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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4期-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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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这是所有极端主义分子的共同命运。我在这里多写几句,是想给今天浑身充满杀伐之气的大批判干将们作个参考。 
   
  三 
   
  不久传来消息,为了保障“狂代会”的安全,要突击清理校园的阶级队伍,临时驱逐每一个敌对分子和可疑分子。 
  我至少算得上“准可疑分子”吧?因此已有学院后勤组的一个造反派干部到过我们宿舍,对着我和另外三个同学说:“狂代会期间,学院的宿舍和食堂都要让给各地来的代表,决定请你们搬离,越快越好。”当时说“越快越好”,一般是指当夜就会采取“革命行动”,大家都听得懂。夜间的行动往往放在半夜之后,一个个直接从被窝里揪出去,睡眼朦胧间十分狼狈,因此必须赶紧搬离。对我来说,去处只有一个,回家,到阁楼上打地铺。 
  祖母、妈妈还沉浸在失去叔叔的悲痛中,但与前一阵相比心情已稍有恢复。听我说完被学校“狂妄派”赶回家来的原因,妈妈说:“奇怪,一群疯了的人怎么也会感到不安全?” 
  灾难已使这个屋子很久没有幽默了。妈妈一引头,祖母立即接口,盯着我说:“一个人,让疯子也看不顺眼了,他就出道了。” 
  我一愣,立即明白,祖母这话,与叔叔有关,也与爸爸有关。 
  我一直记着祖母的这句话,直到今天。很多朋友总是问我为什么能在一片大批判喧嚣中保持从容,我总是只以微笑来回答,因为答案是秘密的。 
  但是,近几年至少有三位精神科医生看了那些大批判文章后得出了某种比较肯定的结论,因此我也可以把秘密公开了。 
  那答案就是祖母的那句老话:“一个人,让疯子也看不顺眼了,他就出道了。” 
   
   四 
   
   开过“全国狂代会”以后,形势发生了明显变化。“狂妄派”虽然还是疯话连篇,却已经无所作为。 
  古人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毛泽东主席说,知识青年不与工人、农民结合在一起必将一事无成,“现在该是你们犯错误的时候了。” 
  这些话,不管从正面理解还是从负面理解,我们学院的造反派都惴惴不安了。 
  他们想方设法试图讨好上海的工人造反派,但人家似乎不予理睬。 
  我几年来一直密切注意的,也是“工总司”。因为我爸爸的命运捏在他们属下的一个造反派手里,我们全家的生死存亡,都与这奇怪组合的三个字有 
  “工总司”老在内讧,各派头领抓来抓去,上海大街上张贴着有关简报和标语,我几乎每夜都要去看,希望哪一天看到我爸爸单位造反派所属的某个司令垮台,甚至期盼着更大奇迹的出现,例如“工总司”由于某个事件而整体垮台。 
  然而事实越来越不乐观,“工总司”已被牢牢地整合在王洪文、王秀珍、陈阿大等人手里,而且似乎北京对他们越来越看重。他们人数众多,财力雄厚,执掌着全上海的工业、商业、运输,自然成了上海“文革”的重心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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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我看,上海各所高等学校造反派的风头,也就是出了半年,即一九六六年六月至十二月,等到一九六七年的所谓“一月风暴”,风头全在“工总司”这一边了。学校里的造反派可以窝在学校里边发威,围墙之外,全是“工总司”的天地。 
  有一件事情很能说明这两者之间力量对比的悬殊。当时由于“工总司”起来造反,上海的工业生产停顿,致使黄浦江码头上积压了四十万吨物资。这事牵涉到国际航运,北京有点着急,下令快速处理这些物资。在当时,也就是必须派一批人用肩膀去一件件地搬,搬走这四十万吨。 
  那么,叫谁去搬呢?工人都去造反了,他们是“领导阶级”,需要领导全上海的文化大革命,谁也懒得搬,工厂里又很难找得到被打倒的“牛鬼蛇神”来服苦役。这时一些高校的造反派头头为了向“工总司”献媚,声称学校里被打倒的“牛鬼蛇神”和需要劳动改造的人很多,拍胸脯包揽了这项重活。我和我们班级的多数同学也作为“需要劳动改造的人”被押送到码头搬运了半个多月,真累得背瘫腰断,步履蹒跚。 
  学校里那么多造反派没有一个人来参加这次搬运劳动。只在搬完的那一天,来了一个小头头,想与码头上的工人造反派作一个交代。 
  码头上走来一个扣着“212总司”袖章的中年工人,膀大腰粗,叼着香烟,后面跟着一个年轻工人。我们学院的造反派头头迎上前去,说明自己是“上海戏剧学院革命楼造反司令部的常委”,伸出手去想与那个中年工人握手。但中年工人没有伸手,只是四周一看,说:“搬完了?我们下午就会查一查有没有人搞破坏,你们走吧。” 
  当时我就强烈预感到,上海这座城市如果一直由“工总司”掌权,全部最繁重的体力劳动一定会落在知识分子头上,而学校里的造反派头头,至多做做工头罢了。 
   
   五 
   
   终于有了一个机会,使上海戏剧学院的“狂妄派”与〃212总司”勉强挂上了钩。这个钩,“工总司”方面毫不在意,而对学校的“狂妄派”而言,则是命之所系、魂之所寄。 
  事情与上海作家协会有关。 
  原来在文化大革命之前,上海作家协会里已经涌进来一批以胡万春为首的工人作家。他们写过几篇充满强烈阶级意识和反映“大跃进”时期车间生活的粗陋故事,一时颇受思想左倾的上海市委领导推崇。但他们进了作家协会之后与真正的作家一比,处处自惭形秽,却又立即把这种差距解释成受压,而且是受“资产阶级作家老爷”的压。 
  其实当时真正受压的,恰恰是那些真正的作家,尤其是像巴金这样的老作家,几年来一直在承受着张春桥、姚文元等人旁敲侧击的批判。这种状态发展到“文革”便产生爆发性激化,巴金和其他作家被打倒,作家协会被砸烂,工人作家不仅扬眉吐气,而且要执掌作家协会大权了。 
  这事在“212总司”的头头们看来是小事一桩,他们也看不大起那几个工人作家。但后来一想,天天说“文化大革命”,毕竟还要沾点“文化”的边,也就同意那几个工人作家去占领作家协会。这种占领在当时如人无人之境,但要在占领之后把运动进一步搞起来却需要有更多的力量,因此就想起请高校里的造反派帮忙。上海高校中离作家协会最近的就是上海戏剧学院,于是学院的“狂妄派”看到,“工总司”的手指向自己晃了一晃。 
  上海作家协会在巨鹿路,一条嵌在市中心的小路,离热闹的淮海路、陕西路不远,却是梧桐洋房,一片安静。工人作家最受不住的就是这种安静,他们更自在的基地是西藏路福州路附近的上海工人文化宫。那里也是老上海的一个繁华去处,房多楼高,颇见气势。由此可见,上海的工人作家并不土,他们甚至比很多书生作家更具有都市气息,不同的只是品味和心境。 
   
  六 
   
   我们学院的“狂妄派”看到终于可以与工人造反派站在一起了,欣喜莫名。他们悄悄地告诉〃212总司”和工人作家:“巴金的女儿李小林就在我们学校,有好戏看了!” 
  可惜事与愿违,不仅李小林没有演出“大义灭亲”的戏文,而且我们全班同学都讲情义,为了巴金,我们同学的爸爸,大家谁也不去参加对作家协会的“占领”。照理作家协会的事交给我们戏剧文学系的同学最合适,这下只能交给舞台美术系中比较爱好文学的同学了。 
  爱好文学,并不等于能保护文学。事实上,世间很多最严重的破坏,往往出于爱好者之手。这个经验,我从“文革”中初次感受,又在以后几十年间反复证实。 
  放火烧书的,主要不是不读书的人;很多剧团动手打那些年轻女演员的,常常是暗恋她们的人;用最毒辣的句子批判某位作家的,至少有一半是这位作家的崇拜者和追随者。我觉得,这些烧书者、打人者、批判者在追慕和损害之间的行为颠覆,是自己内心这一半和那一牛之间的精神挣扎,是又爱又恨的两难心理的恶性进发。要不然,你就完全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面对文质彬彬的对象下手如此之狠,出口如此之毒。因为按照常理,一个人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和事,只是冷漠和疏远罢了,何必如此血脉贲张。我想,这应该成为“破坏心理学”里的重要研究课题。“文革”让我发现这个规律真是一件好事,现在我只要见到报刊间特别义愤填膺却又不知所云的批判文章,总会对被批判者开玩笑:“又是一个你的暗恋者和追慕者在发作了!” 
  我们学院舞台美术系“狂妄派”里的那些文学爱好者,平素一听那些作家的名字就兴奋不已,这次跟随工人作家前去进驻,一定也会有大量连他们自己也不敢想象的举动。 
  我从此在校园里见到李小林时,会迅速地关注一下她的神色,猜度她父亲、母亲这两天的遭遇。 
  一天,舞台美术系一个姓袁的造反派学生手握一条皮带,把我们戏剧文学系的三个“被打倒”老师叫在一起,说要开一个小型批斗会。三个老师,一个是原系总支书记江俊峰老师,一个是原副系主任魏照风副教授,一个是曾经直接辅导我的剧作家陈耘老师。同时,又要我们几个“没有转变立场”的学生和老师站在一旁“触及灵魂”。 
  这个姓袁的造反派小个子,小眼睛,圆脸,满脸油光,戴着一副塑料眼镜,眼镜架可能断了,贴着一片黑腻腻的布胶,说话声音很尖。上海戏剧学院的老年教师直到今天还会记得这个人。他先举起皮带在一张课桌上抽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啪啪声,然后笑了,说:“今天,算是把上海戏剧学院水平最高的黑笔杆子全都集,卜在一起了。你们有什么了不起?我们狂妄大队会同工总司,把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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