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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园的恋情 作者:陈武-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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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身而过。老杨的动作轻灵如猿猴,完全不像一个四十七八岁的人。丁家干也跟着跑了过去,他也踩上墙根的那块大石头,但他没有老杨的功夫。丁家干两手紧紧扒住墙顶,做引体向上,当他试图翻腕撑住身体爬上墙头时,力不从心了。一次没有成功,两次也没有成功。
  他没有做第三次,而是灵机一动,在地上的枯草窝里摸,丁家干摸到一块断砖了,再一摸,又摸到一块断砖,丁家干把两块断砖垫到石头上去,踩上去爬过了墙头。月色中,他远远看到一个人影向北走去。墙头以北一百多米处,是园艺所育培的一片雪松林,在松林的边上,是藏着无数只麻雀的金镶玉竹林,松林和竹林,可都是约会的好地方啊。
  丁家干冷笑一声,心里涌起巨大的成就感,拿贼拿赃,捉奸捉双,这回你老杨逃不出我如来佛的手心了!
  丁家干一猫腰,紧紧跟上去。
  但是还没有接近那片雪松林,丁家干就一脚踩上了竹夹子,猝不及防的疼痛让他“哎呀”
  大叫一声。丁家干只叫一声,就不叫了,他怕他的叫声惊动了老杨。但是,当他捂住脚脖子,再看老杨的影子时,老杨已经消失了。丁家干知道老杨并没有真正消失,他不是在松林里,就是在紧挨着松林的竹林里。
  丁家干从脚脖子上取下竹夹子,忍着疼痛,瘸着腿,继续往松林里走——他发誓要把老杨搜出来。
  他当然没有找到老杨了,也没有找到他想象中的豆叶。他在竹林和松林里找了好几个来回,除了收获一个竹夹子,还收获了疼痛,别的,可以说一无所获。
  他把竹夹子拿在手里,懊恼地从前门回到了植物园。
  电视早就散场了,植物园里一片寂静。
  丁家干恼怒地敲响了老杨的门。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丁家干把老杨的门敲得很响,好像一鼓作气要把他的门敲碎,好像把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到门上。
  老杨拉开门,说,丁所长啊,什么事,这样急?
  什么事? 乖乖我操你家二姨奶的,你问我什么事? 老杨你真行啊,真看不出来啊,你说什么事? 我老丁腿青了,叫竹夹子夹的! 丁家干把竹夹子扔到老杨的脚下。
  老杨身穿衬衣衬裤,披着棉袄,趿着拖鞋,瑟瑟发抖。老杨平静的脸色中带着笑意,说,丁所长你有事快说,我冻死了。
  你冻死啦? 你冻死活该! 你说吧,你说你刚才干了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啊? 睡觉啊! 我都睡一觉了。
  你和谁睡觉? 丁家干一语双关。
  我自己睡啊,丁所长要不要进来查查?
  丁家干一字一顿地说,你,说,瞎,话!
  丁所长这是怎么啦? 我肚子疼,坚持不了,才跑回来睡觉的。
  丁家干挤开老杨,一步就跨进了老杨的宿舍。老杨的宿舍非常非常简陋,除了一张床、单位统一配的三屉桌,没有别的东西,豆叶要是在屋里,除了床底,没有别的地方可藏。丁家干果然弓下腰,朝床底下望。老杨的床底都是他的破鞋,连一只老鼠都没有。丁家干虽然粗,也知道不能乱说,他张张嘴,还是忍无可忍地说了,你不看电视,跑墙头外的松林里干什么去啦?
  老杨说,没有啊,你看你丁所长,怀疑我什么啊,我哪里也没去,冻手冻脚的,我往松林里跑什么啊,我有病啊? 我刚才对你说了,我肚子疼,难受,才顶不住,回来睡觉的嘛,不信你问你隔壁的小陈,他看到我回来睡觉了。
  丁家干发了一阵呆,还是不甘心地站在老杨的宿舍里。
  老杨说,丁所长,半夜了,要是没什么事,我要睡了。
  丁家干嗫嚅着,显然,这样的结果他很不满意。
  好……好! 我操你家二姨奶的,我白叫狗日的夹一下了,谁他妈这么缺德! 丁家干硬硬脖子,心里头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边往外走一边解气地骂。第十二章  崔园长
  我们在装配车间里干活。所谓的装配车间,其实就是一间大仓库( 有人也的确叫它仓库) 。车间前边有一块大水泥场,还有几排支起来的木架和几块水泥台,这些都是用来晾晒中草药的。装配车间里堆着收上来的各种药材,我们分拣、包装以后,统一送到县药材收购站。
  这是我们植物园的主要收入之一,另一项主要收入,来自园艺所那边的苗圃。所以,在冬季,我们的主要工作,都是在装配车间里完成的。
  装配车间在园部大院的东南,和园部相距大约有六七百米,崔园长很少在我们干活时过来视察。所以,当崔园长不声不响地走进我们装配车间时,我们都感到出乎意料。
  园长来看看啊! 老杨毕恭毕敬地说。
  我来看看。崔园长说。
  崔园长站在车间的中心位置上,神情既威武又冷漠。崔园长的双手是背在身后的,他环视了一圈,走到小胡身边,抓起一把龙葵,说,唔,挺干燥的,连钱草吧?
  这是龙葵,园长。
  噢,是龙葵,能卖多少钱?
  一公斤一块六。
  噢,不值钱啊,收有多少?
  不多,百把来斤吧,顺便收来的,去年没收,都扔掉了,今年人手多,我跟丁所长建议,就收了。小胡抓起一把药草,送到崔园长眼前,说,龙葵是好药,能治感冒发热,慢性支气管炎,还有牙疼。
  小胡知识面不错啊。崔园长说着就走到我跟前了。
  还是在崔园长一进门时,我就开始紧张,我觉得,他是来找我的,我犯大错了,我不该在盐肤木林里看到他和豆叶的约会,我怀疑崔园长发现我看到他们了,而他迟迟不找我谈话,就是等着我主动去向他汇报的。
  工作还习惯啊小陈? 崔园长的口气里充满了关心。
  我说还行。
  崔园长说,慢慢学,你要向小胡多学点,我们园,年轻人不多,以后就靠你们了。我和你爸是老熟人了,有什么事情,多跟我谈谈,不要跟离边牛似的。你上班有两个月了吧? 噢,两个多月了,快三个月了,你看,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连我的办公室都没去过,生活啊,工作啊,有什么想法啊,我们都可以交流,新时期了嘛,都是国家的主人,一起振兴中华,实现四化,不要把我当领导,好不好?
  我不敢说我经常去他的办公室,事实上,他也是知道我常去办公室的,除了中午,他回小崔庄家里吃饭,其他时间,我都看到他在看报纸,喝药饮。崔园长跟我说这些,我觉得都是别有用心的。我唯唯诺诺,不敢多说什么。崔园长也没再跟我多说,在我肩膀上拍拍,又往另一边踱着方步了。
  南边第三个窗户下边,有一个蛇皮口袋,引起了崔园长的注意,他没有跟大李、徐师傅他们说话,一直走过去了。崔园长用脚上的三节头皮鞋踢踢鼓鼓囊囊的蛇皮口袋,说,这里是什么?
  那是小偷在断魂岗偷的葛根,我和丁家干从土窑里扛回来的,丁家干把它扔在这里了。
  我心里这样想着,但是我没有说,我怕再说出什么是非来。
  老杨走过去,说,谁知道啊,好像是丁所长扛来的,对了,是他从小偷手里没收的。
  小偷? 我们植物园会有小偷。崔园长说着,解开口袋的扎口绳,弓下腰去看个究竟。崔园长像是被突然熏了一下,直起了腰,呀地一声,说,臭了,有臭味! 这个老丁啊,既然没收来了,就好好处理好啊,这样随便乱扔,还不如被小偷偷去卖点钱花花了。老丁呢? 怎么没看到他!
  老杨嘿嘿笑两声,像是被逼迫似的,说,丁所长去小崔庄了。
  他去小崔庄干什么? 他没事往小崔庄跑,有事也往小崔庄跑,我是小崔庄的人,都没有他在小崔庄时间长,这个老丁真有问题了,啊? 你们说说,有问题了。
  老杨说,崔园长你不知道? 我们还以为你知道的,还不是那个事?
  什么事? 崔园长是明知故问。
  崔二朋家里的事啊,豆叶的那点事啊。二朋回来了,在外赌了个把月,他奶奶不行了,再不看到二朋就要死了,二朋这才回来。他奶奶听到二朋的声音,倒是活过来了,可他和豆叶还是闹,这回更凶了!
  能凶到哪里去? 上次豆叶喝了药,二朋尿都吓下来了。
  这回是豆叶凶,她说她上次就不该喝药,这回她硬要逼着二朋喝一回,说二朋赖她偷人养汉,坏了她的名誉。老杨拿眼睛盯着崔园长,实则是在观察崔园长的心思。老杨放开胆量说,丁所长是叫大白牙请去的,大白牙跟丁所长的关系,崔园长你又不是不晓得。丁所长也是怕崔二朋吃亏啊。
  崔园长说,老丁管得也太宽了,这种事情,他老丁能管得了? 算了,由他管去吧,我看他能有什么好下场! 喂,你们好好干活,我抽空得找老丁谈一回了。
  谁都看出来,崔园长是带着一肚子气走的。
  崔园长后来找没找丁家干谈话,我们不知道。就是谈了,丁家干也不会说,崔园长更不会告诉我们。丁家干领着我们干活,有事没事的,还会朝小崔庄跑,从他嘴里,还会听到崔二朋和豆叶的事。倒是老杨,常被崔园长叫去谈话。我甚至还见过崔园长在园部办公室前的水杉林里,和老杨一边散步,一边谈心。
  后来,就有人私下里议论,丁家干要不当所长了,要让位给老杨了。这话不会是空穴来风,因为小胡也这样说。小胡对谁当所长无所谓,可我却希望,不应该是老杨。现在,我已经改变我对丁家干最初的印象了,他说话的口气、做事的动作,虽然比较夸张,容易造成错觉,让人对他产生不良印象,但这个人本质不坏,性直,心善,没有恶心眼。而老杨,表面上是个和气佬,实则上很阴的。丁所长好像也知道他比不过老杨,吃过老杨的阴亏,却也是有苦说不出。所以,内心里讲,我希望丁家干还当所长。但这样的希望其实很渺茫,因为丁家干和崔园长结下仇了,丁所长死活要把豆叶的野男人找出来,而豆叶的那个野男人就是崔园长,崔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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