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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的雪-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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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脸像喝足了酒一样红,每一条皱纹都在可怕地活动。

    黑瘦青年捡起猎枪,拉着“眼镜”的手出了铺门。“眼镜”回转身嚷着什么,往雪地里
走去了。

    老刚追出铺门,好像要说什么,但他吐出一口气,蹲了下来。

    金豹愤愤地盯着远去的两个黑影:“儿子这东西,没有也就算了。有,就让他像个儿子
的样子!”

    “逮到那鱼了吗?”老刚有气无力地问。

    金豹摇摇头。他看看外边的天色,说:“我身上筋骨老要疼。这都怨我们抬那条舢板抬
的。和你儿子干一架,这会儿身上轻了点……”

    老刚哭丧着脸笑了笑。

    他们走出门来,向着金豹那个渔铺子走去。海是灰的,天是灰的,茫茫的一片灰黯阴
沉。海边的雪积得更厚了,雪花儿落得差不多了,又开始飘细碎的冰凌。他们“吱吱”地踩
着它。昏暗的海面上,隐隐约约看出一条小船。金豹说:“看到了吗?这样天还有人出海。
肯定是年轻人,年轻人才做这种险事情。”说到最后一句,他又想到了老刚的儿子,不由得
大声骂了一句。老刚怪异地看看他问:“骂谁啊?”

    金豹摇摇头:“我是说,年轻人欺负老头子,是以为老头子不敢跟他干架。老头子又怕
什么!老头子的筋骨才硬……”

    老刚没有做声。

    金豹先一步走到铺子跟前,掀开铺门说:“哎哎!要是里面有条焖鱼多好啊,这么大雪
的天……”三

    他们到了铺子里都喘息起来。金豹一边喘着一边从角落里端出一碗咸鱼,又从沙子里摸
出了那瓶酒。

    两个人默默地喝着酒。金豹捏酒盅的手有些颤抖,那酒老要泼出来。金豹说:“我们是
老了,手也抖了。”

    老刚说:“我的手不抖。”

    咸鱼放得时间长了些,又硬又咸,两个人用力地嚼着。酒很醇厚,又是热透了的,喝得
他们鼻尖上渗出了汗珠儿。老刚说:“就缺那条焖鱼了。如今人变灵活了,鱼也变精巧
了。”

    金豹点点头:“人是变精了。去年划分渔业承包组,年纪大的,人家不愿要哩。”老刚
说:“你这把年纪了,还不是也进了承包组。”金豹喝了一大口酒,抹抹嘴巴说:“比我
么?我这样的老把式,他们争还争不到哩!”

    外边有了一些风。两人听到风声,都放了盅子走出来。雪花舞得厉害了,它们想方设法
钻到领子和袖口里。老刚说:

    “你看云彩有多么低。”金豹眯着眼端量了一下,说:“雪停不了,再一刮风,海边上
准会旋起一道道雪岭子。”

    他们重新钻回铺子里喝酒了。

    鱼又硬又咸,他们费力地嚼着,倒也一时忘了那条焖鱼。

    ……近午时分,承包组里有人冒雪送来烟酒、干粮,这使两个老人很高兴。他们从来人
嘴里得知:海上那条小船是小蜂兄弟在挖蛤蜊,蛤肉卖到龙口街上,一天能得半百……

    老刚“吱吱”地吸着酒。金豹一直没有做声。他由拼命积钱的小蜂兄弟想起了别的事
情。

    他想起了自己那个“小屋”。

    那个小屋是老婆得病时卖掉的。老婆死的时候,他才四十岁。他没有了小屋,村里要帮
他盖,他摇摇头挡过了。他住到了海边上的渔铺里,似乎再用不着那个小屋了。可是人没有
一幢小屋怎么行!他一时也没有忘掉那个小屋,做梦都梦见它。他默默地攒钱,攒呀攒呀,
准备盖一幢漂亮结实、只有一门一窗的小屋……常和他在一起的老刚也不知道,他的钱就缝
在这渔铺的枕头里。夜里睡觉时他想:我的头枕着一座小屋呢。

    金豹这时不由自主地盯住了他的“小屋”。老刚瞧瞧他,他才把目光从土台的枕头上转
到酒杯上。

    两人都不说话。他们之间也用不着说多少话。老刚推一推杯子,金豹就知道他想吸一口
烟,于是扔过一支烟。金豹撕下鱼脊背上那道黑皮儿肉,老刚知道他特意留下了多油、味美
的尾巴。老刚满意地吃着鱼尾巴。两个人喝去了多半瓶。

    风把渔铺子吹响了。老刚盯着铺门缝隙里旋进来的雪花,轻声咕哝着:“唉,呆会儿风
搅起雪来,他们会在大海滩上迷路……”他说着,起身去拨炉里的火。

    金豹放了杯子,他知道老刚牵挂着打猎的儿子。他看了看老刚生了白胡茬的脸,没有做
声。这就是做父亲的啊,再不好的儿子还是儿子!

    风的确慢慢大起来,小沙子奇妙地穿透铺子飞进酒杯里。

    金豹记起该去看看舢板,就和老刚走出来。海里的浪多起来,岸边的浪花白得像雪,用
力地往前扑着。他们给舢板的锚绳一个个加固了,又将无锚舢往上抬了抬。一切做完之后,
金豹和老刚坐在一个反扣的小船上吸烟,看着海。哪年的冬天都下雪,今年这场雪却似乎太
大了些。

    有什么东西从东北方向漂移过来,渐渐大了、清晰了。金豹一直盯着,对在老刚耳朵上
说:“也许会发财的。”

    这里的海边有个规矩:大海飘来的东西,谁先发现的,就属于谁。金豹和老刚慢慢都看
清那是一粗一细两根圆木,粗的那根可以做屋梁。金豹又兴奋地想到了那个“小屋”。他跳
下船来,又让老刚回铺子取绳索、长柄抓钩。

    老刚跑开了。西北方驶来了小蜂兄弟的船。

    金豹和老刚将圆木拉到了岸上。他们的半截裤子都湿了,冻得瑟瑟发抖。金豹却十分高
兴,他大声喊了一句:“小屋有了大梁……”他的喊声使老刚莫名其妙。

    小船也靠了岸,跳下了小蜂兄弟。小蜂见了圆木就嚷:

    “金豹啊,你真会捡便宜!我们从深海里就盯上了,随木头上来的,你倒伸出了抓
钩。”

    老刚慌促地瞅了金豹一眼。

    金豹拧着裤脚的水。他坐下来吸着烟,吩咐老刚说:“歇会儿,喘匀了气,再往回
拖。”

    小蜂蹦到眼前来了:“你拖不走!”

    金豹眯上眼睛:“哼哼,我睡了半辈子渔铺,眼里揉不进沙子。圆木从东北漂来,你的
船从西北来,你看见了圆木?”

    小蜂的脸血红血红,他眼盯着结了盐花的木头,发狠地喊着,凑了过来。金豹抛了手里
的烟蒂,将两只硬硬的黑拳拉在了腰边。他咬着嘴唇,瞪起眼睛,前额的皱纹积起又厚又深
的一层。老刚在他耳边嚷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见。

    小蜂对他的兄弟使了个眼色,接着弯腰抱起圆木的一端。

    金豹的拳头只一下就让小蜂额上起个包。小蜂倒在地上,却巧妙地趁势用脚蹬倒了金
豹,令人难以置信地一滚就翻身蹿起来,抓住圆木,两兄弟一起扛着跑起来。

    金豹一声不吭,举起抓钩,弓着腰追去。

    老刚看着金豹飞也似的跑势,惊呆了。他看到金豹紧追几步,狠狠地把抓钩抡了个圆弧
抓下来,抓住了一根圆木……

    两兄弟扛着那一根跑着。

    抓下来的是那根细小的。

    两兄弟在远处喊着:“有一天渔铺子着了火,烧死你这根老骨头!……”

    金豹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他用粗壮骇人的声音骂道:

    “两个畜生,两个贪心贼!我烧不死!”四

    两个老人一点一点地将圆木拖回来,放到了铺子的尖顶上。

    “它能做条檩。”金豹声音细弱地说了一句,钻铺子里去了。

    他躺在一团发黑的网线上,紧紧地闭着眼睛。老刚凑到身边,端量着这张布满深皱、生
了黑斑的脸。他发现金豹的眼睫毛已经很稀了,有的断掉半截,硬硬地挺着。他喘得很急
促,很用力,鼻孔张开老大。老刚想对这两个黑洞似的鼻孔议论几句、开几句玩笑,可他现
在不敢。

    “他倚仗着年轻,硬抢走我一根屋梁!”金豹愤恨地说。

    老刚肯定地说:“是抢走的。”

    “我是看海的人,倒被别人抢走了东西。这是欺负老人。

    你看,我一天干了两架,全是跟年轻人。”金豹站了起来,把那只又黑又硬的拳头举起
来。

    老刚看清了那只拳头。他发现有两根手指歪斜着,从根部起就歪斜。他料定那是过去的
日子里打折的。那该有多疼啊!老刚咬着牙想。

    “嘿嘿!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让他们知道,老头子里面也有爱干架的。”金豹说着,又
找出一条生咸鱼,放在炉口上烘着,拿出酒来倒满两个酒盅。

    外面的风呼呼地吹着,有雪花从门缝里钻进来。铺子里很暖和,小炉子又“噜噜”地叫
了。这使两个老人兴奋起来,你一盅我一盅地对饮。

    烟气充满了铺子,他们不停地咳嗽。透过烟气,金豹看见老刚的脸色那么阴冷。他问:
“老刚,你怎么了哩?”老刚轻声说:“我在想我这一辈子。”

    金豹不做声了。

    金豹知道老刚的一辈子都在海上,跟自己一样。不同的是他有一个儿子,自己没有。他
这一辈子都在跟大风、跟山一样的浪涌斗,死过,但终于还是活过来了。可是后来,和自己
一样,还是被大风和浪涌赶上岸来。他们只能趴在岸上看浪涌了。金豹长叹了一声。

    老刚说:“我们都老了。老得真快啊!”

    金豹说:“回头看看这一辈子吧,也该老了。我不记得使烂了几条船,让海浪打散了几
条船;有的船还是崭新的,我就扔给大海了,一个人赤条条地往岸上爬。有一年冬天我靠一
个浮篓游了二十里,奇怪的是没有冻死!”

    “不知道这辈子打了多少鱼,”老刚抄着衣袖,头低着,下颏使劲抵住胸骨说着,“那
时候鱼真多,堆到海边上,买鱼的扔下几个钱,就任他背。小时候听见上网了就往岸上跑,
老父亲从渔铺里捧出一碗冒白汽的鲜鲅鱼,说:‘小孩子,多吃鱼少吃干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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