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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的女儿-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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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华上班的地方离我家并不太远,工厂在弹子石渡口上端。他长相斯文,白净,长得俊气,我第一次见德华,以为他是古典小说连环画里走下来的书生。
    他来我家,总抢着做家务,挑水,理菜,炒菜,洗碗,也很有礼貌。母亲却记着他对四姐三心二意的事,不喜欢他,不爱说话的父亲也对德华冷淡,父亲认为他太女相,命不顺。天一晚,父亲就在堂屋对着阁楼叫,说路上不好走,天又黑了——明显是下逐客令。但父母的种种暗示明示都没用,四姐硬拉着德华住进了我家,她只有靠这个办法让他最后实践娶她的诺言。
    我和她、德华三人住在阁楼上。四姐早出晚归,上下班除了过江,还要换二次车。为避开他俩,我经常到街上昏暗的路灯下看书,半夜才归,我的眼睛近视,度数上升。房间太小,他们做爱的声音吵醒了我,我便大气不敢出,紧闭着眼睛,装着熟睡,有时干脆摸下床到堂屋去傻呆着。
    两床间一层布相隔,他们没法避我。家里再有别的人,房间里更没法做任何事。到江边或山上去,他们没有结婚证,若被治安人员和派出所的人抓住,侮辱一顿,还要通知单位领导,写检查。偌大一座城市,想来想去只有山顶那座破烂的电影院能安身,趁放映电影时一片漆黑,亲热一两个钟头。
    父亲问德华:“你去上班还要把皮鞋擦亮?”
    “去了再换鞋,”德华说。
    “那不麻烦?”
    “不,不,”德华答道,连早饭也没吃就出了院子大门。父亲对刚回家的母亲说,那就是前奏,他认为德华不会和那个女同学断,恐怕已追上了手,这下真要和四妹断。人总是往上爬,住在我们家小小阁楼里,他不会甘心。
    5
    德华从正在上班的车间里叫到我家。他看到四姐头发纷乱,面颊灰白,眼睛里光都散了。楼下房间的痰盂放在她的床边,里面的脏物和水,有股呛人的气味。除开四姐外,屋里的人眼睛都在他的身上。这种场面,他没有预料到,一下慌了,他没有经验。他感觉到这一家子的人都恨不得咬了他,撕了他。二姐对他狂吼,三哥的拳头好几次举起,又垂下了。
    这场面很快便使德华服气了,四姐的自杀换来了结婚证书。
    母亲给四姐准备的新被子,四姐和德华往白沙沱婆家抱去时,对门邻居程光头的妻子站在堂屋说,“你们俩个啷个不懂?结婚的被子白的一面在外头,不吉利。”
    当时没人答话,若应对一句,比如,“被子不吉,人大利!”或者说,“风吹太阳晒,霉运就离开”,都行。最好的办法是就近任何一个可摔破的东西:碗,水瓶,瓦片,玻璃杯,任拿一个砸在地上,便破解了这句本来不应点明的话。就象吃饭碰掉筷子,就得说“筷子落地,买田买地”,才可俯身去拣。
    但是匆忙之中,他们忘了老辈人的教训,没有说任何话,也没砸任何东西。恐怕就是在这时,一团肉眼看不见的凶气投向了他们。
    程光头在老母亲终老离世后,不打太极拳,也不拉蹩脚的二胡,他查《小学生字典》研究八卦与阴阳五行。他对我父亲说,他母亲突然死去,是他家灶的位置不对,不该朝南,与他母亲的生辰八字相冲。
    他往自己身上的血管扎针,他的脖胫,手脚,尤其是手背,针眼斑斑。改变经脉,能长生不老。一旦得气,可以半个月不吃饭,“辟谷”进入仙境。现在政府规定人死全得火化,哪儿也没地能埋人。他母亲未能享用上的棺材,被他裁成一小块一小块木头,叠成一个八卦仙阵,他坐在阵中间,却邪气迎罡风。
    这座山城鬼气森森,长江上、中游,本是巫教兴盛之地,什么妖术名堂都有人身体力行。我不能确定气功灵不灵,但我相信程光头真是有功,不然怎么半月不吃饭?不过,三年大饥荒时期,父亲也有过几天吃不上一顿饭的日子。看来,练气功还是会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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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1
    晚上,我回到家,家里已浪静风平。德华回他母亲家筹备结婚的事,二姐在家过夜,与我挤一床。大姐与四姐睡一床。
    二姐和大姐互相看不起,一碰就闹别扭。大姐火爆,有气话藏不住;二姐心细,凡事心里自有主张,她身体弱,几次发高烧,险些断了气。母亲说,她是二道命,回头人,老天照顾,考上自带伙食培养小学教师的半工半读学校。她天生矜持,可以不向父母要一分钱,步行几个钟头,从学校走回家,而不向父母提一句车费。她的裤腿和鞋子全是泥,回家后洗净脚,就一声不响地用剪刀尖挑脚底的血泡,手抖也不抖一下。二姐快毕业时,正是我上小学一年级,她和一个男同学带着我,破天荒地上苗圃拍照。男同学戴了个眼镜,拿着个有半截砖头大的照相机,让我手扯住一枝树丫,他不说笑一笑,而说看看天!看看天!
    我们从苗圃照完相回到家,父亲把二姐单个叫到屋里,父亲说这个男同学嘴太甜,眼睛溜转,这种人靠不住终生。十多分钟后,二姐就把男同学送走了。之后,男同学再未来家里。那卷胶卷拆下时,不小心曝了光,二姐后悔地说,“一张也没有,太可惜了!”二姐在这么说时,神情黯然。
    母亲的一个熟人看中二姐,把侄儿介绍给她。侄儿是一个军工厂的造反派头目,口才一等人材一等,二姐去找他,他正在厂里的牛栅里忙着。牛棚设在一幢大楼底层,窗子全被堵死,不见光线,从里传出来的一声长一声短的惨叫,被拷打的的另一派人在嘶叫毛主席语录。
    二姐没敢看,吓得拔腿就走,她这一走,倒也对,若摊上那位造反的干将作丈夫,她就真要后悔了。文革还未接近尾声时,那位青年被投进了监牢,判了二十年徒刑。
    二姐是我们家唯一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婚的人,她的生活最安定,也最幸福,人人羡慕。
    房间时早就关掉了灯,大姐在另一张床上问:“六六,你今天下午跑到哪儿去了?爸爸说你中午就不见了。”
    “上学去了。”我睁开眼睛回答。心想,你不是同样也不在家!而且有意躲着我似的。我本来平躺,这时就用背对着二姐。
    “你没有去上学,我晓得。”大姐说。
    “那还来问我做啥子?”我轻声咕哝了一句。
    2
    三哥是长子,在家里很霸道,父母宠他,他也认为该受宠。他十五岁时,街上所有同龄的少年,都抓了个红卫兵袖章戴着,就他幸运地挤上火车,到了北京,看毛主席。他从北京回来的那个夜晚,象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抓出几颗玻璃纸包的水果糖,把当时年龄还很小的四姐、五哥和我给迷住了。
    从1980年夏天开始,他就在和父母闹别扭。这阵子,他正在楼下房间里向母亲发脾气,四姐的事是起因。母亲说他不顾家,白养了他。为了脱离开家,不和父母五哥挤在楼下房间里睡,他就跟街上一个姑娘神速结婚,当了人家的上门女婿,事后才告诉父母。“你的媳妇,从不叫我一声妈,”母亲说。
    “她不叫,是她的事,”三哥一步从屋里跨到堂屋说:“反正我们从小长到大都未靠过你们当父母的。”他扔下这话就蹬蹬蹬走了。
    阁楼里的三位姐姐听见了,都未作声。
    三哥从未与家人提起他在乡下的经历,也不提回城后在宜宾轮船分公司扛包当装卸工的事。他有理由抱怨,是三嫂说出来的。
    七十年代中后期知青开始回城,分配工作时领导开后门越发猖狂无忌:有后台的分到办公室,行了贿的分到船上学技术,无权无势的统统当装卸工。三哥他们一批青年装卸工,闹了一场罢工。按“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工人有此权。领导一看见“闹事”,就赶忙打电话,让保卫人员和公安局赶来准备抓“为首的反革命分子”。罢工的青年们逮住了领导收贿的实证。文革后期惯用高压手段的领导,见到自己的尾巴被揪住,只能采劝和平解决”。罢工总算有了结果:青年装卸队全体人员,重新分配。三哥分配到长江上游通航的头一站趸船当水手,这是父亲曾径下放走船的航线。他明白自己受到了处罚。三哥咬着牙在那儿一干就是六年,凭着他自己四处贴寻人对调单位的手写张贴,在1980年年初,二十九岁时才回到了重庆,在一个水运队趸船当水手。
    最早插队的大姐,曾远行它乡的三哥,挑砖瓦的四姐,都有理由认为不必与父母多打交道,父母帮不了他们,反倒使他们倍受欺压。虽然母亲送他们下乡当知青时,都愁肠寸断地流泪。我的姐姐哥哥,还有我,我们因年龄的逐步增长也都明白这样的处境:怎么闯也闯不出好前途。父母是什么命,子女也是什么命。
    3
    四川麻辣火锅,本是全国闻名,经过清苦的六七十年代,火锅又重新给重庆添了骄傲的色香味:千变万化,只要是能吃的都可用于火锅,不分炎热的夏天,还是细雨纷扬绵绵不尽的春天,不管寒冬,还是秋晨,任何时候,包括夜里3点钟,任何场合,包括小巷子里阴森的小店,或堂堂气派的大餐馆。
    院子里人在摆龙门阵时说,街上馆子里的火锅,看看不得了,吃起来绝对不如以前纯粹的辣辣麻麻。
    这话有道理,那时,蔬菜,豆腐,血旺,就可以使一个没有新衣爆竹鸡鸭鱼的年过得难以忘记。
    很冷的天,忘了是哪一年的除夕之夜,穿两层袜子也冷得直跺脚。大姐从巫山农村回来,一家人围着小铁炉子在屋里。吃的是白水萝卜青菜火锅,有点肉,早被捞尽,星星点点的油飘浮在滚烫的锅里。
    父亲说,菜没了,让四妹去洗菠菜来烫。
    四姐说,让六六去。
    母亲同意,叫我去。她让我洗菜时不要多用水,却要专心。我答应着,拿了理好的菠菜去天井,在大厨房掏洗。
    大姐烫了一筷子由我淘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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