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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天已经快亮了,我要赶紧回去了,我姐姐会来找我的,不能让龙仔的人发
现我在同你讲话,他们会骂我的,小姐,我看你人挺好的,有时间多来照顾照顾我,买
我的玫瑰花会给你带来好运气的,你相信我”。
采访者思绪:
这个叫小荣的卖花女在渐渐亮起来的晨光里匆匆离去,把那一束暗色的玫瑰花和一
个沉重的故事留给了我,使我觉得这个即将到来的早晨黯淡无光。
总要承受黑暗使我对自己做的这个采访产生了怀疑,有没有必要把这些肮脏的东西
讲给人们听,写给人们看,把这些丑陋而贪婪的人一个一个在这里示众,我不知道。
可是这个个子小小,岁数小小的卖花女,这个心眼多多,嘴巴甜甜老练而从容的卖
花女,就是在这样的人群里从柳荣变成了小荣——卖玫瑰花的小荣。这个名字和她的玫
瑰花整条街都知道。
可她赚的钱都到哪里去了,小荣只知道那个用她来赚钱的人目前很阔,还娶了个漂
亮女孩做老婆,其他的一概不知。
我只能在这里套用一句广州话,表达我自己,“这里的黑暗好,黑暗呵”!
我无法预测小荣的将来,这个9岁的女孩还需要奔波多久,我只是觉得生存的压力过
早的剥夺了她做为一个孩子的权利。也许是因为贫穷,她的父母连那种天然的本能也荡
然无存,拿两个柔弱的小女孩在广州街头上挣扎,挣来的钱盖起的大屋想必他们是要留
给儿子的。
可是这种心安理得是多么的无知与愚昧,小荣没有读过一天书,希望工程从来没有
发现过她的存在,我估计她可能连户口都没有,不是,一场大水已经让湖北的一个地方
一下子多出7000多个“黑人”吗?
见我采访完小荣一脸的沉默与无奈,朋友又来了,
“怎么样?我说你是自己找麻烦吧,趁着没出事,我们赶紧走吧,这地方我以后可
不能再来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早已经有人盯上我们了。现在是知道的越少越没事,而且,
这些女孩你也不能全信她们,她们早已经在社会上学滑了,难得有句实话,你就别在这
瞎操心了,广州这地方不需要责任感”。
朋友说的话我虽然并不完全同意,可几天后,我开始认同他的观点。
因为我花了120元钱从小荣手里买的那两打玫瑰花,在清水里呆了一个星期都没有绽
放的迹象,我他细去看那些花苞,发现花心早已烂掉,这是一些永远也不会再开放的花
蕾。
我不知道是因为受了伤还是压根就是些不会开放的种子,我只知道我要是再见到小
荣,我还会再买她的玫瑰花,因为她看上去真的是很天真,很可爱。
也许龙仔们就是这样阔起来的,我一下子有点明白了。
第十章
他说,“我无儿无女也种不了地,和老伴出来要饭吃,也比在家里等着饿死强,但
是我参加过鲁西南战役。是一级残废,我有优待证,我可以给你看”……
——在战争中曾经推过独轮车,丢掉了两条腿的乞讨者。
夏天的济南热的象打不开盖的笼屉、尤其是济南火车站,这个山东最大的交通枢纽,
热闹的象骡马市,大人喊孩子叫让人直犯晕。”
我到这里是为了找一个人,因为他们跟我说这是他最常呆的根据地。
我说的这个他,是一个70岁的“老同志”,称他为老同志是因为他在村里有一点声
望,这一点声望源于他的历史,因为他曾经参加过鲁西南的解放战役,虽说是推独轮车
送弹药的民工,可是,炮弹不认人,他在战场丢了两条腿。
他的老伴没有嫌弃他,是因为自己没能为他生个一男半女,这对夫妻就这样相依为
命从中年走到老年。
我知道他也是因为一个朋友,我的这个朋友同他是一个村的,而且,论辈份还得叫
他声“爷”。
有一天,朋友非常情绪化地给我打电话,他对我发牢骚,说:
“你知道吗,连我们村里那个老同志,也上济南要饭去了,我想你不是正在搞这方
面的调查吗,有必要去找他聊聊,这是个不错的话题。”
朋友的老家是山东省的老区,也是革命时红得出了名,搞经济时穷得出了名的山区。
在那里荒年的时候出外乞讨是很正常的事情,连村长都带上老婆孩子出去要饭,这些朋
友都给我讲过。
可也许由于这位“老同志”背景比较特殊,因而,他如此的举动不可避免地成为新
形势下的新情况,值得引起朋友的如此关注,对我来说,当然就更充满诱惑力。
我知道济南夏天的残酷,更知道信息对我们这些人来讲就是非常难得的机会,我不
会放弃任何机会,所以我来到了济南。
一连几天我没有找到目标,我有些失望,也许朋友提供的信息准确性有问题。正当
我准备坚持最后的十分钟的时候,目标终于走进了我的视线,我看到“老同志”坐一个
马扎,慢慢用手向我走来。
对于乞讨者来说,济南火车站外面实在是天堂,这里人来人往,各色人等,只要偶
尔有人动心,养活自己没有问题。
“老同志”很正规的用一个旧日茶缸,承接来自五湖四海的同情心,然后,把大一
点的毛票卷起来塞进自己的腰带,茶缸里又只剩下零星的硬币。
我后悔没有带一张与朋友合影的照片,那样事情就会简单多了,可现在我们的交情
只能从头开始。
也许人老了,戒心便也随之放松。与“老同志”接触真的没费什么劲儿,当我提起
“猛子”——我的那个朋友的小名时,“老同志”竟急急忙忙往四边看看,发现的确没
有什么熟人时,他才孩子般的对我笑笑:“认识,认识,他还得叫我爷呢。”
“我是猛子的同班同学,我早就听猛子提起过你,你住在哪儿,我可以去看你和大
娘”。
我知道好容易用手走到火车站,我在这儿继续呆下去,只会影响“老同志”的收入,
所以,我想找个晚上他“收工”的时候比较合适。
“老同志”的远房侄儿在省立医院里面烧开水,所以,锅炉房旁边的一条盛杂物的
过道成了他和老伴晚上的栖息地,虽然很热很脏,但总算是一片屋顶。
入夜,医院里很静。我们在锅炉房门前的空地上聊天,感觉不错。
“不瞒你说,闺女,要不是你跟猛子是同班同学,我说啥也不会让你到这儿来,为
什么,我怕丢人呵,唉,这把年纪真是越活越埋汰,可我也没办法呀,正好你来,闺女,
我也有个人说道说道,我这老婆子是什么都不知道。
过去我从来瞧不起要饭的,我总是认为他们是不务正业,不好好干活光想吃现成的
才这样。可是现在轮到我了,我明白了。
本来我在村里还不错,每年有粮食分给我,还有20元钱的残废补贴,我没儿没女的,
跟老伴对付着过还过得下去。
那时候我还挺风光的,每年过八·一的时候,乡里的小学要请我去给孩子们做场报
告,讲讲打仗的事儿,给我系红领中。我特别重视这事儿,一身制服我从来不舍得穿,
但每年的这时候,我都要穿一次,我觉着这是一种光荣。
村里的人也挺敬重我,虽然我这个站着不如坐着高的残废样子根本就不象个人,可
出来进去的没有人不跟我打招呼。
我没有儿女,家里有什么事都是村里的人帮忙,那一年我老伴病得厉害,也是他们
帮着给送到县医院抢救,才算捡了一条命。
有时候,我们那儿荒年是颗粒不收,大家伙都拖儿带女的出去要饭,我吃野菜也不
去,我不愿意丢这个人,我们是老区呵,是革命根据地呵,干不好对不起国家呵。
后来,我们那里也搞起了土地承包制,虽说没有多少好地,除了山头便是山拗,可
总也是都种上粮食了,尽管我们老俩口种不了地,村里还是分给我们二分地,由村里的
小青年们帮助一块儿给种呵收呵,总算饭能吃上了。
可是,山里人也是心野,慢慢地有许多人出去找活干,干好了便让没出去的人羡慕
得要命。就这样,出去打工的人过年回家的时候是一个人,过完年再走的时候就是一批
人。先是那些三十几岁的人出去了,后来村里几乎看不到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到现在那
些十六。七岁的后生也找不到了。
全村上百户人家几乎家家有人在外面打工,这山地本来就不好种,山上缺水,种点
粮食要一桶水一桶水往上提着浇,可一个壮劳力没有谁来往上提?
地全荒了吃什么?那些家里有在外边挣钱的可以买着吃,可象我们这样的人家怎么
办?
过去还有粮食分给我们,可现在地里不产粮食我们向谁要去。我这个残废补贴倒是
从以前20元涨到了现在80元,可80元钱呵,我们光买粮食吃都不够呵。
你说让我向国家伸手去要,这我也不想,活这么大岁数我没给国家添麻烦,我觉得
自己没这资格。
所以,我奔济南我这个远房侄儿来了,可我知道他在这儿干这么个临时工也挺难,
我只能自己想办法养活自己。
开始我坐在街上只是想找人下棋打发时间,可有一天,一个老太太从我身边走,说
了声可怜,便扔给我五角钱,都把我弄愣了。
后来,我想实在没法子,我就做乞丐了,要饭吃就要饭吃,什么老革命不老革命的,
过去的事情当不了饭吃,反正这儿也没人知道我是谁,我从哪里来。
跟老伴一商量,她抹开了眼泪,又唠叨我们没有儿女的事儿,我说现在这世道有儿
女也不见得就有人养,趁着还能跑能颠,我们能咋样活就咋样活呗。
就这样我这瘫子就用两只手走到街上去了,刚开始我还不好意思豁出这张老脸,哪
儿人少往哪儿呆,可后来,我街上认识的一个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