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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光。
一品问:“你持加国护照?”
“不,我只是游客,在风景区投资一间物业,如此而已。”
到达目的地,一品呆住,这不是二晶心目中的海边大屋吗?屋子居高临下,如飞鹰的巢似的,建筑在一个悬崖上,采用许多花岗石与木料,一进门便透过玻璃墙看到整个海洋,白头浪拍向岸边,气势慑人。
一品“呵”地一声。
“还喜欢吗?”
一品点头。
“夏天可看到鲸鱼成群回归。”
她坐在白色大沙发里,凝视海洋,她真幸运,无意之中实践了二晶的理想。
卢泳忠斟一杯普洱茶给她。
“不好意思,我自己来。”
他答:“这几天由我服侍你,我洗熨煮件件皆能。”
一品不由得笑出来。
他蹲在她身边,“一品,我想过了,已在商场打滚二十载,营营役役,蝼蚁竞血,为什么呢?不如让我们到这里退休,大家结业享乐。”
一品握住他的手,笑意盈盈,“躲懒。”
“是,你我能吃多少,穿多少,再做下去徒然浪费生命,从前不认识你,不得不做工消遣,现在有了你作伴,我再不想操劳。”
“我对你原来有负面影响。”
“屋子地窖里的酒足够我们喝二十年。”
“的确是世外桃源。”
他俩坐在沙发里看太阳落山,卢泳忠点燃炉火,带一品参观主卧室。
“房间太大,有无小一点的?”
“那么,你睡客房吧。”客房也拥有私人露台,比较细小温暖。
“我给你做碗粥。”卢泳忠说。
一品点点头,她淋过浴到厨房去看卢君煮食,真没想到他家有糖心皮蛋。
偏厅里挂一横扁,上面写着“月是故乡明”五个大字。
“是你写的吧,字迹刚健。”
“一品,瞒不过你的法眼。”
“泳忠你多才多艺。”
不知怎地,她觉得疲倦,在大梳化上睡着了。卢泳忠捧出鸡粥来,看到一品已经入睡,连忙取出羽绒被替她盖上。自己一人觉得无聊,用长途电话与公司联络过,又不想独自回房,扯来一条毡子,索性睡在梳化附近的地上。
第二天,一品醒来,觉得全屋明亮,以为太阳出来,是一个大晴天。
定睛一看,原来下雪了,落了一夜,积雪已有盈尺,白澄澄,映进玻璃墙,使人误为是日光,此刻天上扯絮拉棉,鹅毛般大雪纷飞,一品看得呆了。
生长在南国的她虽然见过雪,也曾与同学在球场打过雪仗,可是这样专心一致赏雪,还是第一次。她自梳化坐起来,踢到一件东西,低头一看,这才发觉地上是卢泳忠,他睡得香甜,不知道头上挨了一脚。
一品凝视他,为着陪她,他在地上过了一夜,这个怪人,抑或,是个深情的人。
她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卢泳忠醒来,微笑,忽然紧紧拉住一品,把她扯到怀中抱住。
一品轻轻说:“下大雪了。”
“冷吗?”
“炉火未熄,很暖。”
“睡得可好?”
“十分香甜,梦里不知身是客。”
“一品,你是这里的女主人。”
一品感喟,“不,我的意思是,我们都不过暂来这世界寄居而已。”
“太多愁善感了。”
一品不语,只是紧紧拥抱他。
“精神还好的话,我们稍后外出赏雪,或者,可以到地下室暖水池游泳。”
“嘘。”
他俩并肩看着紫青色天空撒下飞絮。
稍后,一品穿厚厚冬衣与卢泳忠下山吃午餐,附近一间法国饭店的侍者一见他们便迎上来,“卢先生你好,呵,太太终于来了。”
一品有点意外,但并无否认。
饭后在游客区闲荡,到古玩店看旧瓷器银器,老板娘问:“你俩是游客?”
卢泳忠答:“我们年年到此度假。”
一品不喜积聚身外物,一件也没买。自古玩店出来,雪已经停了。只见大路旁停着一辆黄色校车,大群六七八岁的小孩一拥而上,喧哗地在老师带领下登车。一品站住脚凝视他们一张张苹果似的面孔,痴恋地听他们清脆的笑语声。
卢泳忠也微笑,“真讨厌,那样嘈吵。”
扰攘了一会儿,老师点清了人头,校车总算关上门驶走。一品犹自依依不舍。
“最难做的是小学教师,不知怎么教得会这班小猴。”
一品不语,拉住卢泳忠的手离去。
泳忠还在继续话题:“你会有耐心教乘数表吗?你会对他们读故事吗?你会陪他们荡秋千?找保母做,没意思,自己做,又不知能否胜任。”
一品一直没出声。她愿意事事亲手做,半夜带着熊猫眼起床两三次在所不计,女性天赋有这种恒心毅力,不过,一品心灵愿意,肉体却软弱,未能配合。
一品身边整天都响着孩子们云雀般亮脆的笑声。
下午同母亲通过电话,杨太太说:“住在泳忠的度假屋?呵,已经同居了,亲友知道会怎么想。”
一品不加否认,“我们没有太多亲友。”
“玩得高兴点。”
“是,妈妈。”
傍晚,他们计划去滑雪。
“我可以教你。”
“不,容易伤和气。”
“那么,找个教练。”
有商有量,真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卢泳忠讲得出做得到,果然负责洗熨煮,做得又快又妥,自干衣机取出整箩衣服,逐件分类折好。
他会是那种在公司签完千万合约回家来扮牛马给孩子骑的男人。
打着灯笼没处找。
一品想,一回去就宣布婚讯。
婚后可以将工作量减半,尽量抽空陪伴对方,或是,照卢泳忠所说:完全退休。
可是,杨一品不知道,上天另有安排。
那天晚上,她自梦中惊醒,感觉上像是有一只手插进了她的胸膛,硬生生要把她的胃扯出来,她疼得整张脸冒出冷汗,四肢完全无力。
接着,有不知什么要从喉头要大量涌出,她怕弄污床褥,只得挣扎起来,蹒跚走向浴室。
已经来不及了。
完全不受控制,吐了一地,她蹲下来喘息,头脑十分清醒,唉,一品想,身不由己就是这个意思,丑态毕露,幸亏卢泳忠会照单全收。
果然,灯一亮,他自邻房过来,“一品,我听到声响,什么事?”
他看到蹲在浴室的一品,吓一跳,但沉着地取来一张毡子里住她,“我立刻送你去医院。”一品犹自怔怔地,“为什么去医院?”
泳忠已经抱起她奔向大门。
这时,一品才看到身上、手上都是血。她茫然地抬起头,没有说什么,只叹了一口气。
这时她神志还很清醒,她看到卢泳忠落泪。他一边用电话通知医院急症室,一边请相熟医生同步赶到。然后,一品觉得无限疲倦,她很乐意地放松一切,堕入昏迷。
醒来的时候,一品听见耳边有人说:“她本人也是医生。”
一品有点高兴,噫,又回到这世界来,又得吃苦了。
“病人得实时开始电疗程序。”
“也许,她情愿回去接受治疗。”
“那么事不宜迟。”
一品张开嘴,“泳忠、泳忠。”
“她醒了。”
“一品,”卢泳忠探头过来,“我在这里。”
一品心酸,将面孔埋在他双手里,“送我回家。”
“北美洲有很好的医生,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照顾你。”
一品摇头,“你的时间宝贵,不应用来看守病人。”
“我可以找黎医生过来诊治你。”
“不!”一品相当坚决,“我不想连累任何人。”
卢泳忠点头,“那好,我追随你回去。”
当值医生微笑,感喟地说:“恋人。”
第二天,他们就告别半山的大屋回家。这是一品生平最难捱的旅程,她不想记得细节,把精神抽离,尽说些不相干的事。
“少年时想过做作家,后来,听说收入很不稳定。”
“也有极富有的写作人。”
“我没有把握做得那样好,只知很普通的医生也可以维持生计。”
“所以艺术可贵。”
“上星期赛尚的一幅《苹果》,拍卖价是六千多万美金。”
也亏他俩想得出那么多题材,一直絮絮细语。黎医生在飞机场接她,一言不发,将她拥在怀中。
一品呜咽。
她立即开始严竣的治疗过程。接着发生的事,如果要一一细细描述,那真是没有意思。一品大部分时间都觉得疲倦,一日可以睡足十多小时,但是分段休息,不能离家,活动三两小时后便累得像被人拳打脚踢一顿,忙不迭倒床上。
可能是她多心,渐渐发觉被褥有一股腐气,连忙着人一天换一次被单,又开着窗户睡觉。
二晶来探访她时抱怨房间似冰箱。
穿着运动衣的一品笑骂,没有关窗的意思。
床头堆满了书报杂志,以及各式各样的音乐盒子。
“泳忠送来?”
“是,给我解闷。”
“他真是没话说。”
“的确是我生命中的一朵玫瑰花。”二晶:“没有变心?”
一品笑吟吟,“你看,你这张乌鸦嘴。”
“医生怎么说?”
一品答:“我与泳忠约好,离开医务所之后,不谈病情。”
二晶点头,“完全正确,而且,我肯定你会康复。”
“谢谢你。”
“卢泳忠天天来?”
“来陪我吃晚饭,然后借我书房办公,十时左右回家。”
“天天如是?”
一品笑,“你又有什么意见?”
“现在我发觉了,一个人的内在美的确很重要,一品,你在这段日子最需要他。”
一品想一想,“我在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