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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底-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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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喂食了。”
  他们两人站在街头,等到一辆出租车开来。上车后,他朝后面看一眼,那辆大轿车也跟了上来。
  马爽住处在爱民小区,七十多平方米居宅她自己住着。房间的布置很女孩味儿,杜大浩第一次来时,说房间粉脂气太浓,阴盛阳衰。那时他还是刑警,还阳刚。为此,她绞尽脑汁弄来臂力器、拉力器、哑铃,还不知从那弄来一把日本鬼子战刀,挂在墙壁间,于是他发笑:“你再挂一面太阳旗,写幅字,武运久长……”
  “武士才阳刚。”马爽调皮地说,“只要我心爱的喜欢,我可以剃光头,扎上武装带,省得你说我脂粉。”
  再以后,马爽便说:“你不会再感觉阴盛阳衰了,你在花鸟虫鱼间,是最大的阳刚。”
  马爽端出一塑料桶,里边有无数条细小泥鳅。她抱怨,或者说是撒娇:“你对地图鱼比对我还好,时时关心它的饥饱。可我还没吃晚饭。”
  “我请你吃烤串。”他舀几条泥鳅投入鱼缸,“有你爱吃的毛蛋呢!”
  室内传出窸窸窣窣的衣服脱换声。片刻,她穿着薄如蝉翼的睡裙出来,肉体的丰满依稀可见,手端两只酒杯放在茶几上,从冰箱里取出乡吧佬鸡翅、猪手类食品:“为庆祝你解甲归田,我们干一杯!”马爽的眼眶里含着泪水。“这功劳可有你的一大半呢。”杜大浩说。
  他举杯,两人喝酒。她目光如蚂蚁在他周身爬来爬去,几次都停留在他的左腋下,他问:“你看什么?”
  “我在想你往日来我这的样子,那个冰凉的宝贝疙瘩挂在那,让人瞧着好不神气。记得静女孩吧,你第一次在相思豆包厢吓着她啦。”她纤纤玉手捻动高脚杯细细的部分,淡红的酒液在杯子中荡漾。她说,“我奶说年轻时被日本警察踢过一脚,一辈子见高腰皮靴就迷糊。静女孩猎枪逼着遭轮奸的。浩哥,我俩就这样厮守下去吧,我有个极怪的想法,让他们再捉,再曝光。”
  “喝醉了你?我怎么听到酒话。”杜大浩心里说,哪是厮守而是厮打。我不把这黑网扯破就不算条汉子!
  “我只一个目的,让更多人看见。”她的嘴唇阿拉法特式的嗫嚅。
  杜大浩听见切齿痛恨的声音,她说让世人知道一个护士的堕落。
  “看见知道又怎样?”
  “是啊,又能怎样?!”她的声音忧郁。
  地图鱼撒欢儿地大摆下尾巴,溅到玻璃上的水珠流动成错杂的小路。她就此想到两个人的未来:“明天,明天,你还来吗?”
  “我被开除了。得重新找点事做。”
  “有目标?”
  “当了十几年警察,地面上有些朋友,总能找到事做。你呢?”
  “回红蜘蛛,尚俐莉说安排我做川椒豆花村酒店副经理。”马爽说,目光穿透他的身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他明知故问。
  “你……”她风暴了一个吻他的动作。于是朦胧醉眼前一片纱的海洋,他感到丰盈的东西棉花似地松软。他情不自禁地去迎接滚烫的嘴唇。
  “天亮啦,我还是你的女人吗?”她的梦语像风筝一样飘过。梦语使小屋温馨,她在聆听如风摆风筝的梦语;没有女人今夜我怎么过?
  一张熟悉的清秀的脸,出现在杜大浩虚幻的目光里,亮晶晶泪露珠似地挂在眼角,眸子闪着光泽。她说:“树上有一只鸟在为我们歌唱。”
  “怎么啦,浩哥,你激动的吗?”她用嘴唇吻干他脸上湿润的东西。
  “不是激动,是幸福。”他说。
  这一夜,杜大浩觉得自己走了很远的路,骨头散了架子似的,给席梦思床完全淹没了。他做了几个梦,最后一个梦,梦见在一座山峰上,强悍的山风吹掉他的大檐帽,他纵身跳起去抓,自己竟长了翅膀飞起来,两只蝴蝶飞来,蝴蝶变幻成李婷、程影,她们各长一对翅膀,同他一起抓带警徽的帽子……出现一片树林,她俩不见了,他喊呀叫呀。一觉醒来,马爽早走了。
  他掀开窗帘一角,阳光水似的漏进来,已近中午。他从枕下摸出手机看一下时间,屏幕显示四个未接电话。他翻动查阅,电话号是同一个,妹妹杜芳打来的。
  “喂,是哥!”杜大浩拨通王家电话,像似许久没给他们打电话,杜芳接电话,她绰起听筒一直在啜泣,反复一句话:“哥,我想你。”

  2
  酷暑袭击大岗,夏天干瘪的眼睛不肯落下泪。王力伟在高速公路客运站前遛活儿,一个穿纱裙的少妇跌跌撞撞扑进他的车,说:“去净月度假村!”
  王力伟起车,打开空调,车内凉爽起来,他瞥眼后视镜,见到一张苦楚的脸。从年龄上看她接近四十岁,眼角出现几条鱼尾纹,细腻而水分的脸,可断定她刚做完面膜不久,睫毛很长,显然不是原生原长的,是后粘贴的那种,不过长睫毛配她微陷的眼睛很协调,给人一种深邃的感觉。这么说给她做美容的人很专业,不是随便涂鸦那种。整个一张脸五官搭配匀称合理,属基本好看层次。或许,她太累太累,疲软在座椅上,微合双眼。王力伟想像出她平时床上的睡态,那便是妻子杜芳下夜班回来的样子。
  朝净月度假村走,迎着夕阳走。乡下笨鸡蛋黄儿似的落日悬挂天空,他觉得它在前面行走,怎样追赶也追赶不上。啪!蜜蜂砸上玻璃窗,一片蜜汁流淌,撞扁的蜂子残体很快掉落,剩下的浅黄色蜜点图画着窗玻璃。显然车已出城,正在绿色环境中行驶。
  净月度假村,大岗人称为贵族乐园,顾名思义,是有权、有钱的上流社会人居住的地方。事实也是如此。大岗西郊有座大型水库,是全市五百万人口的饮水源,水库在青山环抱之中,苍松翠柏隔断城市的喧嚣,半山腰的白云寺,悠远钟声在山间回荡,更显得幽静空灵。市政协一位委员给这座水库起了个禅味的名字——净月。
  三十几座别墅建在山坡,随高就低,错落有致。每座别墅独门独院,根据主人不同爱好,栽种不同植物、花草。住在这里的人,是大岗的富人阶层,他们出行坐豪华轿车。去别墅区打出租?王力伟分析乘客不是这个阶层的人。
  车接近别墅区,乘客才坐直身子,双手搬住副驾的座椅,下颏抵在椅背,说:“七号院,最边上那院。”
  王力伟看到一只瓷似的十分完美的手朝前指了指。他觉得她的手很柔软很鲜嫩,攥着它一定让人感到女人无比可爱。这种感觉一直强烈伴随他缓慢行完坡路,这段坡路叫阳光路,别墅是阳光集团开发的,所以投资修了这条阳光路。在爬满青藤的别墅院前,纱裙飘然出车,她给他一百元钞票,说:“别找了,谢谢!”
  夏日黄昏,一个女人走路摇摇晃晃,像踩在棉花上那样轻飘不稳,纱裙的吊带在她掏钥匙开铁门时滑下肩头一些……王力伟顺着阳光路驶下山,脑子里不停出现这一幕。
  手,柔软细白的手。一个女人天姿一张姣好面容,再拥有一双娇嫩美手,那才叫完美。许多女人脸蛋的确漂亮,但你千万别看她的手,干瘦、骨节突出,青筋暴瘤,皮肤松懈;有的女人的确长着一双美手,可脸蛋难看。脸手统一的女人不多见。
  “她手真美!”王力伟还想着方才乘客那双手。人长得怎么样他不敢恭维,这样的手长她的身上,似乎有点委屈。车接近市区,地平线一片红色,他打算直接回家,妻子近日因兄长大浩被警方开除情绪不佳,每顿饭吃得很少。她顶爱吃瓦垄子(蚶子),到水产市场买点给她开开胃。吃蚶子辣根儿离不开,日本辣根儿超市有卖。想到辣根儿他想起有次出车一乘客给他讲的东北人吃辣根儿的笑话:说东北某乡乡长和副乡长来大岗出差,在海味馆活吃竹节虾,服务员说吃竹节虾要蘸辣根儿。副乡长问辣根儿好吃吗?服务员说好吃。副乡长想反正乡长买单,狠吃他一顿,副乡长对服务员说那就来一碗辣根儿。服务员端来一碗,副乡长扒拉一大口,眼泪立刻汹涌澎湃。乡长疑惑:怎么你哭啦?副乡长眼珠子一转说,我想起我爹来,他一辈子辛辛苦苦把我们哥六个养活大,辣根儿这么好吃的东西,别说没吃过,连见都没见过。说着仍然流泪不止。乡长端起碗大吃一口辣根儿,立刻眼泪哗哗地淌。副乡长问你怎么也哭啦?乡长说,我也想起你爹了,他对我说,怎么生养你这个王八犊子!王力伟想着这个笑话,自己禁不住笑起来:“今晚回家讲给她听。”
  忽然,后座上响起手机铃声,是八月桂花遍地开音乐。他回头见一熟杏色坤包,一定是方才乘客落在车上的。他将车靠边停下,从坤包里找手机时,他见到一些化妆用的小玩艺,还有一叠大面额钞票。手机找到了,新款的诺基亚,他接电话,女人焦急的声音:“我的包落你车上了,能送来吗?我给你报酬。”
  王力伟没犹豫调转车头直奔净月度假村。
  女人站在7号别墅院的青藤浓影里,浅红色的裙子在黛绿色景衬下,像燃烧的火焰,长睫毛处目光炯炯。她凝望白色轿车云一样飘来,火焰跳蹿过去,一脸的感激。抓坤包同时抓住他的手,目光落在他脸上一刹那凝啦。于是,他觉出极柔软的东西包缠着自己的手,触摸面粉般的感觉。
  “谢谢你!”她目光挪动了一下,从坤包中取出几张百元钞,“真的感谢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他拒绝酬谢,下意识地瞧眼她的手,与手连接部分浑然一体,细白光滑,由此他联想到一只全豹——与手一样完美的胴体。
  啾啾,啾啾啾!青绿植物间响起细小的叫声,像昆虫又像鸟,间或像小动物。她有意无意说出这样一句话:“院里太静了不是?就我一个人住。”
  王力伟的思绪蜻蜓似的在花草间翩翩飞舞。他没听清她的话,但开始解读她的目光。他站在送还东西的女人面前,与在夕阳西下苍茫时刻孑然孤独别墅前的女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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