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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她的爱情。既然他都可以污辱她的爱情,那么,她也可以,谁都可以,为什么不呢?真的东西不会再有了,包括爱情。这个时代消灭一切有害细菌!爱情是一种比癌症更令人绝望,比毒药更让人寸断肝肠的疾病,有损现代人的身心健康!但没有爱情的生活就等于没有浪漫,人类不堪忍受生活的单调、枯燥、乏味、冗长,所以人们发明了爱情的替代品——伪爱情。能千古传唱的爱情再也没有了,也再不需要有了!
岚去文峰寺的原因是一个专职背包客告诉她,在某一个地方,有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山,有一条笔直的路通向山巅。走在那条路上就像走在通向天堂的路,有一种可以看见天堂的感觉。现在,所有有关天堂的字眼,都会引发岚无尽的联想。原本毫无关联的地方也被岚的思维强硬地拉扯在一起,建立起牢不可破的关系,好像本来就是这样一样,不可怀疑。岚想找到那座山,走到那山巅之上,走到白云中间,或许她能够找到另外一条路,可以通向过去,或者走向未来。而现在,这无意义的现在!她想缝合现在,让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该离开这里了。该了。
两个月之后重返北京,又见高楼林立。伫立在公寓楼下,岚再一次感觉到恍若隔世,高大的楼体向她倾轧而下。
可以想见,一切都毫不留情地改变了!她的爱情,她的过往,她的未来,她的憧憬,她的梦想,风一样从这个城市刮过去,又倏然不见了。而她的爱人,也像风暴一样席卷过她的身体、她的灵魂,然后,不见了,不存在了。现在,她空空如也,一无所有,精疲力竭,又站在这里。这个城市也空空如也,没有记忆,没有历史,没有未来,精疲力竭,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或许,他还记得她吧,或许也有过想念,或许那只是过去一刹那的灵光再现捕获的一念惘然,或许那只是回首的一瞬间的良心发现,或许他早已忘却所有过往的迷恋,或许他已有了新的故事、新的恋情,再也没有时间回头去看。谁能守得住记忆?谁能守得住孤单?谁能守住一个人的爱情?谁能缔造永远?谁又能不受到多彩的生活的诱惑呢?尤其是他们,这些为社会创造着财富而中饱了私囊的世纪精英,他们不但缔造着物质文明的神话,也一再缔造着爱情的神话,也仅仅是神话!一刹那灵感的神话!前仆后继为之牺牲的女人们始终不明白,谁能留得住他们的爱情呢?谁能呢?!
都过去了,过去了!过去意味着什么?忘却!如果你不能够忘却,那你只有痛苦,而且足以证明你已落伍,这个时代早已不流行回顾。历史,个人的历史,早已是这个时代废弃的产物。她也是这个时代所废弃的人物了,因为她在频频回顾,不仅回顾,她还饱含深情地在记录。她想把最后一点回忆都榨干,直到再也流不出一滴血,直到她再也杜撰不出任何一起曾经被省略的抒情,直到透过那如花开放过的爱情再也看不见春天的身影。
岚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书居然出版得很顺利,出版社开出的条件也很合理,岚也很满意。半个多月后,岚就拿到了第一本书。当晚,岚约了湄一起去酒吧庆祝。
暗黄的灯光摇曳着人影,人们的脸上看起来阴晴不定。
湄问岚:“书出版了,你开心吗?”
岚淡淡一笑:“没什么可开心的。”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湄问。
“我已经在写第二本书了。”岚苦笑说。
“什么?还写?你也不看看你成什么样儿了!你没疯吧?”湄瞪大眼睛说。
岚何尝不知道呢?皱纹添了几许,黑眼圈儿就像她小时候在白色床单上信手涂鸦的杰作,恐怕是洗不干净了。皮肤黯淡无光,头发干如枯草,就像一个野人走错了路,误打误撞到了这个争奇斗艳的城市。腰直不起来了,恐怕以后都直不起来了,从此往后只能低头做人。那有什么关系呢?她是不是人类都无关紧要了,如果她已经丧失了对这个世界感动的能力,她的生命或许还不如一头猪更有价值!谁在乎呢?谁还在乎?既然谁都不在乎,怎样糟踏都没有关系,当然讨论这个问题也没有意义。谁也不能要求一头猪去征服正威胁着其生命的合理、冷静部分的东西,或者受到内心的驱使,而否认其正确的、命中注定的成就。
“不写,我还能干什么呢?”岚笑道。
如果说过去的已经过去,而过去的未来又不存在,那么,她拥有的也就只剩下还没有沥净的一点点关于过往的记忆了,这数得清的几滴记忆在还没有被时光和她的固执榨干之前,它们应该最大限度地折射出它们应该有的、或不应该有的光泽来!这样才对得起她呕心沥血存在过的生命,那些被风干了的青春岁月。
水流无痕(17)
“是啊!你也干不了别的了!出门找不到路,过马路不看灯,保姆不给你吃的你就饿着,简直就是一弱智!彻底丧失生存能力了嘛!”林湄不无嘲讽地说。
一回到北京,岚就通过家政公司找了个保姆。保姆是湖北人,一个三十岁手脚麻利的女人,温厚善良。她替岚打理着一切日常生活的事务,照顾着岚的饮食起居,从某种意义上讲,岚认为是她维持了自己生命的延续,而自己已经完全丧失了作为人、作为女人的功能,仅
仅作为一头猪在生产垃圾,各种各样的垃圾,却远没有猪的价值。
“嘿!别说我了,你怎么样?以后有什么打算?”岚问。
“我?我跟石磊和好了。”湄面无表情地说。
“是吗?”岚似漫不经心说出来的。
如果爱情不能够从一个人的语言、神情表现出来一丁点儿的痕迹,似乎是不符合任何自然的逻辑的。爱情对自己的危险有着模糊的认识,它对任何不确定的因素本能地抵制,但它的防卫像个懦夫似的,随时准备着向欺骗着它良知的现实低头,就像甘于被欺骗的女性可以免予被强奸一样。
“是的,他离婚了。”湄笑容一闪,又躲入了无尽的黑暗,就像闪过脸庞的那束墨绿色的光,当初它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创造出更深的黑暗的。
“你会和他结婚吗?”岚说出来后,又感觉到自己的问话居然是如此愚蠢又多此一举!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爱情的目的,对于未婚的女子来说,不就是婚姻吗?爱情历经千辛万苦,为的不就是这份圆满吗?只有爱情自己知道究竟是圆满了,还是句点了!
“会吧?!”湄淡淡地说。最终获胜的感觉果真能够取代当初被降低的感觉吗?但是人类不得不学会健忘。慢说是千百万年来人类千磨百炼的进化艰难,即使现在,文明积蓄到了今天,机器减轻了人类的负担,而同时,人类的骨骼也变得疏松了,一点点的压力,哪怕是工作中的小困难,都足以令人们气喘吁吁、不堪重负,人类已然经受不起任何打击了。所以,不管是外来的,还是内部的,只要是令生命困惑的、不利于生命成长的,都是生命极力摒弃的。
“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呢?”岚的表情单纯到近乎发傻,但岚从不受控制的心思,似乎从来都是为着无事生非而来的,就像这一刻,自己说的话,不仅是多此一举的,还是自欺欺人的。人类发明语言这种东西,似乎并不是用来沟通的,而是专门用来说谎的。骗别人总是很容易,骗自己就有点儿困难了。人类毕竟是智能动物,于是又发明了“思想”之类的词汇蒙骗自己不愿上当的智力。就像一个朋友说的,原始社会,人们信仰图腾,为什么呢?看看图腾表现的东西就知道了,动物或者植物,那只是他们赖以生存的食物罢了。奴隶社会,人们信仰鬼神,也不过就是因为鬼神掌握着这些食物而已。到了封建社会,人们说,这些鬼神也该有些什么出处吧?于是发明了宗教。资本主义社会,人们开始质疑宗教,世界是客观存在的,我们的感官能感知到的才是存在,否则,就是不存在。不是吗?于是,人类又发明了“主义”,唯心主义、唯物主义、存在主义……现在的人连主义也不信任了,于是发明了“真理”。何为真理?你说得对,我们就听你的,你就手中握着真理;我说得对,你就听我的,我手中也握着真理。也就是说,人人手里都可能握着真理。快乐,可能是这个时代惟一被全体认可的真理,所以人人景仰,个个追求,但凡有一丁点儿与之相悖的东西,人们也无法忍受,这不但污辱了他们的信仰本身的崇高,也污辱了他们的智慧。痛苦,作为与之信仰相违背的东西,遭到唾弃和义正词严的谴责,生活也因此变得更加纯洁了,爱情也纯洁了,纯洁到只允许快乐。多纯洁!多纯粹!多纯净啊!
“谁知道呢,无所谓了。”湄满不在乎地说。
“别无所谓啊!要想结婚就抓紧时间,这世界变化快,抓到手里还不一定是自己的呢!这就跟抓小鸡似的,先放到自己筐里再说,慢慢养着呗,至少是自己的。”山岚嬉皮笑脸地说。
“去你的吧!”林湄笑了。不过说实在的,山岚的话也有道理,这时代日新月异,变化太快了!谁的感情不都是没有把握的吗?今天是这个样子,明天呢?在这个动荡不安的年代里,什么东西是确定的?今天,谁又爱上了谁,谁又离开了谁,成千上万的人在分、在合,谁知道呢?这个时代被一种弥漫着不安和不信任的东西控制着,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明天是什么样子,谁都是人心惶惶的,谁又能救赎谁呢?
“你才更应该早点儿把自己卖了呢!至少可以有人给你一口饭吃,拉你过马路,你比我惨多了,至少我还能照顾自己,你呢?”湄笑道。
“你跟我比?我早就被废掉了,今生无望了。”岚笑着说。
“也是,你都快成男人婆了,女人的称谓算是被你彻底浪费了。”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