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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回归线-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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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酒杯,她翻着眼白,嘴唇上满是唾液。在隐蔽的性窟窿中,她像训练有素的老鼠一般跳着华尔兹,她的嘴巴像蛇的嘴一样张开着,她的皮肤在长倒刺的羽毛中起鸡皮疙瘩。她有独角兽那样贪得无厌的淫欲,有曾使埃及人躺倒的渴望。甚至那颗没有光泽的黑星星从中往下窥视的天上那个窟窿,也被吞没在她的狂怒中。    
    我们粘在顶篷上生活,日常生活热烘烘的臭味蒸发上来,使我们窒息。我们生活在酷暑中,人肉的灼热升上来,加热了我们被锁在其中的蛇形圈。我们根深蒂固地生活在深渊的最深处,我们的皮肤被尘世激情的烟火熏成了灰色雪茄的颜色。像我们的刽子手长矛上挑着的两个脑袋,我们缓慢地在底下世界的人头和肩膀上空盘旋不去。坚实的大地上的生活,对于我们被砍了头,永远在生殖器部分粘连的人来说,有什么意义呢?我们是天堂的孪生蛇,在凉热中像混乱本身一样清醒。生活是一根固定的失眠之杆周围的永久的黑色性交。生活就是天蝎座会合火星,会合水星,会合金星,会合土星,会合冥王星,会合天王星,会合水银、鸦片酊、镭、铋。大会合是在每个星期六夜里,狮子座和天龙座的兄妹宫私通。大大不幸的是,一道阳光偷偷从窗帘缝溜进来。还有该死的木星,双鱼宫之王,也许是他闪亮了一下仁慈的眼睛。    
    说起来很难,这是因为我记得太多。我记得每一件事,但是像坐在口技艺人膝上与他唱双簧的木偶。我似乎觉得,在整个漫长而不间断的房事中,我是坐在她膝上(哪怕是在她站着的时候),说出她教我的台词。我想,她一定控制了上帝的堵漏人员头目,能让那颗黑星星透过顶篷中的窟窿发光,她一定命令他降下永久的夜幕,同时也降下一切爬行着的折磨,无声无息地在黑暗中爬来爬去,以致心思就变成了一把飞快转动的钻子,狂热地钻到黑色的虚无中。我是只想像她一样不停地谈话呢,还是我已经成了这样一个训练有素的木偶,以致能截住她还没到嘴边的思想呢?嘴唇漂漂亮亮地张开了,由于一股稠稠的暗红色血浆而显得光滑溜溜的;我注视着嘴唇以最大的魅力一开一闭,无论是嘶嘶地发出一条毒蛇的怨恨,还是像斑鸠一样咕咕作声。这总是一些特写镜头,就像电影剧照那样,所以我知道每一道小缝,每一个毛孔,而当哈喇子歇斯底里地大流特流起来时,我就注视唾液形成的雾气与泡沫,好像我正坐在尼亚加拉大瀑布脚下的摇椅里。我学会了如何做得就好像我是她机体的一部分;我胜过口技艺人的木偶,因为我能够不用被绳子猛烈牵动着行事。我不时即兴做些类似的事情,往往使她十分高兴;当然,她会假装没有注意到这些中断,但是她高兴的时候,我总能从她打扮自己的样子中分辨出来。她有变形的天赋;她变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巧妙,就像魔鬼亲临一般。除了豹和美洲虎以外,她最擅长于变鸟类:野苍鹭、朱鹭、火烈鸟、发情的天鹅。她有一种突然猛扑的方法,好像她已确定了现成的尸体位置,正好俯冲到肠子上,一下子扑到那些美味食品上——心脏、肝、或卵巢——眨眼工夫又赶快离去了。如果有人确定了她的位置,她会像石头一样静静地躺在树底下,眼睛不完全闭上,但是一动不动,像蜥蜴一样凝视着。戳她一下,她会变成一朵玫瑰,一朵深黑色的玫瑰,有着最光滑柔软的花瓣和压倒群芳的芬芳。很令人惊奇的是,我如此神奇地学会了接受提示;无论变形多么迅速,我总是在她怀里、鸟的怀里、野兽的怀里、蛇的怀里、玫瑰的怀里,等等;怀里的怀里,嘴唇的嘴唇,尖对尖,羽毛对羽毛,鸡蛋里的黄,牡蛎里的珍珠,蟹爪、精子和斑蝥的气息生活是天蝎座会合火星,会合金星、土星、天王星,等等;爱是鸟喙的结膜炎,抓住这,抓住那,爪,爪,欲念的曼陀罗曼陀罗:印度教密宗与佛教所用的象征性图形。——译者轮的喙的爪爪。吃饭时间到了,我已经能听到她在剥鸡蛋皮,在鸡蛋里面,吱吱,吱吱,快乐地预告下一顿饭将来临。我吃起来像一个单狂者:一个吃三顿早饭的人,有着梦中的好胃口,在那里长时间地暴食。我吃着的时候,她满足地呜呜叫,这是女淫妖吞下她小仔时发出的捕食肉类的有节奏喘息。多么快乐的爱之夜!唾液、精子、梦中的交媾、括约肌炎,全合而为一:加尔各答黑牢中的淫狂。    
    在那颗黑星星悬挂的地方,一种泛伊斯兰教的寂静,就像在风平浪静的洞穴世界里一样。在那里,如果我敢于坐在那上面的话,有着精神病的幽灵般的静穆,这是被几个世界不停的屠杀所麻痹、所耗尽的人的世界。在那里,一张血迹斑斑的膜,包罗万象;狂人与疯子的英雄世界,他们用血熄灭了天堂之光。在黑暗中,我们的鸽与鹰的生活多么平静!牙齿或生殖器埋在其中的肉,丰富的香喷喷的血,没有刀剪的痕迹,没有弹片的疤痕,没有毒气的灼伤,没有烫伤的肺。除了顶篷上的那个令人产生幻觉的窟窿,这是一种几乎完美的子宫生活。但是这窟窿在那里——像膀胱里的小缝——没有一种填料能永远堵住它,没有一次小便能笑眯眯地完成。痛痛快快撒泡尿,当然,怎么忘记了钟楼里的租金,“另一个”世界不自然的寂静、危急、恐怖、毁灭呢?吃饱一肚子的东西,当然,明天又吃饱一肚子,明天,明天,明天——但最后,那会怎样呢?最后?最后是什么?换一个口技艺人,换一个人的怀里,换一个轴线,拱顶上的又一道裂缝……什么?什么?我将告诉你——坐在她怀里,因那颗黑星星静止的、带尖齿的光而发呆,被你相互作用的激动不安,被这种不安所具有的心灵感应的灵敏性截去角,装上圈嚼子,拴上套,诱入圈套。我将告诉你,我什么也不想,在我们居住的细胞之外的东西,什么也不想,甚至不会想到一块白桌布上的一粒面包屑。我纯粹在我们变形虫生活的范围内思考,就像伊曼纽尔•;普西福特•;康德给予我们的纯思考,只有口技艺人的木偶才能复制。我想出每一种科学理论,每一种艺术理论,每一个荒诞的拯救体系的每一点每一滴真理。我计算每一件事物都十分精确,还要加上神秘的小数,就像一个醉鬼在六天赛跑结束时交出来的最好东西,但是一切都是为别人将来有一天会过上的另一种生活而计算的——也许。我们在瓶子的颈部,她和我,如他们所说,但是瓶颈已经折断,瓶子只是一种虚构。


第五部分第60节 她把我称为神

    我记得我第二次遇见她时,她如何告诉我,她没有想到会再次见到我,下一次我见到她,她说她以为我是一个有吸毒瘾的人,再下一次,她把我称为神,然后她试着自杀,然后我也试,她又试,不行,这一切只有使我们更加亲密,亲密到这样的程度:我们互相渗透,交换个性、名字、身分、宗教、父母兄弟,甚至她的身体也经历了剧变,不是一次,而是多次。起初,她又大又天鹅绒般柔软光滑,像美洲虎,其蹲伏、跳跃、扑食等姿势,都有着猫科动物那柔滑的、容易使人误解的力量,然后她变得消瘦、单薄、脆弱,像矢车菊一样,随着每一次变化,她进行了最精细的调节——皮肤、肌肉、肤色、心境、步态、姿势,等等。她像变色龙一样千变万化。没有人能说出她真正是什么样子,因为对每一个人来说,她都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一段时间以后,甚至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了。后来发现,在我遇见她以前,她就已经开始了这个变形过程。像那么多自认为丑的女人一样,她要使自己漂亮,漂亮得令人眼花缭乱。为了做到这一点,她首先抛弃了她的名字,然后是她的家庭、她的朋友,以及将她束缚于过去的一切。她充分利用她的聪明才智,一心一意要培养她的美、她的魅力,其实她已充分拥有这些东西,但她却相信它们是不存在的。她始终在镜子面前生活,研究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姿势、每一个最不引人注意的鬼脸。她改变她的整个说话方式、她的措辞、她的语调、她的重音、她的词汇。她表现得如此老练,以至于根本不可能把起源问题提出来进行讨论。她总是很警惕,甚至在睡梦里也这样。她像一个出色的将军,很快就发现,最好的防卫是进攻。她从不留下一个阵地不去占领;到处都驻扎着她的前哨、侦察员、步哨。她的脑子里是一盏永不熄灭的旋转探照灯。    
    看不到她自己的美、她自己的魅力、她自己的个性,更不用说她的身分,她便致全力于制作一个神话人物,一个海伦海伦:古希腊罗马神话中的美女。——译者,一个朱诺朱诺:古希腊罗马神话中的天后。——译者,她们的魅力,无论男女都无法抗拒。尽管对传说一无所知,但她自动地开始一点儿一点儿创造本体的背景,创造在意识到的起源之前的一系列神话事件。她不需要记得她的谎言、她的虚构——她只需要记住她的角色。再大的谎言她也能说出口,因为在她扮演的角色中,她绝对忠实于自己。她不必发明一个过去:她记得属于她的过去。她从来未被一个直截了当的问题难倒,因为除非是转弯抹角地,她从不在对手面前亮相。她只亮出不停转动的多面体的各种角度,令人目眩的三棱镜之光。她不是一种静态时可以最终捕捉到的存在,而是技巧本身,不屈不挠地操作着反映她创造的神话的无数镜子。她一点儿也静不下来;她永远高于她在自我真空中的多重身分之上。她不打算使自己成为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她只要求她的美得到承认,但是,为了追求美,她完全忘记了她的探索,成为她自己创造物的牺牲品。她如此倾国倾城地美丽,以至于有时候她很吓人,有时候绝对丑于世界上最丑的女人。她能激起恐惧和忧虑,尤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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