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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4莱蒙特:福地-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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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中间很糟糕,动物中间很糟糕,整个自然界很糟糕,山洞里很糟糕,荒地上很糟糕,水底下很糟糕,一切的一切都很糟糕。统治天地的是混沌之神和他的孩子们:嫉妒、仇恨、暴力、饥饿和谋杀。当时所有的人同所有的人为敌,所以天下长时间回荡着呻吟声和痛苦声。有一天终于把在宇宙深处静养的印德拉神②从睡眠中惊醒了。他倾听了很久,看世界看得一清二楚,因而起了同情心,他的眼泪象滴滴雨水一样地在天空中流淌,有几滴泪珠溅落在大地上;从这些泪珠就产生了、而且还在不断产生天才,他们引导着徘徊歧路的可怜的人类走向了光明,然后他们又回到印德拉神的怀抱中去。天才生于神的怜悯,他们是怜悯、光明、爱和对人类的拯救。”
  
  ①海纳—弗龙斯基·尤泽夫(1778——1853),波兰数学家和哲学家。
  ②古代印度一神名。
  “这个神话就象所有的神话一样,如果不美妙,就没有意义了。”维索茨基叫道。于是他们互相竭力说服对方,直到摆上晚饭时也没停止;只不过现在声音低了点儿。因为库罗夫斯基十分活跃,加入了谈话,谈话也慢慢变成一般性的闲聊了。
  博罗维耶茨基无论怎么都活跃不起来,他的话很少,也不听别人的高谈阔论,但是酒喝得很多,同时不耐烦地瞥着这一伙人,因为他迫不及待地想跟库罗夫斯基单独谈谈。可是谁也没有要退席的意思,特别是现在,大家又开始喝黑咖啡了。库罗夫斯基的兴致也来了一点,他捋着已经发白、钩钩弯弯的胡须,眨着榛子色的眼睛;那双眼睛由于他说话越来越有劲,变得象老虎眼睛一样。在谈话中,他加进了一道一道虽然自相矛盾,却也不无道理的格言。
  这里随便举几个例子:
  “诚实常常乏味,那就要力戒。”
  “不时干点缺德事,才能显得有德行。”
  “谁渴望正义,只要花钱买,就能买到。”
  “有神论者和无神论者区别何在?这只不过是愚蠢的两极而已。”
  “恶棍有时候也要摸摸两肋,看看能不能长出天使的翅膀。”
  “罗兹承认所有的告诫,除了一条:勿盗窃。”
  “用真理检验文明社会代价最高,因此不必担心,真理永远不会成为现实。”
  “我们听从法律并且尊重法律,因为法律靠刺刀支持。”
  “我们的文明对于我们还处于野蛮状态的灵魂、对于我们还是原始的本能来说,过于伟大。我们穿上文明的外衣,有如侏儒穿上巨人的衣服。”
  “我们所知的一切,可以比拟为在永恒黑暗中闪光的火柴。”
  “谁要是献身于一种思想,那大可不必以此夸耀自己,因为他贡献给这种思想的东西必定不多。”
  “人无所谓好坏,只有愚蠢与聪明之分。”
  凯斯勒再也不能老老实实听下去了,于是他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膀,嚷道:
  “你们跟小孩一样,就会玩空话的汽球解闷。我回家了。”
  “我也是这么看。”库罗夫斯基一语双关地说。
  凯斯勒留了下来。
  话题转到了文学,是梅什科夫斯基谈起来的;因为博罗维耶茨基嘲笑文学迷,梅什科夫斯基便告诉他说:
  “起头是歌曲,结尾还是歌曲,文学不是精梳棉纱纺织教课书。到此为止吧!”
  他站了起来,神色奇异地瞧瞧在座的人,好象有点惋惜似的,说:
  “跟我喝一杯送别酒吧,明天我到澳大利亚去。”
  大家哈哈大笑,喝了一杯,可是他严肃地重复道:
  “你们别笑,我说的是实话,明天晚上我就永远离开罗兹了。”
  “到哪儿去?为什么?”问题接二连三地来了。
  “见见世面去,到哪儿算哪儿。为什么?为了远远地离开欧洲,离开工厂文明。这个臭水坑,我已经腻了,我在这儿憋死了,沉到底了,要死了。再过两年,我非得烂死不可,可是我还想活下去,所以要走。我要重新开始生活,象人一样地活下去。”
  “可是为什么呀?究竟为什么?”他们都大惑不解,为他这个异乎寻常的决定激动起来。
  “究竟为什么?因为我腻了,我讨厌法律、风俗、各种关系、各种机构的无恶不作,讨厌老流氓一样的欧洲,各种虚情假意、五花八门的什么原则。这些东西控制了我,使我永远不自在——我讨厌一切,一切都太使我痛苦,我再也忍不下去了。”
  “可是在别的什么地方你就能轻快点吗?”
  “那就得再看了。诸位保重,再见!”
  大家跟他话别,可是又都挽留他,因为大家都喜欢他,虽然他有点阴阳怪气,还是十分器重他。
  库罗夫斯基什么也没说,只是用眼睛打量了他一阵,后来和他吻别时低声说:
  “你作得对。我要不是公务缠身,得干到底,干到最后一口气,我就跟你去。你什么时候用钱,就来信。”
  “嘿,见鬼,我会搞到大笔资本的,因为我的双手和大脑都很好。我走,不是为了去玩女人,去寻欢作乐;我走,是为了自由自在地生活。你们如果愿意,以后就偶尔想想我;请你们记住,不要为了发财不要命,别把自己变成拉车的牲口,不要变成机器,别因为工作过度把身体搞垮。”
  他吻了大家,吻库罗夫斯基用的劲儿最大,为了掩饰内心的激动,他开着玩笑走了。
  “哼,疯子!”凯斯勒轻蔑地哼了一声,也立即跟莫雷茨和维索茨基一起走了。
  只剩下了库罗夫斯基和博罗维耶茨基。
  库罗夫斯基双目迷离地望着远方什么地方,压抑不住因为伙伴上路的满怀惜别之情。
  “我只占用你一小会儿的时间。”博罗维耶茨基说。
  “请坐吧,到天亮还有不少时间呢。”他指着窗户,指着透过沾满水汽的窗口闪现的熹微晨光,说。
  卡罗尔长时间述说着他的工厂、公司现状,摆脱过多合伙的人的重要性,又谈到了别人对他施展的阴谋诡计,最后建议库罗夫斯基入股。
  库罗夫斯基沉思了半晌,又盘问了细节,这才说:
  “好吧,可是有一个条件。我是有言在先,这是个重要的条件,而且……也许有点奇怪。”
  “你说吧。”
  “也许你不喜欢,可是……请你顺顺当当地接受,象买卖人这样。”
  “我等着呐,说嘛!”
  “别娶安卡!”
  博罗维耶茨基跳了起来,脸上顿时绯红;这是一种突如其来,令人昏眩的欢乐造成的红晕。他心里痒痒得想搂住他的脖子,可是他火速控制住了自己,迅速作出了严肃的表情,拿起了帽子。
  “我不是说了吗,请你顺顺当当地接受,象买卖人那样。不过,我们谈谈心里话,用不着互相欺骗,咱俩都互相很了解。”
  “好,说说心里话。”
  “我悄悄地跟你合伙,你可以摆脱债务,甩开现在的股东们;可是作为报答,你得对安卡小姐说句干脆的话;你爱跟谁结婚都由你,比方说跟玛达·米勒吧。”
  “你呢,跟安卡?”
  “这是我的事,以后的事,只要你给她一句话,你也别再折磨她了。这种处境会要她的命的,她自己不说罢了。”
  “这句话我早就想说了,可是我考虑来考虑去,因为我担心,她那么敏感,而且,而且……”
  “而且,我觉得她不爱你,所以你宽待她。”
  “有点这样。”他说;库罗夫斯基的话最痛苦地触动了他。
  “哎,你不是也不爱她吗!”
  “这里,我也得说,这是我的事。我只能告诉你,只要不跟她断,我就是她的未婚夫,并且很快就娶她。真奇怪,你怎么能够提出这样的建议。”说着他竟然恼怒起来,真是出人意料。
  “你的话很对,也许我的脑筋不清楚了,没说清楚。”
  “再见。”
  库罗夫斯基和他握了手,望着他的背影,感到惋惜。他旋即按了铃,吩咐马上备车回家。
  “可怜的安卡!”他喃喃说了一声。




第 十九 章

  “我先去厂里一会儿,再跟你们一块儿去;现在我还不怎么想回家。”凯斯勒和莫雷茨在跟维索茨基分别时,对莫雷茨说。
  “到我那儿去喝杯茶,怎么样?”
  “好吧。我有点事,又不知道是什么事!”凯斯勒神经质地颤抖了一下,轻声说。
  他们沿着空荡的、好象是死灭的街道慢慢地走。白雪盖住了屋顶、街心和人行道,但只有薄薄的凝冻的一层。灰蒙蒙的雾气,渗透着阴沉而寒冷的晨光,给城市披上了一层凄凉愁闷的气氛。路灯已经熄灭,一切都变成模糊一片、混沌不清;什么地方偶尔有一线灯光闪烁一下,旋即就熄灭了。
  “你非得回工厂去吗?”
  “非得去,各个车间都有夜班。”凯斯勒说。
  “我说句话你别介意:我要是你,我就不去查看马利诺夫斯基干活;他那张脸好象链子拴着憋得暴跳如雷的狗脸一样。”
  “那个蠢货,他女儿一年差不多花我五千卢布,可是他还冲我嘀嘀咕咕的。”
  “他在西伯利亚呆过。”莫雷茨小声说。
  “是个城府很深的人。我得去见他,因为他给我写了封信,我得亲自给他个回答。”
  他恶狠狠地冷笑了一下。
  “卓希卡的事吗?”
  “对。”
  “你至少得带把手枪吧?”
  “对那条波兰狗,一只脚就够了;他要是汪汪,就把他踩扁。不瞒你说,他不会汪汪的,他只想捞女儿一笔肥肥的赔偿费。我处理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他以嘲弄的口气说,可内心却感到一种奇怪的战栗;倒不是惧怕,他从来天不怕地不怕,而是因为某种不可名状的忧虑和厌倦。
  他眺望着铅色的天空,眺望着象是死亡了的房屋的铅灰色围墙,倾听着笼罩这座沉睡城市的万籁俱寂中令人不安的动静。
  他到了工厂的院里。工厂的全部机器都在隆隆响着,院子里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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