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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高地有了名-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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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哪怕是很小的问题。
  这就是我们的英雄。假若他穿着军衣在街上走,没有人会特别注意他。及至他问问路,或买点东西,人们才会夸赞他:多么和善的一位同志呀!可是也不会轻易地想到他是钢铁一般硬的英雄。假若他换上便衣出去,谁都会招呼他一声“老乡”;他的时时发红并且微笑着的脸是那么可爱,没有人愿意不打个招呼便走过去。可是,谁也不会忽然想到他是英雄。这就是我们的英雄,一个很平常而又极不平常的人,一个最善良而又最顽强的人。
  自从换防下来,他就和政治教导员娄玉林细心地拟定了战士们学习军事与文化的计划,请示上级,得到批准,而后布置下去。
  教导员的身量和营长的差不多,可是横下里更宽一些,看起来比营长还结实硬棒。高颧骨,大眼睛,一脑袋黑硬头发,说话明快爽朗;乍一看,他象个不大用心思的人。可是,他的脑门上有几条很深的皱纹;一疲乏了,这些皱纹就更深一些。他的工作使他非用心思不可。
  他的文化程度相当的高,社会经验与部队经验也都丰富,可是,他并不因此而轻看营长。对贺营长,他时时处处表示出尊敬。他对营长的尊敬更增加了营长在战士们当中的威信。而营长呢,恰好又是个不自满的人,几乎永远没耍过态度。这样,他们两个的关系就搞得越来越好,好象左右手那么老互助合作似的。
  他们俩都是山东人,这可与他们的亲密团结没有多少关系。由于都在部队多年,他们有个共同的心碰着心的见解——摸到干部们和战士们的底,才好指挥。这个见解使他们不约而同地去细致地了解每一个干部和战士的一切。军事教程与种种条例都是刻板的东西,人可是活的。不彻底地了解了人,有多么好的条件也可能吃败仗。贺营长常“出去转转”,娄教导员也是这样。他们知道老呆坐在坑道里办不了事。
  他们正在坑道里细心地讨论自从撤到第二线来全营的思想情况。天已黑了,可是在坑道里不看表是很难知道时间的。贺营长喜欢作这种研究,明白了别人,也就间接地可以明白自己;他是这一营的首长啊,别人的事都多多少少和他自己有关系。用不着说,娄教导员也喜欢作这个工作,掌握全营的思想情况,保证作战胜利是他的职责所在。
  部队的思想情况有时候是不易捉摸的。只有象贺营长和娄教导员这样诚恳而细心的人,才能及时地发现水里的暗礁,和预测风雨。
  撤换下来以后,全营都非常平静。营长和教导员就马上觉得不对头。为什么大家这样一声不出呢?贺营长一想就想到,这是因为没摸着打个大仗,大家心里不痛快;他自己不是也有点不痛快吗?他想:过两天,布置了新工作,大家就会又高兴起来的。及至文化学习和军事学习布置下去,大家还很平静——这不能再叫作平静,而是冷淡了。
  贺营长从卫生员王均化口中得到:三连的黎芝堂连长亲口说的:“打仗用不着文化!”这句话马上使许多战士对学习都不大起劲了。
  “老黎自从教毒气伤了脑子,”教导员说,“说话常常颠三倒四的!他可还是个好连长!”是的,外号叫“虎子”的黎芝堂的确是个好连长,作事认真,打仗勇敢,只是近来脑子有点不大好使唤。
  “可是说这样的话就不行!”营长脸上经常挂着的笑容不见了,眼珠定住,半天没有动。
  “倒退三年,咱们不也说过这样的话吗?”教导员爽朗地笑了笑。
  营长的脸慢慢松开,又有了笑意。“这话对!进步难啊!”“有人进步快,有人进步慢;快的别教慢的感到难堪!”“对!对!”营长连连点头。“我找他去扯一扯?也许你去更好?”
  “你去!省得他拿我当知识分子儿……你的话,他听着入耳!”
  “咱们一齐鼓动鼓动大家,搞得热火朝天!对!”AA
  白天学文化、休息;晚上练兵,全营的情绪又高起来。经过详细讨论,各连的干部都调整好。功臣们该到友军去作报告的已派了走,新同志有的派出去烧炭,有的修补用具。还有一部分人整顿和添挖坑道。全营真正的平静下来。
  可是,传来了消息:三营换到前边去,才不到几天就打了个胜仗——不大,可是打得漂亮,有杀伤,有缴获,有俘虏。我们没有伤亡。
  胜利的消息传到团里,老常班长连喊了几声“够呛”。他本不吸烟,现在可是借来一枝“大前门”吧嗒着。一边吸烟,他一边琢磨:胜利的光荣是有他一份儿的,他背过那么多趟手榴弹!他的每一滴汗都是香美的,象珍珠那么可贵!“够—呛!”他高声这么喊了一次,发泄尽欢快的感情。
  消息传到了一营,大家也欢呼了一阵。可是,过了一会儿,大家又静寂无言了,有的人还屡屡地叹气。最沉不住气的是三连长黎芝堂。没带人,他独自跑到营部去。“虎子”这个外号的确足以说明他的形象与性格:身量不矮,虎头虎脑,刚二十五岁,什么也不怕,他不但是虎形,而且有一颗虎胆。每次带队出击,他总是说这一句:“不完成任务不回来!”
  见到营长,敬完礼就开了腔:“完啦!进坑道得低头,到外面也得低头了!”
  “怎么啦?”营长的笑容里带着惊讶。“犯了什么错误?”“除了爱多说话,没有毛病!营长,人家三营打了漂亮仗!”
  营长的脸上只剩下惊讶,没有了笑容:“打胜仗难道不好?”
  “胜仗是人家打的,不是咱们!”连长的荣誉心是那么强,以为所有的胜仗都该由他独自包办。
  “三营也是志愿军!”营长有点生气了。若是一个战士对他这么讲,他一定不会动气;可是一位连长怎么可以这么随便说话呢?
  营长一挂气,连长更着了急,宽鼻头上出了汗。“我看哪,他们刚一上去就打的好,将来进攻‘老秃山’准是他们的事,咱们参观!”
  这可打动了营长。虽然他已有了相当的修养,不再象“虎子”连长那么冒失,可是反击的光荣若是教别人得去,他可不好受。他想了一会儿,话来的相当慢:“上级,上级教咱们打,咱们打;教、教咱们守,咱们守;教咱们参观,咱们参观!”说完这几句不易出口,而确是得体的话,他的嘴顺利了,“连长同志,不肯分析别人的胜利,吸收经验,就是自傲自满。自傲自满必会教自己狭隘,嫉妒!打仗不是为自己争口气,是为了祖国的光荣!”
  “报告!”洞口有人喊。二连的上士唐万善紧跟着欢欢喜喜地进来,向营长、连长毕恭毕敬地敬了礼。
  “什么事,上士?”营长笑着问。
  “报告营长,明天星期六,七点钟炊事班开个音乐晚会,想借用大礼堂,”所谓大礼堂就是营部开会用的,可以容四五十人的洞子。“还请营长去参加、指导。”
  “什么节目?”
  上士笑得脸上开了花。“有我给他们组织的伙房大乐队。蛋粉筒当鼓,两个水瓢当钹,啤酒瓶当磬,菜锅当大锣,菜勺当小锣,可好听咧!营长去吧!”
  没等营长开口,连长给上士浇了一盆凉水:“乱敲打什么,软化了大家伙儿!”
  上士没来得及解释,文化娱乐是多么重要,“门”外又是一声:“报告!”
  进来的是沈凯,三连的文化教员。他从头到胸都象个战士,连细小的动作都摹仿着战士。他的愿望是跟着突击部队去冲一次锋——“参加了会子,没打过仗,算怎么回事呢?”他常常这么叨唠。他的思想、感情也跟战士们的差不多一致。
  不但在全营,就是在全师里,三连也是有名的。贺营长以前就是这一连的连长。从他带着这一连的时候起,“尖刀第三连”就已“威名远震”。现在,三连的战士们仍然保持着过去的荣誉,永远要求打突击。战士们最怕“落后”这个名词。
  三连炊事班的馒头都蒸的比其他各连的特别大!“报告营长!”沈凯瓮声瓮气地说,“明天星期六,晚六点我们开个文娱晚会……”
  没等教员说完,营长就拦住他:“大礼堂已借给二连了!”
  在心里,他极重视三连。这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而已有光荣传统的一个连。但这绝不是偏爱。他有责任爱护这个连,继续成为各连的榜样。
  他猜到,沈凯教员必定知道了二连要开会,所以要抢先开自己的会,以免“落后”。他猜对了。
  “顺着连的次序,二连明天开,三连后天开,我都来参加。没别的事?去吧!”
  敬完礼,上士与教员先后走出去。教员满脸通红。“连长同志,”营长相当严厉地说,“看见没有?我和团、师首长都重视三连,这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不能教这样一个连退步了。你是很好的连长,可是你狭隘、自傲。看,你们连开个小会都要抢在别人的前面。这不是怕落后,是处处拔尖子,看不起别人!这样发展下去,你们将要不再是典型连,而是孤立连,损害了全营的团结!”
  黎连长头上出了汗,直挺着腰板听着。
  营长伸出手去,亲热地握了握那一手心冷汗的手。“咱们的部队可以说是最有纪律的部队。你看,朝鲜人民是怎么喜爱我们,尊敬我们,支持我们,朝中真成了一家人。可就是不能骄傲自满,那会,一定会,越来越松懈,把纪律完全搞光……好好地去准备,提高每个人的文化和技术;多打大仗,咱们有准备,必能打好。
  “是!营长!”连长的虎目瞪得极大,敬了礼。“我们应当给三营写封信,祝贺胜利!”
  “对!营长!” 
  

  上士唐万善的乐队很成功。这并非说是大家听到了音乐,(上士的目的本不在此;要不然,找几位弹弹唱唱的好手还不算难事!)而是说连不大爱笑的人都笑出了眼泪——特别招笑的是那一对大水瓢。
  三连的晚会不开了:沈凯闹情绪,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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