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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啊,石油当然是油啊。’男人已完全息怒笑道。
田里的水很快就消退,眨眼间即可见根部上的整株稻子。稻子已长满了红斑,宛如被烧得通红似的。
‘看着吧,我的稻田要收割了。’
主人笑道,然后和布多力一起割稻,再即时地播下荞麦种子,掩上土。
那一年,果然如主人所说,布多力主人家每天都吃荞面。第二年春天,主人说:
‘布多力,今年稻田比去年少了三分之一,田里的活轻松许多了。不过,你得用功读通我死去的儿子曾经读过的一些书,想办法帮我种出好稻子,让那些嘲笑我只会下睹的人去大眼瞪小眼。’
主人说后,给布多力一堆形形色色的书。布多力每逢有空档时,就一本接一本地读那堆书。其中有一本作者是古伯的书,内容是教人如何做人的道理,布多力觉得特别有趣,反覆读了好几遍。当布多力又听闻那个叫古伯的人,在伊哈特卜市开办为期一个月的短期学校时,实在很想去跟他学习。
那年夏天,布多力很快就立了个大功。因为那年田里的稻子又在前一年稻子患病的同一时期,眼看就要重蹈覆辄时,布多力用木灰与盐控制了病情。八月中旬,稻子全部抽了穗,每枝稻穗都长满了小白花,小白花逐渐变成浅绿色的稻谷,随风摇曳翻滚稻浪。主人得意到极点,逢人便自夸说:
‘哈,我下了四年赌注,没一年成功过,不过今年却能收成四年份。这种滋味还真是不错呢!’
然而好景不能延续至翌年。从插秧时期开始上天即不下雨,致使水渠干凅,田里的泥土龟裂,秋收时勉强收获到只够过冬的稻谷量。本来寄望于第二年,岂知第二年也久旱不雨。每年都寄望第二年能丰收,却每年都失望了,布多力的主人逐渐无余力再在田里添肥料,不但卖了马,连田地也渐渐卖了。
某年秋天,主人难过地对布多力说:
‘布多力,我本来是伊哈特卜的大地主,至今为止也赚了不少钱,可是这样连年不是冻灾就是大旱,我的稻田也只剩下往昔的三分之一了,而且明年已没法在田里施肥。不仅是我,我想明年有余力在田里施肥的,恐怕找遍整个伊哈特卜也找不出几个人吧。在这种状况下,也不知何时才能付给你酬劳。你还年轻力壮,继续待在我这儿太可惜了,这只是一点小意思,你带着这些东西,到别处去寻找你的好运吧。’
主人给了布多力一个装了一些钱、一件藏青色麻布新衣,以及一双红皮鞋的袋子。布多力已忘却过去干活时的辛劳,很想什么都不要,只盼望能继续待下来,可是继而一想,待下来也是没什么活可干,只好再三向主人道谢,告别了他干了六年活的稻田与主人,往车站方向走去。
四 古伯大博士
布多力走了两个小时才到车站。买了车票,他搭上驶往伊哈特卜的火车。火车飞快地驶过好几处稻田,头也不回地一直往前驶。车窗外远方,可看得到许多黑色森林,那些形状不一的森林也逐次被抛置于车窗后。
布多力内心思潮汹涌。他迫不及待地想到伊哈特卜市,去找那个写那本亲切的书、叫古伯的人,如果情况允许,他又想半工半读,学习能让大家安心种田、又能消除火山灰、冻灾、旱灾的方法。想到此,他甚至觉得火车速度慢得令人心急。
火车于当天中午过后抵达伊哈特卜市。跨出火车站,布多力伫立在脚底下不断传来隆隆声响的地面,眺望着眼前灰浊的大气与穿流不息的汽车,呆呆出神了一会儿。好半天才打起精神,向车站附近的人打听往古伯博士学校的路途。可是无论是谁,都会回望着布多力那一本正经的表情笑着说:
‘没听过有那种学校啊。’
不然就说:
‘再走个五、六百公尺问问看吧。’
当布多力好不容易才找到学校时,已经将近黄昏了。
那栋庞大且看似即将倒塌的白色大楼的二楼,正有人在大声说话。
‘您好!’布多力高声大喊。没人出来。
‘您好!’布多力又使尽力气高声大喊。
头顶二楼窗口出现了个灰色大头,两个眼镜镜片闪了一闪。那个灰色大头吼叫着:
‘现在正在上课!吵死了!有事的话自己进来!’
说完,灰色大头即又缩回去。窗内传来哄堂大笑的笑声,但那人却漫不在乎地继续大声说着话。
布多力轻手轻脚地放胆爬上二楼,楼顶的门敞开着,一间大教室出现在布多力眼前。教室里坐满着身穿各式各样服装的学生。教室前是一面大黑墙,黑墙上画有许多白线条,刚刚那个戴着眼镜的高大男人,手指着一个庞大的摇橹形状的模型,正跟先前一样高声在向大家说明着。
布多力一看,即马上想起那正是老师书上画的名为“历史的历史”的模型。老师笑着转动了一个把手,模型发出喀哒一响,变成了一个奇异的类似船模样的形状。老师再转动着另一个把手,模型这回变成了一个类似大蜈蜙的形状。
众人频频歪着头,看得愣头愣脑。布多力只觉得很有趣。
‘结果就会形成这样的图。’老师在黑墙上手不停地画出另一个错综复杂的图。
左手也拿着粉笔飞快地画着。学生们拼命抄下图。布多力也从怀中掏出那本在旧主人处一直带在身边的破旧笔记本,抄下黑墙上的画。老师画完图,笔直站在讲台上,目不转睛地环视着在座的各个学生。
布多力画好图后,仔细端详着图时,邻座的学生张口打了一个大哈欠。布多力悄声问他:
‘这个老师叫什么名字?’
那个学生轻蔑地嘲笑着:
‘他是古伯大博士。你连这个也不知道?’然后直直盯着布多力:‘你刚来怎能画得出这个画?我都听了六年同样的课程了。’
那人将自己的笔记本收回怀里。这时,教室内突然亮起灯光。原来已经黄昏了。大博士在讲台前说:
‘现在是傍晚了,敝人的课也全部讲完了。诸位当中若有志愿者,可以依照惯例交出笔记本给敝人过目,再接受几个测试,然后决定你们自己的去向。’
学生们哇哇大叫,个个啪嗒啪嗒地阖上笔记本。大半的人都转身走了,剩下五、六十人排成一列,依次地到大博士面前打开笔记本让他审阅。
大博士略微瞧了一下笔记本,再询问了一、二个问题,然后用粉笔在学生的衣领上各写下“合格”、“再来”、“加油”等字眼。等候审阅时,学生们各个缩头缩脑地,审阅完后,则拱着肩走出走廊,让朋友代读出评语,再欣喜若狂或垂头丧气。
测试进行得很快,最后只剩下布多力一人。布多力提示出他那破旧的笔记本时,古伯大博士张开大口边打哈欠边弯下腰凝视着笔记本,笔记本差点就被大博士的大口吸了进去。
大博士审阅完后,津津有味地吸了一口气道:
‘很好!这张图画得非常正确。其他地方写些什么?啊哈,稻田的肥料,马的食物?好,来回答问题。从工厂烟囱冒出的烟,有几种颜色?’
布多力情不自禁大声回说:
‘黑色、褐色、黄色、灰色、无色。然后是这些颜色的混合色。’
大博士笑着说:
‘无色的烟,回得真好。再说说形状吧!’
‘无风而烟很多时,形状是直立的棒子,顶端会渐渐扩散开来。云层很低垂时,棒子会升至云端,然后往横扩散。有风的日子时,棒子会倾斜一边,倾斜的程度看风的大小而定。当烟形成烟浪状或许多片状时,虽然也是因为有风的关系,但另一个原因是烟本身或烟囱的特色使然。烟太少时,会形成螺旋状,烟里若夹杂有沉重的气体时,会在烟囱口形成穗子状,再飘落于一方或四面八方。’
大博士又笑起来:
‘好!你在做什么工作呢?’
‘我是来找工作的。’
‘我给你一个很有趣的工作做。你拿着我的名片,马上去吧。’
博士拿出名片在上面写了一些字后递给布多力。布多力行了个礼,正打算步出教室时,只见博士用眼神回应过他后,即自言自语低道:‘怎么?在烧垃圾吗?’一面把粉笔、手帕、书本等通通扔进桌上的皮包后,再夹在腋下,转身跳出刚刚露出脸的那个窗户外。
布多力吓了一跳,慌忙奔近窗前细看,原来博士不知何时已坐在一艘像玩具的小飞船内,自己操纵着驾舵,升至弥漫着淡青色霭雾的城市上空,一直线往对面飞去。布多力看得目瞪口呆,不久博士即抵达对面一栋庞大灰色大楼的屋顶阳台上,把飞船系在一种钩状物上后,即转身走进大楼中消失踪影了。
五 伊哈特卜火山局
布多力按照古伯大博士名片上的地址,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栋棕色大楼,大楼后头的白色穗子状高柱,鲜明地耸立在夜空中。布多力登上玄关前按了电铃,马上有人出来,接过布多力递出的名片看了一眼,随即将布多力带进尽头的大房间。房里有一张布多力生平从未瞧见过的大桌子,正中央端坐着一个头发半白、仪表庄严但看似和蔼可亲的人,耳朵贴着话筒,手上正在写什么东西。那人一见到布多力进来,指指身旁的椅子,又继续写着东西。
房间右边的整面墙壁,是一个涂上缤纷色彩的伊哈特卜立体地图模型,铁路、城镇、河川、平原,全都一目了然,其中贯穿正中央脊骨状的山脉,与沿着海岸好像镶边的山脉,以及从镶边山脉伸出分枝在海中形成点点岛屿的群山,全都闪烁着红色、橙色、黄色的灯光,颜色轮流变幻,时时发出蝉鸣一样的吱吱声响,或闪现出时隐时现的数字。
沿着下部墙壁有个架子,架子上有三排不下百个类似打字机的黑色机器,每部都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