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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文化,应该由小智走向大智。希腊人稍稍有这般气韵,但愿不要屏杂愚钝。
很快有广播,说刚才的地震不到五级。可见,并不是我们的过度敏感。戈辉还不服气,说:“唐山大地震时我已懂事,与刚才差不多。”
当然,不慌不忙也有危险,因为人世间毕竟还有真正的大灾难。不久前台湾大地震那个晚上,我正在台湾上空飞过,还拉起窗帘往下看了一会儿,对脚下的巨大灾难完全不知,后来回想竟产生一种罪孽感。
我的诸多台湾朋友们,你们现在还好吗?
一九九九年十月二日晚,希腊稚典,夜宿Royd OlymPic 旅馆
神殿铭言
今天起了个大早,去德尔斐(D el6 )。那地方在雅典西北方向的一百七十公里,是希腊除奥林匹亚之外的第二个圣地。
在古代一段很长的时间内,希腊各邦国相信,小亚细亚的人相信,连西西里岛的人也相信,德尔斐是世界的中心,而且是世界精神文化的中』 口。那儿硬是有一块石头,被看成是“地球的肚脐,' ( omPhalo 。)。
这个在今天并不为世.人熟知的地名,为什么会取得如此高的地位?到了那里就明白了。德尔斐在山上,背景是更高的山壁,面对科林斯海湾,从气势看,在古代必然成为某种原始宗教的据点。
在我们说到过的迈锡尼时代,色是大地女神吉斯(ci 。)的奉礼地。公元前十二世纪末,从克里特岛传过来另一位更强大的神灵,那就是大家者肠知道的太阳神阿波罗。阿波罗英俊而雄健,很快取代了大地女神,德尔斐也就成了他的圣地。从此以后,远近执政者凡要决定一件大事,总要到这里来向阿波罗求讨神谕,连一场大战要不要爆发,也由这里决定。既然阿波罗如此重要,各邦国也就尽力以金、银、象牙等等珍贵财物来供奉,结果,德尔斐的财力一时称雄。
讨神谕的手续是这样的:在特定的时节,选出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女祭司,先到圣泉沐浴,再让她吸入殿中熏烧的月桂树的蒸气,她就能让阿波罗附身,用韵文写出神谕。
神谕大多是模棱两可的,史载,西亚的里底亚王不知该不该与波斯交战,米间神谕,神谕说,一旦交战,一个大帝国将亡。里底亚王大喜,随即用兵,结果大败,便来责问祭司,祭司解释说:“当初神谕所说的大帝国,正是您的国家。”
占卜问事,几乎是一切古.人类群落的共同文化生态,我们华夏民族把这一过程清楚地镌刻在甲骨上,但像德尔斐这样一个欧亚广阔地区的公用祭坛,在世界上却绝无仅有。
我想看看“地球的肚脐”,一问,搬到博物馆里去了。赶紧追到博物馆,进门就是它,一个不高的石墩,鼓形,上刻菱形花纹,但这已是公元之.后的复制品。又想看看祭司沐浴的圣泉,回答说因被碎石堵塞,早已干涸。
其实,我知道,德尔斐在精神上很早就已干捆。当理性的雅典文明开始发出光芒,它的黯淡已经注定。它的最后湮灭是在罗马帝国禁止“异教”时期,但在公元前六世纪至五世纪,希腊的精神文化中心,已毋庸置疑地移到了雅典。
在德尔斐也有明显迹象。就在阿波罗神殿的州则,刻有七位智者的铭言,其中一位叫塔列斯,他的铭言是:“人啊,认识你自己!〃
这句话看似一般,但刻在神殿上,具有明显的挑战性质。它至少表明,已经有人对神消时是不信任。
该信任谁呢?照过去的惯例,换一个神。但这次要换的,居然是人。也不是神化的人,而是人自身。那么,这句铭言就成了一个路标,指点着通向雅典的另一种文明。
原先以为这样的路标早已成为世间通用路标,但经过多年观察才发现,很多文明并没有从它们的“德尔斐”走出,找到自己的“雅典”。
一九九九年十月三日,希腊德尔斐,夜宿稚典Royal Olym 西c 旅馆
畏怯巴特农
奥林匹亚和德尔斐都被列为希腊最重要的圣地,我猜想一切略知希腊的人都会提出质疑:“那么,巴特农神殿呢?〃
是啊,一个国家历史太悠久,排列各个遗址的座次就成了一个大难题,这在我们中国也经常遇到。巴特农神殿的重要性在于:全世界介绍希腊的图片,如果只有一幅,那一定是它;如果有一本,那封面也必然是它。至少在形态上,它是希腊文明的第一象征。
这些天来,我们不管是早上出发还是晚上回来,都能看到它,屹立在市中心的阿克洛波里斯(^肠Pol 司山丘上,被旭日托着,被夕阳染着,被月亮星星伴着,但我们总不敢上去,想把它留后,这里存在着一种审美上的畏怯。
审美畏怯是一种奇特的心绪,大多产生于将见未见那些从小知名的物象之时。年轻时会欢天喜地地直奔而去,年长后便懂得人世间这种物象并不很多,看掉一个就少一个,因此愈加珍惜起来。不怕没看到,只怕看到时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把一种隆重的机遇浪费了。
一个国家首都的市中心居然有一个陡峭的山丘,山丘顶部是一个宽大的神殿,除了山丘下面有一些绿树,整个山丘与神殿全部都是象牙色,此外再也没有一丝杂色;神殿只以粗壮挺拔的石柱环绕成长方形,人们抬头仰望,只见一柱柱直入苍弯,苍弯间,白云雪亮;石柱残迹斑驳,还断了一些,但骨架未散,有形有款地把神殿支撑了两千五百多年,到今天竟然没有一丝衰态。
巴特农神殿的魅力,在于神话,在于历史,还是在于建筑技术?我认为,一切审美对象给人的第一震撼必然是外显形态,因此巴特农的力量,也首先在于无与伦比的造型美。单色何以变成了华丽?方正何以变成了丰腆?断残何以变成了整伤?正是这些问号,组成了一个传世经典。
从神殿正面的悬崖口我弯腰俯视,不禁大吃一惊,原来下面正是狄奥尼索斯剧场(T heat ? Dionyssou )的废墟,我一眼就能认出来是它。二十年前研究和讲授世界戏剧史,总是从它开始,曾反复地看过它的照片,又无数次地想象过它。这个剧场建于公元前六世纪,开始上演的是祭神歌舞,到公元前五世纪初,埃斯库罗斯(Ai ; ch 刃.)动用了“第二个演员”,使舞台上有了对峥性的情节,又让合唱队退到台外,戏剧真正产生。后来又出现了更杰出的悲剧作家索福克勒斯(s 叩ho 。]e 。),与埃斯库罗斯一起在这里接受雅典市民的评选。
我当年在讲授这段历史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必须了解更宏大背景,因此终于离开戏剧领域去钻研人类的思想文化史f 。今天到这里一看,如见故人,而且还发现,这位故人居然正好站在巴特农神殿脚下,是’‘天匕”、“人间”的中间部位:,这又证明,戏剧艺术在希腊人心中,是天上人间的渡桥,神人之间的纽带。
如果要对这段历史作一个中国化的提醒,那么,埃斯库罗斯与孔子是同时代人,比孔子小二十几岁。当我背靠巴特农神殿俯视狄奥尼索斯剧场时,突然想到应该给妻子打一个电话,告诉她人类戏剧的第一个剧场就在巴特农神殿脚下。她已经睡了,一听巴特农立即清醒。她因演出合同在身,不能到希腊来一起考察,却可以赶到埃及,然后一起去寻访西奈沙漠和耶路撒冷。
一九九九年十月四日,希腊稚共,夜宿Royal olymPic 衣白馆
我一定复活
早晨起来,在阳台上坐坐,想读几份昨天在巴特农神殿门口得到的英文资料。不想刚坐下又站起身来,原来发现巴特农神殿就在我的左前方山顶。
我重新坐下,久久地抬头仰望着它。
希腊文明是在它的脚下一步步走出来的,但是,当希腊文明的黄金时代过去之后,它还在。这是一切遗迹的大幸还是大不幸?伴随过自己的辉煌已一去不复返,自己只能带着悲枪的记忆辣.立于衰草残阳。
它太气派、太美丽,后世的权势者们一个也放不过它,不会让它安静自处。
罗马帝国时于七,它成了基督教堂;土耳其占领时期,它又成了回教堂;在十七世纪威尼斯军和土耳其军的战争中,它又成了土耳其军的火药库,火药库曾经爆炸,而威尼斯军又把‘仑作为一个敌方据点进行猛烈炮轰。在一片真止的废墟中,十九世纪初年,英国驻土耳其大使又把遗留的巴特农神殿精华部分的雕刻作品运到英国,至今存放在人英博物馆。
摧残来自野蛮,也来自其他试图强加别人的文明。因此巴特农,既是文明延续的象征,也是文明受辱的象征。受尽屈辱的老祖母更受后辈尊敬。本世纪中期,第二次世界大战临近结束的那几天,德国法西斯还在统治着希腊,有两个希腊青年,徒手攀登巴特农神殿东端的垂直峭壁,升起了一面希腊国旗。这事很为巴特农神殿争光,那两个青年当即被捕,几天后德国投降,他们成了英雄。今天,这面希腊国旗还在刀肠里飘着,一面儿孙们献给老祖母的旗。
记得昨大傍晚我们离开巴特农神殿很晚,己经到了关门的时分,工作人员轮番用希腊语、英语和日语催我们离开,我们假装听不懂,依然如饥似渴地到处瞻望着,这倒是把这些工作人员感动了。他们突然想起,眼前可能就是当地报纸_上反复报道过的那几个中国人?于是反倒是他们停下米看我们了。
这些工作.人员大多是年轻姑娘,标准的希腊美女,千年神殿由她们在卫护,苍老的柱石衬托着她们轻盈的身影。她们在山坡上施然而行,除了衣服,一切都像两千年前的女祭司。
终于不得不离开时了,门口有人在发资料。当时拿了未及细看,现在翻出来一读,眼睛就离不开了。原来,一个组织、几位教授,在向全世界的游客呼吁,把巴特农神殿的精华雕刻从伦敦的大英博物馆请回来。
理由写得很强硬:
一、这些文物有自己的共同姓名,叫巴特农,而巴特农在雅典,不在伦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