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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记-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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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以后,一位当年参与拆除城墙的中学生写下如此之忏悔:
  昏日。人海。尘雾。1969年冬春之交,复兴门城墙边。
  城墙像一根巨大的糖葫芦,黑压压的人群像是那趴满糖葫芦的蚂蚁。在昏黄的阳光下,北京市民从四面八方扑向城墙,用锨镐撬杠肢解这条奄奄一息的长龙。从它身上剥下来的鳞片—那一米多长的方砖,被各种卡车、三轮车、板车、马车、排子车和手推车,源源不断地运到全市各个角落去砌防空洞。“深挖洞”是不可违抗的最高指示,而城墙则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对象,于是北京人拆得极为疯狂,各单位着劲干,比谁的装备多,人力强。在那尘埃漫漫、刀斧霍霍之中,一种同那个时代非常对味儿的破坏欲支配着这些人,使他们除了冷酷和残忍的竞赛之外,压根儿没想到自己是在剜挖北京的骨肉和民族的精魂。
  那时我还是一个中学生,也陶醉在复兴门城墙边的狂潮中,挖得同别人一样起劲儿。那时我还不知道世上有个梁思成。那时,北京城墙在我的想像中绝不比郊外任何一个土丘更有价值。那时,对一个中学生来说,历史是从红旗如海的天安门广场开始的……
  当这座城墙消失之后若干年,我才从北京史专家侯仁之教授的书里读到,在50多年前,当一个青年学生面对北京城墙时的惊魄销魂——
  “我作为一个青年学生对当时称作文化古城的北平,心向往之,终于在一个初冬的傍晚,乘火车到了前门车站。当我在暮色苍茫中随着拥挤的人群走出车站时,巍峨的正阳门和浑厚的城墙蓦然出现在我眼前。一瞬之间,我好像突然感到一种历史的真实。从这时起,一粒饱含生机的种子就埋在了我的心田中。在相继而来的岁月里,尽管风雨飘摇,甚至狂飙陡起摧屋拔木,但是这粒微小的种子,却一直处于萌芽状态,把我引进历史的殿堂。”
  ……杠撬锤击,夜以继日。城墙虽然出乎意料的坚固,但终于崩溃了。
  被剥尽了鳞片之后,她就像一个扒光了裙衫的老妪,露出了千疮百孔、惨不忍睹的身体。在她身边,剥下来的鳞片堆成小山,标上某某单位或个人所有的记号;暂时运不走的,派人日夜看守。当全市“深挖洞”和居民盖小房的原料基本满足后,“拆砖热”渐渐凉了,人们便不再理会这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只有清华园里还有一个老人在暗暗为她哭泣。梁思成1950年曾撰文力陈城墙存废之得失,他说:北京城墙除去内外各有厚约一米的砖皮外,内心全是“灰土”,这三四百年乃至五六百年的灰土坚硬如同岩石,粗估约1200万吨,堆积起来等于12个景山,用20节车皮需用85年才能运完。然而,这位大师所不敢想像的事情,在仗着人多、具有“愚公移山”传统的中国人看来,不过是小菜一碟,轻而易举就解决了,只是他们不知道糊里糊涂移走的竟是自己的血脉。于是愚公的后代子孙只有到外国人写的书里去凭吊北京城墙的遗容了。1924年在巴黎出版的十三万言的《北京的城墙和城门》一书,便成为世界上最完整的此种资料,书的作者是瑞典人奥斯伍尔德·喜仁龙——



城墙的最后拆除(6)



  “我所以撰写这本书,是鉴于北京城门之美,鉴于北京城墙之美,鉴于它们对周围古老的建筑、青翠的树木、圮败的城壕等景物的美妙衬托……它们与周围的景物和街道,组成了一幅赏心悦目的别具一格的优美画图。”
  城墙被剥走砖石后,其夯土被肢解、倾倒——
  1966年,因地铁弃土,金中都莲花池被填4。9公顷。
  1970年,地铁要修车辆段,西北城墙外的太平湖就势被城墙的灰土填平。而在3年前,在“文革”风暴中不堪凌辱的作家老舍,在此投湖自尽。
  天坛、日坛,也成了堆放城墙灰土的“垃圾场”。
  ……
  备战,一直是拆毁城墙压倒一切的理由。
  1950年,为在“抗美援朝”期间可能遭遇敌机空袭时疏散人口,北京市在内城城墙上开了6个豁口。1号豁口是大雅宝胡同豁口;2号豁口是北门仓豁口,即十条豁口;3号豁口是旧鼓楼大街北豁口;4号豁口是新街口北豁口;5号豁口是官园西豁口;6号豁口是辟才胡同往西的松鹤庵胡同豁口。
  而这一次,备战彻底要了城墙的命。
  与城墙一块遭殃的是护城河。在修建地铁的同时,内城东侧、西侧和南侧的护城河被盖了板、修成暗沟,这显然与战时由东向西往山区疏散人口的计划有关。
  郑祖武被委任为北京地铁规划设计的主持人。他向笔者回忆道:
  修地铁一期工程的时候,地铁从北京火车站出发,经崇文门、正阳门绕过去。正阳门正在维修,架子都搭好了。大家就说,不必修了,要拆了。这时,总理出现了,要求修下去。
  侯仁之老先生,当时是市人民委员会委员,他提出崇文门、宣武门必须绘图留资料。规划局就派人做了。
  “文革”一开始,我们就被打倒。彭真倒了,紧接着杨勇也倒了,万里也倒了。过去的地铁领导小组不存在了,又成立了一个新的领导小组。我被扣上了“黑帮爪牙”、“市委黑帮”的帽子,被下放到密云、怀柔劳动。我整天推石头,腰被扭坏了。1971年,我从山里被放出来,那时地铁二期工程、二环路全线已开工了;城墙被全部拆完了,发动了群众,地铁的槽都挖出来了。
  地铁一期工程搞的是三级防护,埋得比较浅。可是在极左、搞备战的情况下,地铁二期工程比一期深四五米,稀里糊涂地搞成了二级防护。这要花多少钱?!是谁决定的?到现在也没有人承认。
  我最大的意见是:地铁二期工程费钱,比一期工程费得多;车站大,附属设备多,很浪费。这个费钱不是百分之几十的问题。
  我回来的时候,还被视为犯错误的对象,还是敌人的一头。当时二期工程还没有设计,但深度已确定了,各施工单位抢活就挖。
  周永源向笔者回忆道:
  1965年提出“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就修地铁,从城墙挖下去,把护城河填了。
  这之前是外城城墙拆得多;内城城墙,朝阳门要塌了,不修它,就拆了,其实修修也可以保护。以前内城城墙是拆了一小部分,大部分是修地铁拆的。
  拆以前,周总理看了一圈城墙,看来看去说:唉呀,前门楼留下吧!
  德胜门可能由于工力不够了,先搁一搁,腾出力量再说吧!到了“文革”末,地铁快修完了,拆了吧!专家反对,谷牧副总理负责处理此事,他说:不拆!作为兵器博物馆。
  东南角楼,为什么留下了呢?是地铁转了弯,侥幸留下来了。西南处的城墙也是如此,地铁是圆角过,这个方角就躲开了。后来,维修时搞得不好,不像原来那样了。
  北京气候干燥,应多保留水面,改造小气候。可用城墙的土填了太平湖,把莲花池填了三分之一。这是胡闹!无政府!
  梁思成呢?他被“文革”的风暴打倒了。
  一张大字报给这位“反动学术权威”画了一幅漫画——脖子上挂着北京城墙,下书他的那句赞叹:“我们北京的城墙,更应称为一串光彩耀目的璎珞了。”
  在梁思成的日记和工作笔记中,关于北京修地铁拆城墙的事,只在1966年留下两次记载:
  4-3 星日 晴
  选举区代表,流动票箱送到家投票。
  10:00,地下铁彭家骏等三人来谈正阳门地基,约定星二上午去看。
  血压190/90……
  4-5 星二 晴
  上午至正阳、崇文看城楼基础,顺便取回洙手表。
  今日清明,山桃已盛开……下午5:00散步,甚晕。
  那时,“文革”的阴霾就在眼前了。为使修地铁不拆正阳门而去看地基,梁思成当然愿意。可是,日记里仅有的这两段记录,是那样不动声色。
  林洙留下了一份珍贵的记录:
  当思成听到人们拆城墙时,他简直如坐针毡,他的肺气肿仿佛一下子严重了,连坐着不动也气喘。他又在报上看到拆西直门时发现城墙里还包着一个元代的小城门时,他对这个元代的城门楼感到极大的兴趣。
  “你看他们会保留这个元代的城门吗?”他怀着侥幸的心情对我说,“你能不能到西直门去看看,照一张相片回来给我?”他像孩子般地恳求我。
  “干吗?跑到那儿去照相,你想让人家把我这个‘反动权威’的老婆揪出来示众吗?咱们现在躲都躲不过来,还自己送上去挨批呀?”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忽然,我看到他的脸痛苦地痉挛了一下。我马上改变语气,轻松地说:“告诉你,我现在最关心的是我那个亲爱的丈夫的健康。除此以外什么也不想。”我俯下身,在他的头上吻了一下。但是晚了,他像一个挨了龇儿的孩子一样默默地长久地坐在那里。



城墙的最后拆除(7)



  也许没有人能理解这件事留给我的悔恨与痛苦会如此之甚。因为没有人看见他那一刹那痛苦的痉挛。在那一刹那我以为我更加理解了思成的胸怀,但是没有。当我今天重读《关于北京城墙废存问题的讨论》及《北京——都市计划的无比杰作》时,我感到那时对他的理解还很不够。如果当时有现在的认识,我会勇敢地跑到西直门去,一定会去的。



度日如年的巴黎之行



  就在北京地铁开工建设的前两天——1965年6月28日,梁思成动身出访法国巴黎。
  他此行的身份是中国建筑师代表团团长。代表团一行7人,赴巴黎是参加国际建筑师协会第八次大会和第九次代表会议。这是1928年与林徽因旅欧考察之后,梁思成第二次来到巴黎也是他最后一次出国访问。
  可以想像梁思成此行的心境——
  这一年,巴黎在经过痛苦抉择之后,制订了与“梁陈方案”主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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