随口吟成,原不足观;但念一次盛会上得蒙三位
大师不弃,皆不曾计较我之失礼,而先来俯语,是深怜我耳目俱坏之境,意
在鼓舞。感蒙于怀,曷能自己,因将陋句载入短文,以存一时之嘉会,兼志
三先生之高谊。
收藏之思索
诗曰:
铁网珊瑚好护藏,
收来满目尽琳琅。
中华珍宝夸珠玉,
亦有青毡识旧香。
收藏,在西文中有一相当的字义,即Collection。其实只是一个“收集”
的意思,而无“藏”义显于其间。我们汉语华文,特重一个“藏”字者何也?
回答此问,就说来话长了。
藏作动词,人人会读也能懂;藏作名词,就未必然了。因为作名词时,
它是去声音zàng,比如说书唱戏,把唐代大法师玄奘称作“唐三藏”,那儿
的音就是zàng 了,一点儿不能差错。三藏是佛家经书分为三大类的综合名
称,犹言“三部宝库”之“库藏”也。由此已可晓悟:藏是积聚珍贵财富之
所在。
或许有问者:收已足矣,何必又来一个藏?藏就是“不敢见人”,大有
“自私自利”的气味,何足为训呢?是以收而不藏,可矣。
这话粗听起来,大是有理,——无奈禁不住细究细思。
藏虽也有“消极面”涵义,但其“积极面”意义却更为重要,忽视了它
就易陷“只知其一”的狭境中了。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