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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正传-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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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都能得到一样的水分。
  但是你再想想,树荫底下和空旷地方的小草比起来,谁受的阳光强?容易被晒伤、晒
干,而需较多的水分补给?当然是后者。相反地,如果树下的小草,水太多了,又没有足够
的阳光,还生霉而死。
  你说,老天爷是不是最聪明?它看来不公平,其实公平。它的“雨露均沾”,不是一律
给一样多,而是看你天生的才具和后天的环境,该给多少给多少。少拿一点不见得是倒楣,
有时反而是福不是祸。
  在草地上爬,我的“手”告诉了我这个天机。
  两只黄蜂,一进派蒂的房间,还在门口,就被抓走了。我发现这杀手的记性很好,它似
乎已经知道,当我抖动塑胶袋的时刻,就表示有东西吃。这时候,虽然罐子上的纱布已经拉
开了,它也不往外冲,它是知道优先顺序的,在这个时节,吃饱大概比逃跑来得更重要。
  我也真不了解,为什么这两只黄蜂好像去投怀送抱,统统才进“玄关”的位置,就被派
蒂请进了肚子,连一点挣扎的声音都没有。
  或许因为派蒂的猎杀功力,是更上层楼了。最高级的杀手是让目标自己过来接受死亡,
而不是去追杀。如同最高明的摄影记者,看来不是抢镜头,而像是把镜头及时地举起,那新
闻人物就自然把最好的角度送过来。
  无论抓什么虫,也无论那虫是以何种角度进人派蒂的攻击范围。我发现,当派蒂抓到它
们的时候,它们都是面朝下的。就像通过产道的娃娃,似乎老天规定,多半要面朝母亲肛门
的位置。
  也可以说派蒂必定选好“背”的位置下手。两只钳子,一只钳着颈子、一只钳着腹部,
第一口先咬去翅膀,然后顺着吃最有肉,又最能致死的上身。吃完上身看看头好不好吃。不
好吃就扔掉,再回头好整以暇地吃肚子。
  多半的昆虫跟人一样,所有的口器、六肢都是向前的。可以抱着咬,咬着踢,更可以弯
起屁股,用上面的毒针向前刺。所以当它被派蒂从后面抓住的时候,这一切攻击的工具就都
不管用了。
  我也想这两只黄蜂,在“别人”都因为天寒,而躲在巢里不出来的时候,它们为什么还
要出动?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儿被鸟吃。那些在半夜三更,最不安全时刻受害的
人,常是最可怜,或最勤快的人。可能是白天上课,晚上打工的女生,也可能是为了给孩子
多存点钱的父母。
  落魄的强盗抢落魄的人;苍凉的时代向苍凉的人下手;可怜人欺侮可怜人。不知道这些
“施害”的人,是不是都发展出他们的“存在主义”。
  记得以前在仁爱路的中视上班,紧邻的违章建筑区失火,我们站在中视的楼顶,看到有
人抱着电视机从火场跑出来。后来才知道,原来那电视是我同事的,他住在里面,急着救
火,没想到电视被人先“救”走了。
  也记得我母亲说,当年逃难的时候,专有人出来抢。“这时候抢最好了!平常没人往人
烟稀少的地方走,逃难时就有了。平常身上不带太多值钱的东西,逃难时宝贝全带在了身
上。平常有警察,这时候警察不但管不了,只怕自己有家伙,先变成了强盗。”
  说完,我的老母还笑笑,仿佛那已成为天经地义的事。
  想到这个,我傍晚又出门,抓了一只大黑蜂进来。
  时局已经乱了,再不抢就没得抢了。赶快抓两只给我的宠物吃,改天没得吃,只好饿肚
子了。
  在这时局动荡的秋暮居然还有大黑蜂出来,说不定它也是想趁天不太冷,还剩几朵花的
时候,赶快多吃几口,再带些回去给它的孩子吃。
  我很同情它,它的孩子再也看不到爸爸了。
  我很欣赏它,它填饱了派蒂的肚子,派蒂露出满足的笑容,使我女儿很开心。

淫妇
            十月二十五日
  今天我被马蜂螫了,当我用塑胶袋罩下去,把它压在草地上的时候,突然觉得右手中指
一痛,本能反射动作,用力一甩,看到手指中间那截,多了一个小黑点子。
  我赶紧把手放在嘴里吸,很用力地吸,一边吸一边吐口水。冲回屋先用水漱口,又用李
施德林药水漱,再把漱口水喷在被螫的地方。
  那里已经肿了起来,痛痛、麻麻又热热的。老婆急着拿来一管药膏,直问是不是有刺连
在皮上,先把刺拔出来。我从手指侧面,对着光看了一阵,没看到刺,只见一个小孔。马蜂
不像蜜蜂,蜜蜂螫人之后,把刺留在人的皮肤上,自己就死了,好像“自杀机”一样。马蜂
是不吃亏的,它可以在狠狠修理你之后,自己却活得好好的。
  想到这个,就更火大了,我不但被它螫,而且让它跑掉,真是有损英名。想想,从养派
蒂开始,我少说也抓了七、八十只各种马蜂、黄蜂、黄夹克、大黑蜂。怎么居然今天会失
手?而且落得儿子笑:“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
  也要怪这个时节,真是一虫难得。当我发现这只马蜂在草上飞的时候,唯恐它跑了,结
果没等它落定就往下扑。被它向右飞开,正好压在我的手指下面,螫了我。
  已经连续五天没抓到虫子。中间虽然也移开院子里的花盆,抓了两只潮虫和小蜈蚣,但
是派蒂都不感兴趣。我发现它还是爱抓飞的。也可能因为这些“阴暗处”的东西,皮太硬,
不可口。
  在外面受挫折,只好回来找自己人出气。在这个绝粮五天的紧要关头,我也显然不能不
动用“预备基金”了,我的“自己人”和“预备基金”,正在瓶子里,自从它的丈夫逃跑,
又被派蒂杀掉,它不但没有殉情,而且心广体胖,已经长成一只特大的母蛐蛐了。
  母蛐蛐就像母鸟般颜色晦暗,蹲在巢里孵蛋的时候,很不容易被发现。母蛐蛐不叫,只
是安安静静地吃,我在瓶子里放了些饼干屑,又撤了些肉松,还摆了个棉花球,每天在棉花
上滴一些水,它就扒着喝。
  这蛐蛐使我想起小时听过的童话故事——患有深度近视的老巫婆,抓到一个小孩,觉得
小孩太瘦,就关在笼子里养,打算养肥了再吃。每次老巫婆走到笼子前面,叫小孩伸手给她
摸的时候,小孩都伸过去一根树枝。老巫婆就摇摇头说“还是太瘦”。
  多好的童话故事啊!像“虎姑婆”似地,成为小孩“美丽童年”的“丑恶点缀”,一辈
子不曾忘,且不忘记说给自己的孩子听。
  现在这母蛐蛐就是我养的小孩隔一阵子看看,长大没有?长肥没有?最丰腴的时候,就
可以“送进宫”了。我应该早想到这些,如果早早多抓些蛐蛐,养在一起交配,生一大堆小
的,到这岁寒时节,不是就可以喂派蒂吃了吗?
  哈哈!记起一个老同学从陕西回来说的笑话。
  有一天他在朋友家做客,看到门口许多狗跑来跑去。就问朋友“都是你的狗啊!”“是
啊!”“很漂亮!”“你最欣赏哪一只?”我这老朋友就指了指其中一只。
  没过多久,朋友斟上了酒,又端来一锅下酒的好菜,香极了!就是刚才指的那条狗。
  哈哈!让我又记起一件更好笑的事。
  当年我播新闻,前面一条新闻是某国际保护动物团体的负责人来台湾访问。后面接着就
是一条专题,报导台北近郊的“狗农场”。
  一大群狗在笼子里对人吠,一黑、二黄、三花、四白。据说在狗农场里工作,最重要的
是不可跟狗建立感情,要使狗对你吠,使它恨你。然后有一天你杀它,才不会不安。你可以
自我安慰:谁让你对我吼?使我先杀你。
  我把装母蛐蛐的瓶子拿起来,放在灯下看。看看里面会不会已经有了小蛐蛐。
  没有!她嫁了最少两任丈夫,可惜,都没生育。倒是第一任丈夫先进了她的肚子,第二
任丈夫进了派蒂的肚子。现在她也要进派蒂的肚子。
  多麻烦哪!搞都搞不清。一个进了一个肚子,两个男的,一个女的,全送作了堆,化成
一堆屎,如同所有的丑闻、绯闻,到后来全是“落花都上燕巢泥”。伟大的人物,像法国前
总统密特朗,在生前要瞒着大家有“私生女”的事实。但是才死,私生女就成立基金会,掌
管了老爸的“智慧财”。
  活着时候的“绯闻”,死后就成为浪漫的“韵史”,甚至被人传诵的故事。说“这个伟
人也有平凡人的缺点,使他更令人觉得亲和、可爱而真实。”
  只是如果那个闹绯闻的是女人,即使死后才被发现,似乎在历史上,无论中外,都难得
到这“可爱而真实”的称诵。反而被冠上一大堆难听的封号。想想,提到武则天,有几个人
知道她也曾知人善任,有一番政绩?只怕先想到张宗昌、张易之这些“面首”。
  大概因为写史的多半是男人吧!我常想,如果把全部人类史由女人重新写过,会是怎么
样的一番景象?
  母蛐蛐进了罐子。蛐蛐和蜂蝶类的个性不同,它不属于天空,而属于土地。所以一进
去,就往枯叶和虫尸之间钻。好像把头埋在沙里的鸵鸟,可以忘记外面的世界。
  派蒂是顺着树枝走到瓶底的。很轻松地从后面下手,把母蛐蛐夹在手里。蛐蛐不像马
蜂,有明显的三节和“蜂腰”,派蒂的吃法也就不同。它由屁股尖尖的地方咬下去,似乎知
道这里没有“毒针”。
  肚子被咬开了,流出许多白白的汁液,像是肥肥的油脂。突然使我想起前些时在台湾,
一位计程车驾驶对我说的——
  “刚才有个女人坐我的车。这女人真大胆。她居然主动告诉我,说她才去找了牛郎。”
那位驾驶兴高采烈地大笑着:“你知道她怎么说吗?她说她是要报复她丈夫,她丈夫既然敢
出去找女人,她就去找男人。还说……”驾驶忍不住笑得没办法说下去,等了好几秒钟才出
口长气:‘她居然说回去都不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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