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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零册的不在话下,若想认真做些学问、研究课题,个人也买不起几种大书,
——买了也无处可放置。所以,图书馆就是一个国家的文献、民族的文化的
宝库,也就是精神的命脉,学术的渊薮。
我们中华民族的延续与文化的发展,国力的富强,都少不得向图书馆寻
求智慧与力量,知识与策略。我们必须珍视图书馆,它才是最大的“国宝”,
怎么赞美它也是不为“张皇”太过的。
从个人来说,我是个书生,志业皆在于研究文化文艺的课题,于是我与
图书馆的关系是太深太切了。若说我的学术生命的成长、发展、旺盛。。,
乃至间歇、停滞、衰微、荒落。。都与图书馆之有无与便否是息息相关的。
我自幼好学,喜欢思考探究问题,而寒家苦于无书可资稽考。中学时代,
我经历三校,图书设备皆未留下多深的印象,也谈不上运用;一到燕京大学,
我真如“盆鱼纵壑”,可谓得其所哉!
我的学术生活,严格说来,是从大学开始(尽管高中时已写论文),而
燕大的那座外观不大而内蕴丰富的图书馆,成了我的“家”——因为除了上
课到教室以外,全部生活,只要是“开馆”时间,我必定是在那里的。若逢
闭馆休息日,我就真如一个“无家”的游子,惶惶然无所归着,满怀的“失
落”感。至于宿舍,那只是夜眠和午休之所,我对它并无多大“情缘”。
拿拙著《红楼梦新证》来作例说明:此书完完全全出自那所优良富美的
大宝库;粗略统计,所引书籍约七百余种,都是馆藏——那时进城到北京图
书馆的条件很不容易,只有一二次罢了。
因此,没有那座“学术之家”,我是无法写出研究论著的。一旦离开了
大学,包括读书与执教两个阶段,我没了图书馆,我的学术生命就逐步萎顿
了,就没有什么大成就可言了,一些“雄心壮志”(研究计划),都成了泡
影,零散的心得,也自然随之化为云烟。这种无形的“文化损失”,主要由
图书馆之不再予我方便而决定。不做我这种工作的人,是难以估量一所图书
馆的价值与作用的。
烹饪与革新
在中国,烹饪是技能,是艺术,是文化,是生活,是学问,是哲理,并
且还是作相之铭言,治国之大道——你莫以为我是在这里胡拉乱扯,“语无
伦次”,且听我粗述鄙意。
烹饪是文明文化的重要标志之一。道理安在?我们都知道,人类发现火,
是文明的开端之契机。知道了火,首先运用它的结果是懂得了熟食。熟食不
但“好吃”,而且使“人”脱离了“野兽”状态,熟食对人的身体、智力的
发展变化起了无比重要的作用——而烹饪的意思,本来就是熟食,即此可见
烹饪的意义是多么重大了。
何以证之?你查古字书,就会看到:
一、《诗经·匏叶》:“采之亨之”;《笺》曰:“亨(古烹字),熟
也。”
二、《方言》:“亨,熟也。”
三、《诗经·楚茨》:“或剥或亨”;《传》曰:“亨,饪之也。”
四、《方言》:“饪,熟也。徐、扬之间谓之饪。”
五、《论语·乡党》:“失饪不食。”《注》云:“失饪,过熟也。”
我想这足够了,足够说明烹饪本来并无其他深义,就是熟食。
记得读过一本英文书,它想象原始人类第一次发明熟食的故事,说:有
一次,一个人在火堆旁边吃猎来的“野味”,一不小心,失手将那食物落在
火中;等他费了一番手脚,将它从火中取出来重新递进嘴时,惊奇地发现这
块食物比未落火时格外地、异常地“香”!于是他不禁发出一串惊讶和赞美
的兴奋的声音(那时语言还未发达呢)。同伴们得知以后,都来模仿这个惊
人的大发现的做法。。。人类的熟食——文明的开端,就是如此而起的。我
想,这个想象恐怕没有任何学者还能来“证实”它,但听起来颇觉合情合理。
用火,熟食,这是烹饪的第一阶段。
然而,说是“第一阶段”,可能还有人提出异议。为什么?因为果如上
述情景,那种做法只能算是“烤烧”门类;后来一般把东西放在火中烧、火
旁烤,恐怕不叫烹饪。假使问题确然如此,那么我们就可以再引《说文解字》,
它注解“烹”,说是“煮也”。在《周礼》的注疏上,也有同样的训诂。
既然是煮了,那就发生两大问题:一个是光火不行,还得有水,所谓“水
火既济”者是;一个是要加水就牵涉到须有“容器”这个工具的事情——这
就是瓦鬲和铜鼎(铁锅那是很晚的事)等类炊具了。知道制造、使用器具以
烹饪,人类文明进化的历程才又达到了一个划时代的里程碑。
鼎这个器物,据《说文》,乃是“调和五味之宝器也”。这句话十分重
要。《易经·杂卦》:“鼎卦,巽(木)下离(火)上,取新也。”所以依
《鼎·大象》传疏,说是“木上有火,有烹饪之象,所以为鼎也。”由此可
知,饮食的进化,熟食之后,逐渐发展,才到懂得调味的另一阶段。调味于
是成为烹饪的一个最关重要的特点。可以说,没有调味,也就没有烹饪——
烹饪也可以说成“烹调”,这个道理就异常分明了。
最善于“调和五味”,这就是中国烹饪的最大的特色。神农尝百草,掌
握了一切植物的性能滋味,以之充饥、养生、疗病;中国医师处方的基本特
点就在于能够“调和”,运用众多的药味而使之综合调济于“一炉”,发挥
出全新的性能和作用,因此中国的食物烹饪的“精髓”,同样是这个综合调
济。须知,这是中华民族的艺术见解,也是中华民族的哲学思想。
人们可能熟知,我们祖先喜欢把良医和良相并列,因为前者治病救人,
后者为民医国(有作相之材的叫做“医国手”)。但人们未必都记得我们祖
先更喜欢把良相比作好厨师。
《书经·说命》:“若作和羹,尔惟盐梅。”这是商代殷高宗任命傅说
(人名)作相时所说的两句名言。盖盐代表咸,梅代表酸,是作羹之所必需。
唐代诗人颂扬相国,就说“盐梅金鼎美调和”。你看,好宰相不就比作了一
位高明的烹饪师了吗?
宰相又叫“鼎辅”,译成了“白话”,岂不也就是说:他是“掌锅(或
勺)的”辅佐人材。巧得很,老子恰好也说:“治大国若烹小鲜。”看来,
治国之道和烹饪之理竟然这般地“关系密切”过。
烹饪师的真本领,并没有离开上面我所举的两个最大的要点:
一、要会掌握和运用火候。食物选料再精,制作再细,都弄好了,最后
下锅火候不对,结果也会非常糟糕。其关系之重要,无与伦比。《论语》说
的“失饪不食”,大约就是这个道理。这是说“掌握”。至于煎、炒、烹、
炸、焖、炖。。,种种做法,其实也就是对火的运用之道。
二、要会调味。烹饪,在某一意义上讲,就是调味的艺术。厨师面前摆
着般般样样的“作料”(这两个字本该写作“芍药”),味各不同,他像魔
术家一样,东放一点这个,西加一点那个。。最后他把菜肴从锅里倾入盘碗,
那却产生了一种全新的(与未下锅时的各物品、各“作料”都不同的)美味。
这就是,必须有一种对事物的认识作为指导思想,才能够发挥这种妙用。
我以为,中国烹饪的高明之处,就在于此。
《易经》鼎卦《疏》说:
“鼎者,器之名也。自火化(谓远古人知道用火)之后,铸金(指铜)
而为此器,以供烹饪之用,谓之鼎。烹饪成熟,能成新法。杂卦曰:‘革’
去故而‘鼎’取新,明其烹饪者有成新之用。”
所以,在书信或别的文辞中颂祝人,至今还有“事业鼎新”这句话。好
的政治家、治国者,为何也与“鼎”发生了关系?原因正在一个综合调济的
措施并用以达到除旧布新这个目的上。
中国烹饪三字诀:一火,二调,三新。这是我的理解。
如此,我这篇文章的题目和内容,就不是胡乱拉扯了吧?
什刹海之谜
地名是一门大学问。目前全国各地都在努力编纂“地名志”,这确实是
一件大好事,是一项文化建设。地名的起源与沿革变化,其间就“包藏”着
一部历史,有时竞是可歌可泣的古史经历,大地名如此,小地名也不一定“无
所谓”,至少也有一段好听的“故事”藏在地名的“背后”。比如“燕京”
“燕都”,怎么来的?字写作燕子的燕,读时却念的是“烟”“胭”“焉”
的音,其故缘何?如此等等,要是写起来,就是一大篇文章,也会引人入胜,
特别是对住在北京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燕京且按下慢表,单说如今北京有一处“什刹海”。这个奇特的地名与
这个“今名”所代表的“故实”,都是怎样的?说来惭愧,在京住了几十年
了,若“考”我这个题目,答卷就未必能够“及格”。
一般的或公认的说法是,什刹海之得名是由于明代在海子岸边建了一处
寺庙,名叫什刹海寺,因此这里的海子就随之而称为什刹海了。这听来全然
是顺理成章,名正言顺,似无可疑。什刹海寺,据记载(也有过绘图),位
于龙华寺(簪儿胡同)以西,建于明末万历年间,门东向,对着稻田,方五
十亩,筑舍三十多间,鳞次如号舍的样子,佛殿只占其一舍,不另立大殿,
格局别致。
可是,那个“顺理成章”的说法,细一琢磨,便又生出许多问号来,乃
觉理未必顺,章未必成。今略说如下。
第一,“什刹”(亦作十刹)之解,并不一致。因为另有“九庵一庙”,
共为十刹之说。
第二,对“刹”字也有不同的理解。如我举过,谢锡勋的诗,称为“汊
海”,注曰“十汊海”。张之洞的诗,又称之为“石汊海”。牐,即闸,石
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