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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龙兵-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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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地找了几个高人才知道那是展家的官运:小金鱼呈浅红色是文官运,小金鱼呈深红色是武官运(挖坟的人中并没有谁注意到深红色还是浅红色);当时如果展工夫在场,只要把那条小金鱼抓起来向嘴里一填,就会如生双翅青云直上,不要说别人拦不住,自己想往下坠都坠不下来;而如果把那湾水和小金鱼重新埋起来,展家的官运也还会延续。可惜的是当时没有人懂也没有人向那上面想,展家的官运也就破了。展工夫后来之所以怎么也升不上去,之所以最终落了这么一个结果,根本原因都在那上面。由此,展工夫无论如何也不允许儿子在官场上混了。他要展重阳辞去企业政治部副主任,另寻一条经商或教书的路去,否则他是死也闭不上眼睛的。
  “这么说你已经答应了?”范江南问。有关祖坟和风水的事儿他听了不少,这样详尽具体的还是第一次。
  展重阳点了点头。展工夫说的那些他虽然并不完全相信却认定不无道理。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运,一个家族有一个家族的命运,说与风水一点关系没有很难让人相信。果真如此,他即使有天大的本事和“熬”到满头白发,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你爸爸说的这些我看也不是没有道理,撇开风水不说,单是他眼下这种处境,不愿意看着你在官场上受苦就是道理。”范江南说,“不过我觉得他说得太绝对了。命运这个东西有没有我说不清楚。就算有,就一切都由风水定了?谁也改变不了、什么时候也改变不了?真那样人活得可就太没劲了!所以把信不信放一边儿,起码我是坚决不服!说到天边我也不认那壶酒钱!”他把《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朝展重阳面前一搁说:“就说丘吉尔。纳粹德国横扫欧洲,法国贝当元帅投降,英国张伯伦政府倒台,整个欧洲一片绝望,丘吉尔不就在那时候站出来的吗?当时有谁相信他能扭转局面?可结果怎么样!所以我说,命运是一回事儿敢不敢抗争是另一回事儿;顺从是一种命运抗争是另一种命运。我希望你也拿出丘吉尔的劲头儿来!”
  范江南的话使展重阳受到了震撼,睡过一晚上起来,再也没有提起答应父亲要做的事了。
  因为住得久了,年传亮的那座小中国楼成了展重阳经常光顾的地方。那天晚饭后,为着新增海带的亩数,展重阳又一次跨进那座大门。“年书记在家吧?”他院里喊一声径自进了屋门。进门要向客厅去,就在跨进客厅的前一瞬间,客厅里忽然传出一片喧笑。喧笑中有晨军、晨玉的尖嗓门,有水娟、年传亮的男中音女中音,还有一个女高音;那女高音舒朗清纯裂石穿云,一下子把小中国楼给笑得颤了摇了,把欢乐撒遍了屋里院外的大片空间。
  这是谁的笑声?谁会有这样的笑声?
  展重阳只打了一个怔愣,一颗心就被揪到半天空里:华云!那是华云的笑声!只有华云才有的笑声!那笑声与二十年前相比多了淳厚少了稚嫩,却依然能打开人的心扉,在心灵里发出回响!
  意外的发现使展重阳打了一个哆嗦,他身不由己,拔腿跑到院里;跑到院里还是担心被发现,又旋即跑到街上。站在街上,一颗心犹自大鼓似地擂个不停。进村时年传亮说的是华云除了假期很少回家,并没有说从来不回家;说的是华云回家很少出门和与村里的人接触,并没有说你闯进人家屋里也碰不上面儿、撞不到一起。展重阳,你真是昏了头!昏了头……
  分手二十年,从心里说,展重阳很想看一看华云是什么模样,是不是还像当年那样明媚灿烂;很想听华云再叫一声“重阳”,把韵味无穷的身躯投进自己的怀里;很想看华云再跳一段《天鹅湖》,把悲天悯人的目光穿透无边的夜晚;很想逗华云再露一个笑脸再来一次朗笑……可他不能!决不能让华云看见自己认出自己——一个倒运已经倒到了尽头的自己!
  决不能见华云的面儿!决不能让华云见自己的面儿!无论如何不能!第二天在去码头的路上,展重阳远远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时,就急忙找到范江南,说是女儿在学校被自行车撞坏了脚,柳楠让她赶紧回去一趟;得到同意后他转身走人,在城里呆了一个礼拜,直到确信华云已经回了学校,才重新返回了海牛岛。
  因为范江南当过海牛镇党委书记,与年传亮有过一段情谊,这次下来,围绕范江南的处境出路,两个人经常一拉就是半宿。年传亮几次向县和地区跑,找了不少人要帮范江南说话。范江南反倒沉得住气,说:“时候不到找也是白找。咱们还是抓紧干点正事,把村里的经济发展起来吧!改革开放几年,老是这么副模样不要说对不住别人,连自己也对不住了!”
  那话说进年传亮心里。撇开近几年不少村子的书记当上董事长总经理,坐上小汽车不说,单是卓守则由一个可怜虫变成风云人物,闹得自己不得安生,年传亮就放不平那颗心来。论文化,卓守则小学只上了三年自己是个初中生;论能力,卓守则当了半辈子“靶子”自己当了半辈子打靶子的“枪手”;论本钱,卓守则进城时背的那床线毯还漏着三个窟窿,自己背后是一个大渔村和几十万的集体财产;卓守则能办的事儿自己就办不到?卓守则能赚来的钱自己就赚不来?钱和财富如今就是地位和权势,长此以往,卓守则会不会把脚踩到自己头上也就难说了!
  “发展当然要发展,可怎么发展?总不能跟卓守则一样去倒腾股票吧?”年传亮说。
  范江南说:“海牛岛的主业是在海上,前途也在海上。可海上需要大钱,现在肯定不行。我和小展听说村里有几个大干部在外边,要是从这些人入手,让他们给村里办点事儿、来点钱,然后再说海上的事儿就好了。”
  年传亮说:“你这个想法好。鞠也凡的二伯文革前就是北京的部长,现在更不得了。就是咱跟人家断了联系,这会儿……”
  展重阳说:“不是断了联系,是文革时你们斗了人家的母亲,人家母亲死时,想要个拖拉机你们也没给派吧?”
  年传亮说:“事是有,什么时候说什么时候的话。那时候他妈是富农分子他是走资派,群众要斗我有啥法?再说那天码头上的拖拉机确实是坏了,又不是故意难为他。”
  范江南说:“这一说就更得去了,事不说开,人家得恨你一辈子。”
  年传亮说:“就这么个关系,说开了人家就帮咱了?”
  展重阳说:“不是没有别的门路嘛。咱们自己想发展,不去求人家还想让人家来求咱?”
  范江南说:“我看这个事儿不找是不行;找,单靠你也不行。哎,那个鞠也凡不是表现不错吗,让他领着去不行吗?”
  展重阳说:“哎,这倒是个法儿。”
  年传亮说:“去也行,不过你县长得亲自出马。”
  范江南说:“我这县长在人家那儿还不如一个扫大街的,你大小是他的父母官,比我可强多了。”
  年传亮说:“人家认咱这父母官?反正主意是你出的,你要是不去,我连退堂鼓都用不着敲。”
  范江南说:“也行,小展在家坚守,咱俩去跑一趟试试。”
  事情说定,第二天年传亮、范江南便带着鞠也凡上了路。鞠也凡三十二岁,身子挺挺的脸面圆圆的,高中毕业一直在养殖场当会计,是个既懂事也机灵的人,可听说让他领着去找大干部还是紧张得不行。去北京拿的是大干部六年前的地址,下火车后,三个人先在火车站旁一个地下旅馆落了脚儿,然后按照地下旅馆服务员画的路线,找到一条灰砖灰瓦的小街上。认准门牌按下门铃,出来的是一名警卫战士;问准要找的人和鞠也凡的名字身份,接着出来的是一个脸上有点浮肿的女人。鞠也凡也顾不得认识不认识,上前叫一声“二婶”,把范江南、年传亮推到面前。二婶理也没理范江南、年传亮,只把鞠也凡打量了几眼说:“你叔没在家,你以后再来吧。”就把铁门给关了。
  年传亮、范江南愣住了,心想你大干部再了不起家乡来了人也不能这样啊!就算村里得罪过你,鞠也凡也是你亲侄子啊!天底下哪有这种……两人想再按门铃,手摸着到底也没敢按下去。不敢按就只有走。三个人走一路骂一路,把大干部骂了个豆子不出芽丝瓜不长蔓儿,临到地下旅馆时才忽然想起:几千里地赶到北京,烧的就是人家这炉香拜的就是人家这尊菩萨,三条汉子空着六只手算是哪一门的事儿呢!不要说原先得罪过人家,就是没得罪和换成了咱,怕也装不出好脸子来的!这样想你骂一句我、我骂一句他、他骂一句你,算是把事情看明白了。明白了就重来吧。第二天三人全狠了心,花三百多块钱买了两斤大海参、五斤大海米外加一瓶贵州茅台和一只大王八,正而八经地再次按响了那个门铃。这一回二婶话没说一句先开了门,可进屋一杯水没等喝完,二婶说了句“老鞠没在家,你们就不要等他了吧”,就下了逐客令。鞠也凡连忙按着来时想好的“下策”,把一封以自己的名义写好的信留下了。信的中心意思是让大干部帮着村里买五十辆拖拉机。拖拉机是紧缺物资,倒倒手就能赚钱;五十辆少说也能赚十几万,有了十几万发展也就有了本钱。因为信里写了旅馆电话,写了在北京只能住三天,回到住处后三个人一边轮着出去逛故宫看北海,一边等回音。想着那三百多块钱的大礼,想着五十辆拖拉机不过是提起笔批几个字的事儿,三个人都沉浸在喜悦里。第三天中午服务员喊鞠也凡接电话时,鞠也凡的得意一下子冲上了头发梢儿。可没等电话接完人就蔫了,说是电话是大干部的秘书打来的,念的是大干部在那封信上的一行批示:“我是全国人民的服务员不是哪几个人哪个村的服务员,拖拉机是国家计划物资我不能批。以后有困难找当地政府,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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