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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
“小人不知,怪凶的!”
“不见!”
“老爷!他们人多,你还……”门人见他阴沉着脸,不敢说下去。
“谢老爷,以柳隐之见,还是见见为好。”河东君不动声色地说。
“你……”他打量了河东君一眼,有所警觉。
“姓谢的,滚出来!”
“不出来,点火烧掉这房子!”
“对!连姓谢的一起烧了!”
“……”
“外面的客人都是我柳隐的友人,你想跟柳隐联姻,怎能不去认识认识柳隐的友人呢!”河东君微笑着,仍然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
门人又反身回来了:“老爷!老爷!他们……”
“胆小鬼!怕什么?把大门关上!”
“谢老爷!门怕是关不住的,”河东君一声冷笑,“还是去见见吧!”
“他们为何要见我?”
“想认识一下你这位赫赫有名的谢老爷呗!”
门外又传进来了震天价响的喊声,谢玉春的傲气顿然消减下去,他耷拉着头,向门口走去。
葛天氏之民们一拥而上,团团围住了他。
剑师上去抓住他的前胸,瞪着他那躲闪不定的眼睛,说:“快把柳河东君送出来!”剑鞘直指他的鼻尖,“若敢说半个不字,此剑可不认人!”
“快把河东君送出来!”
“剖了他!”
这一声叫喊,震得谢玉春胆战心惊,他偷眼睨了下怒不可遏的众人,从他们的装束上明白了这里三教九流都有。这些人,官府管不了,来无踪,去无影,上通天,下通地,谁也惹不起!他顿时气馁了,胆怯了,哆嗦着说:“我……我……送她出……”
这时,山羊胡须不知从什么地方走出来,想打圆场解围:“文士们!大师们!请息怒,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你是什么人?”剑师问。
“他是谢老爷府上的管家。”跟在山羊胡须后边的仆人忙说。
一个武士打扮的彪形大汉,上前给山羊胡须左右开弓几记耳光,骂道:“一个看家狗,也想来充人!”
山羊胡须被这几记耳光打得往后直仰,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一会儿,一个仆人引着河东君和阿娟从里面走出来。
河东君向仗义相救的友人们高高抱拳,行着士人礼:“多谢诸君相救!多谢诸君相救!”她走到谢玉春面前,笑着说:“哟!这不是谢老爷吗?怎么如此模样?刚才对我那个神气哪去了?”
有人叫了起来:“叫他给河东君赔罪!”
“跪下!”剑师一声厉喝,冰凉的剑锋已触到了他的喉头,他两腿一软,跪了下去。
“谢老爷,何必如此!柳隐可担当不起呀!”河东君尽情地发泄仇恨,又向众人高高抱拳说,“诸君的美意柳隐领了,可是,诸位想过没有,你们的仗义可要给柳隐带来新的灾祸呀!我求个情,饶了谢老爷好吗?”
“不能轻饶了他!要他向天盟誓,不再恃强凌弱,再来纠缠你!”
“快发誓!”剑师像个执法者,着意让剑锋碰了下谢玉春的喉头。
“我发誓……”
“不能便宜了他!”有人又高声喊叫,“限他今日滚出杭州!”
“快说!今日离开杭州!”剑师命令着。
“是!今日离开……”谢玉春好像吓得麻木了,剑师一下把他提拎起来,他的腿像筛糠似的站不住了,以为剑师要杀他,像被宰的猪样叫了起来,他的仆人们都站得远远地观望着。
“嚎什么!告诉你,看在河东君求情的面上,今日不杀你。可你得马上滚出此地回老家去!明日若再在西湖碰上你,别怪我这剑不认人!”他手一松,谢玉春咚地跌坐在地上。大家哄笑起来。
“谢老爷!我可以走了吗?”河东君看着已狼狈不堪的谢玉春,由衷地感到一阵畅快,她微笑着,“那么,再会了!”
咏寒柳(1)
谢玉春离开了杭州。河东君泄了愤,舒了口气,可她并没有求得心灵的安稳,每当夜深人静,她就惶然无主,感到惆怅和孤独。就像浓重的夜色,挤迫着她,她把头深深埋进枕里,一次一次呼唤子龙。常常是叫着他的名字走进梦中。何处是归宿?难道就这样漂泊下去吗?
她一天天消瘦下去,两颊又涌起了病态的红晕。汪夫人来看她,十分爱怜,执意要把她接到家中休养。
河东君怎么也不答应,她忘不了两年前住在他家给他们带来的麻烦和不快。那次是经不住汪夫人的真诚相劝,住进了汪家的书楼。汪夫人为她打开了所有的书箱,任随她阅读。
数天相处,汪夫人被她忘我攻读的精神深深感动,又拿出家里的珍藏,任她观赏披阅。
她还阅读了汪汝谦自撰的著作《春星堂集》,特别研究了集中有关名媛杨云友的资料,看了董其昌对杨云友山水画册的跋语。跋中给云友的画艺作了很高的评价。她闭门不出,每日读书到深夜,作了许多诗文。那颗被恶豪纠缠得紧张疲惫的心,在安谧宁静的环境中,得到了舒松和慰抚。
可是,没过多久,就有人在汪氏宅邸的黑漆大门上贴了一纸:“美姝才女乃为天地所养育,应为众所共有,怎能容一拙夫私匿其舍!若不交出,当心老拳!”顷间,仆妇们喁喁私语,传遍了汪家上下,也让阿娟听到了,便告诉了她。她气得四肢发冷,一下昏厥在书桌上,一股咸腥味的液体从喉管直往上涌,一口鲜血从她嘴里喷吐出来,阿娟叫了一声:“不得了!你吐血了!我去找汪夫人!”
她突然惊醒过来,一把拉住了阿娟,有气无力地说:“别叫嚷,快快擦去,不要让人知道!”
那时她为了不让汝谦遭受诋毁中伤,婉言谢绝了汪夫人的诚挚挽留,毅然要抱病离开汪家。现在他们帮她教训了谢玉春,他人虽离开了,但决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要寻求报复,在这种时候,她怎么能再去他家呢?她决不能只顾自己安逸,让真诚关心她的友人因她再受诽谤。她谢绝了汪夫人的深情厚谊。
汪夫人见她执意不肯,求救于丈夫。
汝谦想,河东君的病一直未能痊愈,与她的情绪有关。住在他家,虽然夫人贤德,总是个客人,要受到一些限制,不如让她继续住在风光秀丽、幽谧清静的西溪别墅也许更有利于她的康复。他将想法告诉了夫人。
河东君听说他们同意她继续住在横山,又顿生千般感慨,万般联想,她感激他们对她的理解,给她的友情、援助和关怀,也想起谢某那个恶棍给她的迫害。她的眼睛湿了,深情地望着他们说:“我怎能报答得了你们的恩情呢!”
汪夫人移坐到她的榻前,抚摸着她散乱的秀发说:“你怎么又说这样的话了?出外靠朋友,等你嫁了个如意郎君,那时我们就到你家去做客。”
一股暖流涌遍了河东君全身,她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和他们离别的那个时候。
汪夫人把她拉到矮几边,与她一同坐下,关切地问:“你打算去哪里?能告诉我吗?”
她支吾着说:“我有几个旧约,还没最后定下先去哪里。”
汪夫人关切地问:“河东君,你到处流浪,总不是个归宿呀!难道世间就没有你能看得上的人吗?”
汪夫人这句话,引起了她无限的惆怅,她爱过,把全身心都倾注在这爱里,可是……她怎能理解她?尽管她不歧视她,同情她,她也不能理解她的苦衷!她不愿提起子龙,她沉默着,低下了头。
汪夫人握着她的手,劝导着,“你也别太挑剔了,再拖下去,就误了好时光了!听然明说,你不愿……”见河东君的面色阴沉下去,汪夫人就知趣地停下了。
她不愿随随便便嫁个人,不愿为人姬妾,怎的就是挑剔了?她身居主母的位置,当然不知道姬妾的痛苦啊!那是怎样一种屈辱的生活!她不求荣华富贵,诰封夫人,但只想求得一知己,尊重她,认识她本身的价值,仅此,却这么难!她站起来说:“谢谢夫人,我告辞了!”
“你等等!”汪夫人已意识到,河东君主意已定,再留也留不住了。她打开橱门,拿出一个月蓝缎子的包裹,解开来,包里除了一部《春星堂集》外,还有一个螺钿镶嵌的烤漆匣,似乎是早就预备好的,说:“这书是然明送给你的,匣内是几件首饰和一点银两,是我送给你作纪念的,望你收下,也不枉我们结交一场。”
她一睹这只漆匣,就想起了她一直留在身边的另一只漆匣。它们一模一样。她激动起来,汪氏虽属商贾之家,对她却这么慷慨!可是,她不能受!她双手捧起《春星堂集》说:“夫人,太感谢你了,这个我收了!”她深情地抚摸了下漆匣,“这个,我领情了,请夫人替我收着,柳隐还有再来拜望的时候,西湖胜景永远吸引着我呢!”
汪夫人不高兴地说:“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
她赶紧一把抱住她说:“夫人,你别担心我挨饿,我的书画能养活我主仆。在不得已时,还可去弦歌侑酒,卖艺谋生,也并不丑!”
她站在轿前,紧紧拉着汪夫人的手望着他们忧忧忡忡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联想到许多理解她、器重她的人。她虽然还不知自己将往哪里,但她却充满了信心,她要养好病,为她那无望的理想奋斗。轿夫掀起轿帘,她躬身进去了。
咏寒柳(2)
数月后,她给汝谦寄去谢函一封:
鹃声雨梦,遂若与先生为隔世游矣。至归途黯瑟,惟有轻浪萍花与断魂杨柳耳。回想先生种种深情,应如铜台高揭,汉水西流,岂止桃花千尺也。但离别微茫,非若麻姑方平,则为刘阮重来耳。秋间之约,尚怀渺渺,所望于先生维持之矣。便羽即当续及。昔人相思字每付之断鸿声里。弟于先生,亦正如是。书次惘然。
想起汪氏夫妇的深情厚谊,她就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她抬起身子,把头偎依到在汪夫人的膝头上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