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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4期-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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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辈们无法真正地保护你,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他们有发言权的那个灾难未必还会重现,新的灾难以什么形态出现在什么地方?完全不知道。 
  在学生们面前我也算长辈了,却完全无法预见他们将会遇到什么灾难,因此也无法把他们,例如黄见好和黎奕强,保护好。 
  原以为渡过那段隐秘的河湾后一切都会挺直、敞亮、欢快,其实根本不是。正像幸福是一种接力赛,灾难也是一种接力赛,而且两条跑道往往合在一起,不分彼此。我们没有资格居高临下地给下一代讲述过去的灾难,因为灾难并没有结束在过去,更没有结束在我们身上。他们承受的灾难,很可能比我们承受过的更凶险。 
  我只希望,下一代的灾难,不要像我们这一代遇到的那样带有如此宏大的群体性:群体性承受,群体性制造。 
穿过欲望的洒水车
须一瓜 
   电 话 
   
  我找……马先生…… 
  我就是!请问您有什么事? 
  我……想找个人…… 
  好的。请问您是? 
  你……那个……要多少钱? 
  请您先介绍一下情况,费用嘛可以商量。请说!声音大点。 
  一个人,突然就不见了——不知道收费到底贵……不贵? 
  请您过来面谈好吗?您不用担心费用,我们会控制的,再说,您是我们第一个寻人业务,我们会更注重业务形象的。请过来吧! 
  如果……很……贵,就……再看看吧…… 
  不贵不贵!您请过来谈吧。要不,您先介绍一下情况? 
  突然就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一点情况都不知道……我很想知道他到底在哪里? 
  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请您大点声! 
  两个半月前。 
  这么久了? 
  是,突然就不见了。他一个人回他妈妈家,结果就不见了,他妈妈以为他回自己家了。他老婆怀孕了,他都不知道。 
  那么,不好意思,请问,他是您什么人呢? 
  我……找一个人……一般要多少……钱? 
  咳,咳,不是说了吗?根据情况再定嘛,有复杂情况,还有不复杂情况,复杂情况也是可以商量的。其实,能不能成功,前提是看您能提供多少资料。请您过来谈好吗?要不我上门服务? 
  不……不要…… 
   
   一 
   
  深夜的马路,比白天要更宽广和深远,有点不像是人的世界;橘黄色的路灯光,像一吹就散的薄粉,从深深的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洒向悄无声息的大街,等洒水车沿着这个薄粉色拱形通道,把水均匀地洒过去时,整个大街的马路,就像梦一样黑黑地发亮了。坐在驾驶室的和欢总会通过后视镜往后看,一直往后看,就像紧贴着梦的感觉,往前看,当然也深远,但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这种德国进口的洒水车,驾驶座比原来那部更高。高高在上的和欢,常常觉得自己不是在开车,而是坐在一个前进的喷泉的中央,深夜静谧无人的时候,在一个前进的喷泉心上,她会恍惚起神仙一样的感觉。和欢就使劲卷起舌头,嘴巴扁得像鸭嘴,一个非常怪异的唿哨——非常响的那种,就出来了。有时候,和欢只唿哨了一下就闭嘴了,有时候则能一声连一声地唿哨完整个东十字大街。 
  这个时候,往往是凌晨三点最多是凌晨五点。反正不会超过五点半,因为零星地就有晨练、赶路的人冒出来啦。有人了,意境就大大地破坏了。和欢打唿哨的意兴就阑珊了;但也可能是凌晨两点多一点。规定夜班是三点半,她可能在两点多一点,就把洒水车开上空旷的午夜大街。 
  那个教她打唿哨的人在哪里呢? 
  那天和欢又是提早上班。在阒无人迹的大街,她把车慢慢地、轻轻地——突突突突地开进每一个人的梦的边缘。她还决定来回地开,反正要把时间用掉。那天肯定不到三点,她开的是高压水枪,十几道水柱箭一样射出去,白刷刷的,非常急。和欢在高高的驾驶座上,眯着眼睛看后视镜。她甚至懒得看两边,突然她吃了一惊,有个人湿乎乎地蹿上了驾座踏板,用力地捶着驾驶窗门。也没捶几下,那人似乎马上就发愣了:他没想到深夜的洒水车上,竟然是个女人。 
  和欢的吃惊也很快消失,她懒得恐惧。她又开了一段,洒水车本来就车速很慢,也是可以快一点的,但是她不想快。那人就吊在车外。 
  那人显然是被冲得湿透了,尖头尖脑的,很像人们说的那种下了汤的鸡。想到这个,和欢笑了起来。那人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在车窗外,奋力腾出手,把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朝天拉直,让头发鸡冠一样一缕缕站起来。 
  和欢就把车停了下来。 
  那个家伙原来是喝多了。一坐进来,和欢就闻到了浓重的酒气。 
  和欢又开始行驶,轻轻地、突突突地,洒水车喷射出翼形水箭,恢复了马路的冲洗。寂静的大街像残梦一样线条简单。二十米宽的六车道大街,都在密集的白色水箭的冲击中伸展。 
  那个人专注地看了一会,开始在座位上雀跃。可能是全身湿透的缘故,那个欢快姿态让和欢觉得,他屁股底下有橄榄之类物品。他怪异地扭动着身子,热烈地说:很好!好!很好! 
  突然地,和欢听到水晶一般、极其嘹亮的唿哨声。她扭头,就看到那个醉汉,嘴巴扁得像鸭子。和欢看着他,不禁点了一下头;那人重新扁起鸭嘴,嘹亮的哨声,再次超越了一道道水箭,穿透了整个黑夜。 
  和欢扁起嘴巴,但嘴里只发出嘘嘘的气声。那人把舌头伸出口,然后和手掌同步做了个曲卷的动作,又一声金属般锐利的哨声,飞翔起来。和欢卷好舌头,扁起嘴巴。那人歪头端详着,用力扁着鸭子嘴,又像检查扁桃腺一样,把嘴张得极大,再闭拢,然后伸手捏住了她的两腮,提提她的脖子,结果,还是他自己的鸭子嘴发出了哨声。 
  等和欢完全掌握唿哨技巧时,洒水车已经把东十字大街,东四、东八、南五、南六大街,全部冲透洗净。天蒙蒙亮了起来,路灯一盏盏相继熄灭。马路是湿的,街景之间有轻蒙蒙的淡雾,清新的早晨就从淡雾下面黑色的大街开始了。 
  又是一天了。 
  大约是四天后的一个凌晨二时许,在海洋之心广场的取水点,和欢刚刚把那条像消防水带的帆布取水带接好,打开闸门,那个唿哨老师就过来了。他已经不再像汤里的鸡。 
  和欢扁起鸭子嘴巴,来了尖利的一声。那人马上就跟上了一声更远的长啸,接着又是一声,和欢也扁嘴再吹起唿哨,但不响,可是,几乎同时,一个像烟灰缸一样的物件,从旁边的金河银河大厦上砸到了马路边的洒水车水箱上,还未开始蓄水的空水箱,嘭——地发出空洞而惊人的声响。 
  两人疯了似地笑起来。叽叽叽、咕咕咕的,半天不停。那个人笑完后把手搭上和欢的肩上,和欢也把手搭在他肩上。那个人说,这装满水要多久?和欢说,十分钟。一天洒几次水呢?和欢说,三点半到七点,十二点到十五点,十九点到二十一点。 
  哦,三次。那一天要用很多水呀。 
  要啊,两百多吨吧。 
  走不走?那人说,我喜欢半夜没人走的大街。 
  我也喜欢。因为我不能睡觉。所以我总是提早上班。 
  你为什么不能睡觉?想男人吗? 
  是。就是。 
  一声唿哨又锐利地划过夜空,紧接着又一声响了,在深夜,它们像流星一样闪亮。刚走过两个街角,一名警察和三名联防队员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警察把他们马上分开了。相隔十来米。两个人看住一个。 
  警察说,干吗呢? 
  和欢说,走走。 
  走走?他是你什么人? 
  朋友啊。好朋友。大家都睡不着觉。 
  你的好朋友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工作?警察同时伸手要她的证件。 
  和欢愣了一下,没想到警察问这么个问题。非常讨厌。街角那一边,两个联防队员也在问那个曾经像汤里出来的男人同样的问题。和欢一时还没想出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那边一个联防队员,捏着那个男人的身份证小跑过来了。警察打开手机翻盖,借着手机屏幕亮光,看那男人的名字。 
  是忘了吗?警察嘲弄地笑了笑。和欢没看出警察嘲弄的意思,说,是!一时忘掉了。 
  够了!警察喝了一声:带走! 
  联防队员掏出了手铐。 
  哎,和欢伸手就推警察:你想干吗?!我马上就要上班去! 
  给我闭嘴!下班了!今晚你挣得不错吧! 
  见鬼!我三点半的班!我车子还在前面呢!冲不了地,你负责啊! 
  已经走了两步的警察,停了下来,又想走,但还是扭头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这深更半夜的,你,还有他,趁早说清楚! 
  和欢是在派出所把事情终于说清楚了。警方终于没有认定她是暗娼,当然也就谈不到打击处理了。至于那个曾经像汤里出来、教她唿哨的老师,也不知道是不是免于被认定为嫖客。反正以后,和欢再也没见过他。她都想不出那人长得什么样,记忆中常新的,只有第一次那鸡冠一样的头发和她嘴里越来越老练的唿哨。那天警察的效率很高,她倒也没耽误洒水喷水工作,而且,她一下子有了和执法部门打交道的经验。 
  警察说,你和他想去哪里? 
  走走啊。 
  走完以后呢? 
  走完以后就不走了。 
  不走以后呢? 
  不走的时候,就不走了。吹口哨吧。 
  什么都不做?这半夜三更素不相识的?什么都不做? 
  嗯。不做。做也……想不到钱的事。 
  警察像一支卡了壳的枪。 
   
  电 话 
   
  喂,……你是谁? 
  我是福尔事务调查所!林侦探就是我。牙意为您效劳。 
  我想找个人。 
  请说。请详细说。 
  我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我非常着急。 
  儿童被拐案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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