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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践石惊诧莫名。妻子表情怪异,端来一把椅子,坐在桌子对面,形成楚河汉界的局面,好像谈判双方。结婚十几年来,摆成这到形式,这是第一次。
他说:〃老婆,你又搞什么鬼?咱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这种把戏,小年轻玩的啦!〃他不是一个擅长开玩笑的人,此刻这样打趣,是为了让气氛和缓些。
卜绣文嘴角抽动了一下,勉强算是笑的回应。她明白夏践石的好心。她决定不顾一切,倾巢出动。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她说:〃践石,我想告诉你的事,对你来说,很意外。打击很大。本来,我是想瞒你一辈子的。可是事关早早,我必得说实话。〃
更践石双手交叉,紧抱在胸前,这是一种拒绝接受对方所传信息的典型姿态。他害怕了。
卜绣文值得这涵义,但她一定要说下去,而且要快快地说下去,她的毅力也是有限的。
〃践石,早早不是你的孩子。她到底是谁的孩子,我也不知道。这不是我对你不忠,实在是灾难来的太突然。关于这件往事,这么多年,我只想完全忘掉它,详情,我以后跟你说。可是,这次早早一病,医生建议我们再生一个和早早同父同母的孩子,现在化验结果出来了,我腹中的孩子和早早的基因不符。这胎儿何去何从,我们俩得从长计议……〃
卜绣文一口气说完了。她变得很平静,好像风暴之后的海洋,再无一丝气力掀起涟漪。夏践石一声不吭。很久很久。
叫人疑心他是否睡着了。
〃你是说早早不是我们的孩子?〃夏践石的声音有一种不真实的梦幻音调。
〃是。她是我的孩子,但不是你的孩子。〃卜绣文冷酷地说。
〃这一怎一么一可一能一呢?!〃夏践石咬牙切齿地说。
〃她不是我的孩子,她是谁的孩子?她从一懂事就叫我爸爸,难道她还在这个世界上管别的男人叫过爸爸吗?!绣文,你志不忠,你说不说,那是你的事。但我是早早的爸爸,这是千真万确的啊!〃夏践石涕泪交集。卜绣文猛地站起来,伸出哆嗦的双臂,把这个男人拥在自己的怀里。〃践石,早早是你的!是你的!〃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夏践石目光如炬,问。
〃是。这一个,千真万确。〃卜绣文哽咽,不单是因为愧悔,她感到腹中剧痛。
〃要是……把她生下来呢?〃夏践石问。
〃那……来不及啊……早早就没命了……〃卜绣文强忍着痛说。
〃……我都要……都想要啊……〃夏践石嚎叫。
卜绣文没有答话。她痛得弯下腰去,一股鲜红的血液顺着袜子,洇红了脚面,很快充满了整个鞋子。
〃践石,我对不起你,没有选择了……〃卜绣文软软地滑在了地上。
卜绣文给魏晓日医生打电话,说明了她和夏践石的决定。
第十二章
魏晓日百无聊赖。病历懒得写,病史记不住,治疗计划也下得毫无创意,进入一种抑郁萎靡的状态。他真怕自己哪一天醒来的时候,发现医学是一门残酷的学问,残酷到自己无以为继,只好对几十年寒窗苦读积累下的知识,说声〃拜拜〃,落荒而走。
他想让心事自生自灭,但是,他做不到。
也许,他真正想逃脱的,是他的处境。导师将〃血玲珑〃的计划委托给他。〃血玲珑〃执行之初,就遭遇到了巨大顿挫。卜绣文已流产,他们夫妇决定再度怀孕。夏早早的生父究竟是谁……
太想找什么人聊聊。电话本翻得如同洗扑克牌,几遭撂下来,也选不定和谁谈合适。
医院的同事吗?太近了。大学的同学吗?太远了。几个与自己关系不错的长者?可惜目前在此地的,都是女的。魏晓日不想再和女人谈话了,很想听听几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男人的意见。可是,男人们都在忙。不是在天上飞,就是在地上跑,偶尔找到一个,那人倒是很关切,忙问:〃晓日,到底出了什么大事?闹得你这么心神不定的?先告诉我一声,我去完局长家,就去找你!〃
魏晓日去意阑珊了。说:〃没什么事。不必了。以后再说吧。〃
他在电话本上看到了一个名字梁秉俊。他一时没想起这个人是谁?要知道,被他记载到本子上的号码,应该是个熟人。他会接到很多名片,通常他都随手扔掉,只有极少的人名,有幸进入他的本子。名片是靠不住的,本子才是亲密关系的证据。
熟人而想不起来,看来自己是病了?
他就赌气,反复想。总算想起来,那个古生物学家。
他就给梁秉俊打电话,为了自己的这一番冥思苦想。基本没寄希望。古生物学家常在野外。巧。他在。
〃您可能记不得我是谁了。我叫魏晓日,是回春医院的医生……〃魏晓日的声音不很确定,毕竟,太冒昧了。
〃记得。当然记得。〃梁秉俊很热情很肯定地回答。然后,他沉默。并不问,只是平稳呼吸着,等待着。
魏晓日感到安心。他说:〃我很想和你聊聊。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大事……〃
对方就笑了,说:〃干嘛非得有大事?欢迎你。只是,我在做一个实验,走不开,你得到我的实验室来。〃
实验室很大,博古架样的设施上,摆放着一些排球、垒球般大小的石块。一只电锅子样的容器中,装有粘液样的物质,一只机械手,执一玻璃律,不停地搅拌着。轻微的摩擦锅底的声音,均匀刻板。
〃你一定没想到我会给您打电话吧?〃魏晓日说。他很想满意这里的环境,不像酒吧那样喧闹,也不像茶室那样郁闷。有一种科学的味道,安宁隔膜。谈话,这样的氛围,最好。
因为安宁,你可以敞开心扉。因为隔膜,你没有顾忌。
〃我想到了。对于一个古生物学家来说,什么事情都是可能的。〃梁秉俊说。也许是因为丧母的痛楚已然淡薄,再加上是在自己的领地,他格外从客平静。
〃古生物学家,到底是干什么的,我还不太清楚。好在,医学和生物学,还有一点相通。〃祝晚日说。
梁秉俊一指四周说:〃我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和它们打交道。〃
魏晓日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了那些排球垒球。不待魏晓日发问,梁秉俊说:〃这些是化石。恐龙蛋的化石。古生物学,是一个很大的范畴。就像医学是个很宽泛的概念,内里还有儿科外科耳鼻喉科等许多细致的分类。我是专门研究恐龙蛋的。〃
魏晓日肃然起敬,好奇心被挑起,第一个问题是:〃恐龙蛋,好吃吗?〃向完之后,又觉好笑,解嘲道,〃你看,我尽想着吃。〃
梁秉俊平静地说:〃这很正常。是一种集体无意识,几乎所有的人,看到一种没见过的植物或是动物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问,能吃吗?这说明人类曾经有过多么漫长的饥饿的历史啊。〃
魏晓日笑笑说:〃看来,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你还没告诉我,恐龙蛋的滋味呢?〃
梁秉俊道:〃我也没见过新鲜的恐龙蛋,看到的只是化石。从理论上讲,该是好吃的吧?蛋吗,就是动物的卵细胞,储存了丰富的营养,从那里面,是要诞生一个崭新的生命的。每一个个体,都会把自己的精华,储存到蛋里。这是生命的法则。一个物种,若是没有了繁殖,它也就灭绝了。
魏晓日点点头说:〃是了。繁殖和保护下一代,是动物的本能。〃
梁秉俊说:〃正是这样。特别是雌性。〃
魏晓日环顾说:〃这些恐龙蛋化石,都是你从野外挖出来的吗?〃
梁秉俊说:〃大部分吧。那个,椭圆形,像哈密瓜样的,是我从塔里木挖的。那个小的,有点扁的,是我从四川挖的,那个一头尖一头圆的,是内蒙古的……它们的年龄都有六、七千万年了。〃
魏晓日看着如数家珍的梁秉俊,不禁心生惭愧。在医院里,悲哀常常遮盖了病人家属的真实能力。病床前的梁秉俊,是一个窝囊的孝子,但在这里,他指点江山,运筹帷幄。
魏晓日说:〃给找讲讲你在野外的生活,好吗?〃
梁秉俊缓缓地说:〃在野外,当你和一块七千万年以前的骸骨相德以沫的时候,什么烦恼,什么爱情、什么评职称,甚至连死亡,也变得微不足道了。你的手接触到的就是死亡,一场发生在七千万年之前的死亡,你想到了什么?你只有羡慕啊!生是无法保存这么久远的,只有死亡,才是永恒。
再看看四周,蜗牛用身体铺出银白色的带子,很干燥。干燥已经持续很久了,再继续干燥下去,这颗蜗牛铺出的带子,可就要变成粉红色的了,它要早死了。有一只灰兔,不害羞地跑过去。它的一只耳朵耷拉着,另一只却骄傲地立起。这是一只奇怪的野兔。幸好它不知道,这使它很安详,甚至没发现我在注视着它。蝴蝶的翅膀,如同秒表一样,精确地一张一合,好像在掐算着世界的末日何时到来。蓝色的马街草花,不自量力地对着太阳歌唱,它的如同微型海带一般舒展的叶子,坚韧地铺排着。蛇海精致小巧地红着,诱惑着不知何时才能出现的毒蛇。可能是因为等得太久了,它们气愤地变成了桑葚般的紫红……〃
魏晓日听得神往,说:〃真奇妙。在这种大的时空背景之下,你会想到什么?〃
梁秉使肯定地说:〃会发生化增。你一定发生优价。如果你不发生忧极,你就不是人,是种或者是魔鬼了。你必得想,七千万年以前,恐龙看到过这一切吗?它们,吃蛇零和野兔吗?它们欣赏过如此绮丽的风景吗?有一种类似宗教的情绪悄悄升起。当然,我是不简任何教的,我相信生命的永恒。不单是人类的生命,是所有的生命。比如恐龙。〃
梁秉俊停顿了。
魏晓日突生奇想,这梁秉俊,该是一匹恐龙的转世灵童吧?从他的目光,你知道在他眼里,恐龙不是化石,是有温度和血脉的。那些洁白骨缝里,有着天书的文字。
梁秉俊自言自语道:〃恐龙曾经多么强大啊,比今天的人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