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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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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五六个军士灰头土脸鼻青脸肿跪在沈拓身前,旁边的西军各系将领,却也是心思各异。自靖康大变以来,西军系统经历过争端,不和,在靖康二年时,甚至有武将代表曲端和文官首领王庶差点兵戎相见,水火不容至此。

而张浚一到陕西,本身先是天子近臣,拜仆射、枢使,位高权重,极受赵构信任,委以川陕十路军政大权。

而张浚本人,脾气倔强直率,性格极强,一到川陕便以雷霆手段,更换了四路经略使,全数换上了他以为合用了人选。如此一来,川陕十路无人不知道张相公大名,豪强有如曲端,当年曾经仗剑要杀宣抚使王庶统兵大将,张浚也是说罢就罢,要杀便杀。

如此一来,虽然他帐下武将有不少都是一手提拔重用,然而文官与武将自来对立,靖康变后更是如此,而张浚身为文官代表,将武将一压再压,甚至到了杀曲端的地步,各人纵是他的心腹,却也是有了惺惺相惜,杀鸡骇猴之感。

而沈拓至此多日,却一直忙着巡检军营,接见武将,哪怕连不少副将都曾经见过皇帝,而对文官,除了自中原和江准赶来的几个大员沈拓接见过,关陕本地的文官却很少有这样的机会。

如此一来,武将集团立觉扬眉吐气,风光之极。而今日沈拓当面与张浚生份,各人看在眼里,却是忍不住乐上心头。

沈拓却似不知各人心思,只向那几个军士问道:“你们为什么敢在营中鼓噪,不知道军法无情?”

几个军士对视一眼,终有人横了心道:“我们不服宣抚大人的处置,原本也不敢做声,此处由宣抚做主,他要杀,杀便是了。我们只在曲大帅去后,给他扶棺送终便是。”

沈拓呆着脸道:“这样的想头原是对的,怎么又闹将起来?”

“刚刚咱们正等着曲大帅被杀,却看到康大人随张宣抚过来,康大将看咱们都是不服,却和咱们说,皇帝陛下就在营中,有什么话派人过去向陛下说,是非曲折陛下自然会断个分明,这么着,咱们才闹起来。”

康承训却早就在一边等着这一刻,一待那军士说完,便立刻跪下请罪道:“臣见识不明,胡言乱语以致引发军中大乱,请陛下恕罪。”

沈拓怒道:“你怎么行事如此孟浪,亏朕还一直夸你沉稳坚毅!”

康承训吸一口气,又低头道:“是,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见他难堪的额头出汗,沈拓心中稍觉不忍,却仍道:“此事当责以军法,由张相公处断,朕亦不问。”

他如此坚决,旁人却也不好说话,当下过来几人,将康承训带下,等候张浚处置。

沈拓将此事处断完毕,却又道:“你们再说,为什么不服?”

“陛下,张宣抚说曲帅扰乱军心,放纵大将投降。其实那张彦忠自己不是个东西,夜里偷偷跑了,关曲帅什么事?曲帅向来耿直,有什么说什么,议事而已,怎么地就成了扰乱军心?以这条罪状,无论如何也判不了死罪,张宣抚如此断事,我们泾源军断然不服!”

这军士尚未说完,张浚已经是面若沉水。

自宣抚关陕以来,他威福自用,崖岸高峻,断事时绝无人敢与他顶撞,更没有人敢驳回。只是此次,居然被几个小军当着几万人的面,如此折辱,委实令他难以承受。

沈拓却似不曾看到他的脸色一般,只沉吟片刻,便向他道:“相公断事,确有轻率之处。”

如此话说,张浚再也抵受不住,当下免冠跪倒,答道:“既然如此,臣不堪再用,请陛下允臣辞职,别选贤能处断关陕大事。”

宋朝规矩,一旦大臣被弹劾或非议,则臣子必须上表自劾,然后请求辞职。

如果皇帝直接向臣子责难,那么做臣子更是别无选择,必须立刻辞职。张浚请辞倒是没错,不过激愤之下,却是语带不敬,甚至是讥讽。

沈拓自然不会放过于他,当下薄怒道:“相公身负川陕十路重任,怎可如此率性?”

张浚还要再说,沈拓却断然道:“此事不必再说,朕自有处断。”

喝退张浚之后,沈拓用按玉带,面色冷峻,却是默不作声。

场中数万人亦是默然静立,等候着他的处断。

半响之后,沈拓方道:“曲端虽有不是处,不过以朕看来,罪不致死!”

话音甫落,场中已是一片欢腾。

沈拓心中亦是微觉忌惮,这曲端尚未见到,却明显是太得军心。为将帅者,能将国家军队弄的如同私军一般,却也难怪人心生怀疑。

只是决定已出,却也不好悔改。况且,此事原并不是为曲端一人。其实他远在泾州时,就听得吴玠提起此事,放在心中,这一次到颁州巡视,原本就是专为此事而来。只是却也没有想到,张浚居然会傻倒当着三军将士面前处死曲端。

他想杀人立威,却遇到了更着急树立威信的沈拓。

听到沈拓如此决断,张浚默不作声。其余诸将,也是脸色复杂。张俊事不关已,杀也好放也好,倒是无无所谓,只是沈拓这一手很是漂亮,将张浚打的灰头土脸,张俊心中也是暗自警惕,心知这靖康天子却已经远不是当日那么好相与,绝计不可有错失处被他抓住。

刘氏兄弟二人,却是心中暗自不服,只觉得皇帝太过回护泾源兵,不将别路兵马放在心上。

至于张哲、刘子羽等人,却是更加愤怒,心中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相随张浚,与皇帝拒理力争。

待将士欢呼已毕,沈拓却是将脸一寒,怒道:“相公奉命勾当川陕十路,有权处置节度使以下的大员,杀曲端纵是有不是处,自然会有人向朕禀报,你们是什么样人,居然敢鼓噪挟持?若是再有下次,军纪军法何用?”

张浚浑身一震,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沈拓此时此举,是何用意。

适才沈拓已经将他的威望打倒最低,此时的话却又是帮他重树威权,无论如何,他却是想不明白皇帝这样一打一拉,倒底是何考量。

除他之外,各人亦是面露惊异之色,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沈拓肚里暗笑,却只又将诸军将士斥责一通,最后挥袖道:“闹事诸军,各依军法责军棍若干,日后再犯,则必斩不赦!”

如果又打又拉,却将诸军将士揉搓的如在梦中,一时间军法官急步跟上,将几十个犯法军士当即剥光了衣裤,一五一下打将起来。

那些军士却也不愧是西军健儿,任凭军棍不停的落在身上,却是一声不吭。

诺大校场,只有沉闷的军棍击肉声,不停的在各人耳边响起。

待将犯法军士打完,沈拓方向张浚转过脸来,展颜笑道:“卿仍要请辞么?”

张浚心情复杂,半响之后,方才答道:“陛下处断圣明,臣心悦臣服。”

第三卷 经略关陕(5)

经此一事后,沈拓又打又拉,隐然间,已经将整个关陕大局控制在手。

又将诸路经略派来的亲卫全数发还,下令由全军重新推选将士入卫,重建殿前三司。

宋制,皇帝驾前有殿前司、待卫亲军马军司、待卫亲军步军司。这三司又称三衙,设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都虞候九员武将,统将皇帝御前亲军和全国禁军。

这也是为了强干弱支,防止禁军做乱的举措。宋太祖以禁军主将发动叛乱,自然害怕后世也有人仿而效之,因此将五代禁军制度改革,多设主将副将,使得事权分散。

同时,又设文人枢密使,设各卫大将军,出征时需枢密和兵部一起下令,派遣各卫大将军为临时的都指挥,统率大军。

靖康乱后,三衙亲军全军覆灭,禁军不成建制。而赵构在扬州时,诸事草率,只是重新建立了御前亲军这样的机构,成立前后左中右五军,将各地军队加上亲军名号,并没有真正的重建三衙。

沈拓心中也是明白,在这样混乱的时代,想完全的重新建立原本的中央军制,很是困难。此时下令重建三衙,却是和他自己的威权有关。

他一声令下,川陕各路经略使并不敢怠慢。经过张浚一事,沈拓重拾威权,在西军中重新竖立皇帝不可冒犯和质疑的权威。若非如此,与金兵决战在即,各路将领绝计不会将自己的精兵拱手让人。

不过半月功夫,诸路精选的兵马齐集颁州,沈拓以五百武艺高强者,充入殿前司,保护自己安全。以两千骑兵为御前兵马亲军,五千步兵为御前步军,将各部军队重新打乱,以康承训为殿前司都指挥,两名跟随他自五国城逃回的侍卫为副都指挥,令吴璘为御前马军都指挥,步军都指挥,却是任命了刚被释放出来的曲端。

内事既然和顺,沈拓的目光,立刻迫不及待的放在了战云密布的前线。

天会七年,靖康四年,建炎三年,川陕各地战云密布。十八万大军,整个宋朝的西线精锐,尽汇于此。刁斗林立,鼓声如雷,大量的宋军行动之时,脚底烟尘扬起,竟是遮天蔽日。

除了陕西本地的将士外,无数士兵远自成都、庆州、万州千里奔波而来,在富平前线安营扎寨,枕戈以待。他们穿着草鞋,身着铁甲,手持各式的制式兵器,如同绯红色的浪潮一般,自川中席卷而至。他们有的年过半百,有的尚是青涩少年,很多人对这一次战事的重要性全无概念,对战事的规模和残酷性也一无所知,只知道上官一声令下,便是义无反顾,奔赴前线。而当沈拓宣抚众军时,这些淳朴、坚韧、勇武的关陕大汉,却以他们最大的热诚,最真挚的眼神,最响亮的嗓音,向着他们心目中的天子,龙的化身,整个国家的象征,致敬,行礼,表示要奋勇做战,绝不会失败。

除此之外,尚有三十余万的民伕相随军队,运送粮草,建造营垒,甚至给相当数量的民伕发放兵营,在正规军的空隙中安营,以为羽翼,用来帮助宋军防守。

要维持这样的大军,后勤线自陕西一直绵延到川中,粮、草、钱、帛堆积如山。张浚贷陕川百姓五年财赋民力,方可维持。

与军队不同,这些民伕更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还是在春耕时就开始做战事准备,无数躬耕田亩的农民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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