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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惊的盯着她,她说出这些话时脸上庄重而坦然,惊惶的神色消退了大半,表明她发自内心的相信这回事,并且这种信心又反过来增添了她的勇气。我又转脸去看墓碑,碑上字迹如新,“李公仁宇”和“夫人班氏”四个字格外清晰,两盏铜灯上修长的火焰纹丝不动,明光肃立,真象一对小小的神像端立在铜台。
真的是你们吗?你们召唤,引导那两匹马,从你们那群发了疯的后人当中抢救出了我们,又带到你们面前来的?这么说,你们是容我们的,你们并不怪怨……我陡然振作,差不多真的相信了这件神迹:是祖先保护了舒薇和我。周围瞬息发生奇妙的变化,黑夜和密林都不再是阴怖险恶,庄严的四百年的坟冢,就象一位威武的将军稳坐在点将台,四百年的苍松翠柏是他麾下的卫队,由他们组成一道强有力的屏障,把一切的疯人,和神兵鬼卒都挡在了屏障外面。
我顿时被一种不可侵犯的凛然感鼓舞了,壮胆了,还有一种不可抑制的自豪在膨胀。
我望着舒薇,镇定的说:“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显灵保佑我们俩吗,——因为坟里的人,是我的祖先。
”她的反应又一次出乎我的意料,她仅仅轻轻点了下头:“恩,我知道了。”“你知道了?可是白天,在河边的时候我告诉你我是镇山村的人,你认定我在开玩笑……”“当时是,可后来,我自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你是这样稳重的一个人,稳重得都有点矜持了……不应该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我又想起你前面的许多举动,说的许多话都怪怪的,象有什么难言的隐情,后来听你讲同族人不能通婚,还有三哥讲的三十年前那段私奔的事——”她把“私奔”两个字咬得很轻,“你的反应那么强烈,我就基本上明白了……三哥说的那两个恋人,同你,也许,有很亲密的关系吧?”“他们,正是我的父母。”“哦,”她松了一口气似的,又轻轻的吐出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奇道。
“我曾说你要是镇山村的人的话,应该一回村就去投奔你的亲眷,我不知道这些事,不知道他们已经和家里断绝……你是有家不能回,你当时听我说出这句话,一定很刺心,很难受吧,真的对不起。”我笑着说:“你真是太敏感,记性太强了。我都忘了。不过,唉……你不知道,我不是有家不能回,我是根本就无家可归。”我便将看见祖屋荒弃,变成水泵房的事跟她说了一遍,她听后沉默着,很黯然的样子,又问我:“你母亲是下寨的,你应该还有外婆家在下寨吧?你干吗不去找他们呢?”“没错,所以我才鼓励你跟我去下寨探险呢。我不是故意要骗你,你知道,我原想告诉你的……结果一到那边,就接连撞上闹鬼,赶鬼,后来又碰上三哥,事情太多,本想把你和陈新安排妥了再去打听他们,结果……”我又一次的感到自己的不能原谅,既对丢了的那一个,又对身边的这一个:多愁善感的,爱幻想的她呀,今夜遇到这番离奇到荒诞的事故,真将是永志不忘的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她看着自己的脚,喃喃的象在问脚下的地,没有获得答案,她又抬起头,看那被松柏浓郁的枝叶遮蔽的夜空。
我也和她一道抬头看天。
前六部分 第二十九章温泉(29)半晌,她对我说:“我想问你一件事,当时在下寨的时候,听到这边闹鬼,你为什么还非要回来不可呢?
是不是,这也同你的父母有关呢?”“是的,”我转过脸去,望着墓碑上的字说:“我随身带来的行李里面,有我父母的骨灰……我这次回来镇山村,就是为了把他们葬回家乡。在下葬之前,我不能离开他们,把他们撇下在一个陌生人的家里过夜。”是啊,可我最终还是撇下他们,自个儿跑了……她听后没有说话,也一同望着墓碑,和碑前的那对长明灯。
久寂的夜风从林间钻来,忽的便扑到墓前,吹得两盏灯火微微跳动,吹得她绿裙子的下摆略卷起了褶。风并不大,但是寒冷刺骨,这已是深夜。她又在摩挲她的肩膀,她的嘴唇轻微的抖颤着。
我自己身上不过一件衬衫,再无长物可以替她遮寒。空旷的坟前无遮无蔽,被油灯光照得一览无余,也不是个藏身的好地点,万一他们真的没有回去,碰巧搜寻到这里……也许黑暗的丛林倒安全些,但此时不单舒薇,就是我,也决不肯再钻回到那密林和乱坟堆里去与鬼火为伴。我左右望望,看见灵墓旁有一座类似祭亭的建筑:一间三面包围,一面敞开的小房子,应该可以避风,和提供掩蔽。
那房子果然是间祭亭。里面也点着一对长明灯,被墙挡住光线,从外面看不见,倒因此把室内照得更亮了。才一进门,劈面就是一股暖意扑上来,合着灯油燃烧的略微呛鼻的气味,说不出多舒服,多好闻。舒薇很快放下了手,嘴唇也停止了抖颤。祭亭内部很狭窄,四壁上烟熏火燎,刻满密匝的小字,该是记录先祖生平事迹,正中点放长明灯的供桌上面,供奉着的李祖和班祖的画像。
走上前细看,那画像竟不是描刻在墙上的平面图形,而是凸于墙外的两座浮雕!这可真是罕见了,那浮雕极完整,几乎没有一点残损,镌刻得非常精细,形象逼真。人物的轮廓,脸庞,五官的细部,乃至衣服上的褶皱都清清楚楚。李将军一身戎装,英武非常,班夫人则是一身布依女性的盛装,两个人都面含笑意,眼角开张,衣带,裙裾宛若飘动,正要从那面墙上走下来一般。
“这就是你的祖先李将军?他很英俊啊,那位一定是班夫人了。天哪,她长得可真美……”舒薇对着画像赞叹着。
我几乎看呆了,这是他们真实的模样么?我简直不能相信,四百年前的画像可以完存到这个地步!
舒薇又朝黑洞洞的祭亭外看了一眼,我明白她的担忧所在,宽慰她说:“别担心。就算他们找到这里,也决不敢闯进来。”“你怎么有把握?”“你看这画像,四百年了,还保存得这么好,坟墓也经常修葺,墓前没有杂草,说明他们敬仰祖先。敬仰祖先的人,怎么随便敢闯祖先的灵地,擅自抓人呢?何况我们又是受到镇山村始祖保佑的人,连畜牲都帮我们。”“可那是从前的事,他们现在神经不大正常,会不会……”“不会的,”我摇头,“你不了解,对我们这种聚合力很强的小民族,敬仰祖先已融化进血液,成为生命的一个部分。我是城里长大,从没回到过镇山村,见到过一个镇山村的人,可我看见李将军和班夫人的坟墓,心里还是很激动。尽管他们可能丧失了某些理智,但对祖先的恭敬不会改,你看这长明灯,还有坟前的那两盏,每天都要人来添油喂火的,这就是明证。”我本意是为宽慰她,说到后来连自己也逐渐的被说服了,相信了,胆气重又粗壮:“至少今夜,此地该当可以保我们平安,不被鬼魅骚扰。鬼只能占据夜晚,等到天亮,一切就又回到人的控制之中……”她微笑的看我一眼:“你不是不迷信的吗?怎么也说起鬼'来了?”我语塞,只好承认近墨者黑,跟她在一起时间久了,也快学得神神道道了。
祭亭里没有可坐的地方,我到外面拔了一捧枯草进来,铺垫在靠墙的石砖地上,又把剩下的打结连片,做好两只简易的靠垫。舒薇才一坐下就大喊“舒服”,宣称即使吃人生番或者鬼们再来抓她,她也绝不站起来,放弃这个宝座。
我何尝不是一样,我挨在她身边坐下去,只觉得全身的筋骨肌肉都找到了归宿,再不肯挪窝了。
尘埃落定,多久以来的紧张和疲惫,到此都得放松。
她并拢双腿坐地,也不再收拾裙子了,那身名牌衣裙早已经皱得不成样,她两手环在屈起的膝盖上,仰头又去看墙上的画像,看了一会儿,又细细的看我,嘴角逐渐漾起慧黠的笑意。
“我发现一件事,”她诡秘的说,“你和你的先祖李将军,长得还真是很象呢。”“是吗,我有那么帅吗?”我被她勾起了好奇,转脸去看李将军像。
“你没有他那么威严,因为你同时也很象班夫人,你把他们两个的特点揉合了……”“哦,那一定是坏的一部分特点。”我又去看班夫人,暗自比较眼睛鼻子,不那么自信的说。
她表示否认,又说:“在镇山村见了那么多的人,只有你和你的祖先长得最象,要是早些时来这儿,见到两幅像,不消你说,我也立刻就能知道你是他们的后代了。”我不相信先辈的血统强大到经得起四百年稀释,但经她一提,我倒发现李祖和班祖的相貌,还真有几处象我父母的地方,觉得她并非刻意恭维,心里忽然一阵的甜美欢悦,同时又忍不住有些酸楚。
我把眼光从画像挪到她身上:“你还记得李将军和班夫人的故事吗,我跟你讲过一些的,在火车上的时候。”她回忆着,她费力而茫然的眼神表明“在火车上的时候”这句话,此时此地已经相当于是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了。
“恩,我想起来了……你说过,李将军是在布依男女浪哨的跳花会上认识班夫人的,他装扮成布依小青年,和班夫人一见钟情,——咦,他那么年纪老的一个将军,怎么装得成小青年呢?”“谁说他老?李仁宇少年做大官,那时不过才三十来岁。李仁宇是江南世族大家,进士出身,后来从军,战功卓着,很快擢升为四品将军。他调来苗疆以后,管辖包括省城在内很大一片地区,相当于现在军区司令员的位置。”“三十岁就做军区司令员呀?”她惊讶道。
“你不相信?这可是有史记载的,班夫人的出身也不一般,是本地布依——那时叫仲家的望族,家里土地奴仆牲畜无数。李将军经常微服访查民情,喜欢化装参加民俗活动,他相貌英武,气质不凡,班夫人班民更是这一带仲家出名的美人,他两个在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