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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这个同学颇有些明星风采、领袖风度,据说有不少同学崇拜他,事事要跟他效仿呢!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这是一个危险的人物。考大学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如果没有坚强的毅力一门心思地扑在学习上,明年肯定是要再度被旁人挤落水中,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这种同学不适合在我们这个班上,他应该回到乡下那种野地方复读去。我已经给学校领导说过了,学期结束我们班上要劝退几个人……没几个月就要预考了,我们补习班必须风平浪静,杜绝有人在其中兴风作浪……
存扣听了就愣住了,这明明是指的他呀。这是怎么回事,班上偷着吃根把烟(他只吃了两回,还是别人扔给他的)、在外面偶尔喝点儿酒的男生太多了,又不是他一个人,凭什么单把矛头指向他?至于打架,起因是体育班的学生耍流氓,而且先动手打他的,当时你姓钱的也没处理嘛,只是在陆校长那里告了一状,凭什么这时候拿出来说事?我半夜三跟回来的那次是周末,我招谁惹谁影响谁了?至于我元旦去看女朋友纯属个人私事,你有什么资格指三道四?什么“社会青年,吊儿啷铛的,痞气十足”,那是你个人的偏见,还有什么“明星风采、领袖风度”,那是各人的气质,跟你钱某人有何相干,正如你的尖声怪调的假男人嘴脸别人不好干涉一样……存扣心里陡地蹿起了怒火,要不是在百来号人的课堂上他早就要和他好好掰一掰了。你对我丁存扣哪有这么大意见的?我得罪你哪里了,要这样报复我?好个有城府的老东西,平时哼哼哈哈像个笑面菩萨,说翻脸就翻脸,居然玩起了秋后算账。存扣昂然挺直了身体,冷脸如铁,目光如炬,紧盯讲台后的那张肥脸,那张不停翕合着的两片厚笃笃的嘴唇上。
钱的眼神往存扣这边飘了一下,嘴唇翕动的速度顿时缓慢下来。他把手虚握着放在嘴边咳了咳,沉吟着。“总之,拔乱反正、整顿班风是必需的。具体的处理对象期终考试后自有分晓。散会。”
113、校长救急
“你说姓钱的为什么要整我?!”课后在东面废河边上存扣愤懑地责问保连。冷风把他由于懊恼揉乱的头发吹得飘飞起来,酷似愤怒的贝多芬。那张英俊明朗的脸扭曲得可怕极了,如下雪前纠集着乌云的天空。又如背上中了矛枪的狮子,狂乱地蹦跳着,咆哮着,但无济于事,矛枪牢牢安插在背上,够不到,挠不着。说心里不慌张是不现实的,无论哪儿的毕业班和补习班的班主任都不是等闲之辈,都是学校里的重量人物,手里都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只要有哪个不入他(她)的法眼,那麻烦就会如狮子背上的矛枪一样粘着你,想甩都甩不掉。“嘁,敢情是过年没到庙上烧柱高香,咋惹上这个青鬼来着?”他嚷道。
保连默默承受着存扣恼怒中带着慌张的肆意发泄,脸色也十分凝重。今天这变故同样让他十分意外和震惊。做为非同小可的伙伴,他感到锥心般的担忧。他凝着眉头,脑筋急遽地转动。祸起萧墙。事故的发生都不是偶然的,必然有着其直接或间接的由头。有因才有果。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众,人必非之。”保连突然吟出了南朝梁昭明太子萧统的几句话。
“什么意思?”存扣侧过头盯着他问。
“你太优秀了,太孤傲了,太特立独行了,太目中无人了,太不可一世了。”
“说明白点,别跟我诌文!”存扣说。他显然急于弄清楚一个“为什么”。
“我和你一样,一来这儿(板桥中学)对这姓钱的就没甚好感。我向来不喜欢戴着眼镜皮笑肉不笑的人,这样的人最奸。人的忠奸写在脸上写在他的声音里写在他的形体动作上,是掩饰不住的。你还记得开学没几天打乒乓球的事么,他正炫耀着本事,笑得咯咯的,你上去三下五除二把他打掉了,塌了他的面子;他虽然是笑咪咪地走的,可当时我就觉得不好。这种人记仇哩。以后有一次你在班上评论他黑板上的粉笔字,旁人都说好、有功力、毕竟是练书法的,独你一个人说仅仅是圆滑熟练而已,丰腴有余却缺少崚嶒、顿挫和风骨,太过女气,‘未必就有我写的字好’,这些话保不定就传到他耳朵里去了。还有学校里参加秋季田径运动会,指派各班选几个有体育特长的人参加,他跟你说了,你又没去。所有这些——你自己都没意识到——一次次伤了他的自尊心,他能不找岔子报复吗?‘臭老九’(引文革中对知识分子的蔑称)是最坏的,他学文出身,读古文,弄花草,玩字画,拉二胡,风花雪月的,这种人心气儿最高又心胸狭窄,不容人藐视他。存扣,你虽然比我聪明,但都是外在的,谈城府,你还不如我。”
存扣默然。听他往下说。
“还有,在同学中你有时也显得孤傲了些。但人是贱的,你这样他们反而跟你套亲乎,感到你个性有魅力。当然你有骄傲的本钱,班上哪个能跟你比。你在宿舍里说话比谁都香,连李中堂都服你,反而睡在里面的班长、副班长说话不如你有分量,你抢他们的风头了你知道不知道?你别看他们不声不响的,你吃烟、晚上很晚回来还有我和你上吴窑的事保不定就是他俩传给钱的。我们班上城里女生多,又洋气又聪明又高傲,我们这些乡下上来的土鳖看了心里哪有不羡慕喜爱的——个个都是仙女啊——明明晓得攀不上,又是想人家又是自卑,猫爪挠心哩,多被人家看一眼心里都要喜乐半天想入非非的,而这些对你不存在,连城里的小伙都比你压下去了,你是统吃!——你看胡佳、毕强、唐诗君她们,哪个跟你说话不脸上开花似的;还有吴妈,跑到你宿舍去借牛仔裤穿,——你记得她站在门口那可爱的样子?她平时对我们乡下的哪个多句话的?偏偏就对你。大家哄起来时我看到班长的脸都白了。说不定这小子心里就在暗恋吴妈。你总是在破坏人家的幻想,让人家自卑得喘不过气来,更可气的是你还那么无所谓,把别人梦寐以求都得不到的东西当儿戏,得来全不费功夫天生该派这样似的,这怎么不引起人家的沮丧和嫉恨!补习班不同于其他班,人的思想成熟老道多了,等于就是半个社会,你怎么能这么嚣张呢。也怪我,平时没有提护你,因为我们两人是兄弟呀,我又不嫉妒你,反而为你的出色风光感到光荣自豪,哪知道……嗐!”
等保连说完了,存扣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脸上若有所思。他对这个自小玩的朋友不禁有些刮目相看,想不到他郑重的时候说话这么一套一套的,很有内涵和道理,逻辑性这么强。他想起小时候保连就是有心计的,不然怎么一直做“孩儿王”、“号头鸭”,不全因为他那时块头大,年龄也大些,主要还是脑袋瓜活络,有想法。这大概跟他的家庭和老子有关,剃头店整天三教九流的人都看到,耳闻目睹见识就不般了。也喜欢看些大书,琢磨些事理儿。现在又迷上了外国的一些心理哲学方面的书,也属不同凡响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钱跟前打我小报告了……”存扣问。
“肯定是。要不我和你上吴窑的事他昨晓得的。你和我在宿舍里商议的么。”
“他妈的,是哪个小子!”
“你也不要追究。”保连说,“自己心里有数就是了。吃一亏,长一智,为人处事要多个心眼。”
“那……现在咋办,我不能眼睁睁等着姓钱处理唦!”
“咋办,……找他,好好地向他解释……”保连沉吟道。
“不行!”存扣打断他,气呼呼地,“什么‘好好地’,要我向他低头哈腰?我要好好跟他掰掰(即理论理论),他那些给我的‘罪状’站得住脚站不住脚!”
“哎,你倒又冲动了!”保连说,“你这样把他弄红(黑)了脸更糟,他会向上面反映管不住你,借学校来压你。他是这个班的班主任啊,学校肯定要维护他!”
存扣飞起一脚把半截竖在路边的水泥块踢到了河里。浪花激起好远。沉下去的地方黑浑的浆水泛上来,“咕咕”地冒出一串串气泡,带着泥沼间烂草的腐臭味儿。“要我上门乖乖地塌下面皮解释打招呼,这跟讨饶何异!”他心里焦躁憋闷得无以名状,不知所以。
“嗳!”保连突然叫了一声,眉脸舒展地对存扣说,“有办法!”
“啥?”
“你忘了你是谁介绍来复读的了?”
“陆校长啊!”
“这不对了么!”保连说,“你还去找陆校长呀,把事情跟他说清楚,要陆校长出面替你解释清楚了不就得了?他姓钱的再横,也不过是个语文教研组长,他敢抹校长的面子?你从小就中陆校长,他肯定要替你说话的!”
“唔……这倒是个好主意。可、可我……也不好意思找他……”存扣苦着脸。
“那就没得办法了!”保连正色说,“死到临头了你还硬要面子!陆校长是啥人,你求他要啥紧?除了他没人能帮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去。”存扣说。
114、家人来求情
“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陆校长拎出一根烟含在嘴上,划火点着。侧过头看着存扣。“你们钱老师说到你时气得咕咕的。”
存扣把吃烟喝酒打架半夜回来的事说了。“吃烟不是我一个;又不是大鸣大放地吃——在宿舍里抽着玩的——同学硬扔过来的。就吃过两次。两支。”“打架的事你晓得,不能全怪我。他当时不理,现在拿出来说了。”至于半夜回来的事他说是周末同学请他去看音乐会,看过了又在街上转了转,“所以迟了”。
陆校长听了,沉吟着。“噢……是这样。”他转过身,向着存扣。“存扣啊,你是我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