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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创建一间企业需要花些时间——拉莫茨维明白这一点。但是,在亏损的状况下,企业能支撑多久?父亲给她留下一笔钱,但她不能永远靠它生活。她真是应该听从父亲的建议。他想让她开一家肉店,这种做法的风险小一些。他们对此作何形容?一笔有价值的投资。可是,其中的乐趣又在哪里?
她想起了J。L。B。马特科尼先生,那位特洛克翁大街斯比德汽车店的老板。现在,这间企业肯定是赚钱的。上门的顾客多得是,因为人人都知道马特科尼是一名了不起的汽车技工。她觉着自己同马特科尼之间的区别是: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自己却不知道。
拉莫茨维认识马特科尼已经有好几年了。他来自莫丘迪,他的叔叔是她的父亲的密友。他的年纪有四十五岁,比她年长十岁。但是,他把自己视为拉莫茨维的同龄人。在观察周围的世界时,他经常这样说:“对于我们这个年龄的人……”他是一个让旁人感到愉快的人。她心中纳闷:为什么他从来不结婚呢?他的相貌谈不上英俊,却有一副随和、易于使人产生信任感的面孔。他肯定是那种女性心仪的居家丈夫。他能修理东西,晚上会呆在家里,兴许还帮着做家务——没几个男人能这么做。
但是,马特科尼依然是单身一人,独自住在靠近老机场的一所大房子里。她开车经过那里时,有时看到他独自坐在阳台上。他就坐在一把椅子里,凝视着花园里的树木。此时此刻的男人在想什么?他坐在那里,正在畅想有妻子陪伴、孩子在花园里跑来跑去的生活是多么美好吗?或者,他只是坐在那里想着自己的修车厂和那些已经修理好的汽车吗?没人能说清楚。
她喜欢造访那间修车厂,在那间满是油腻、堆满收据和零件订单的办公室里同他聊天。她喜欢看墙上的年历,还有他那些男人钟爱的图片。她喜欢用他的一把大茶杯喝茶,茶杯上沾满了带着油污的指印。与此同时,他的两个助手却用千斤顶抬起汽车,然后在车下砰砰作响。
马特科尼喜欢同她聊天。他们会谈到莫丘迪、政治,交换当天的新闻。他告诉她谁的车出毛病了,是什么毛病,谁买了汽油,他们要去哪里。
有一天,他们谈起了资金,以及如何经营一家有利可图的企业的问题。
“人力费用是最大的问题,”马特科尼说道,“你看见外面那两个钻在车底下的小伙子吗?
你不知道他们花掉我多少钱。他们的工资、税收,还有预防哪辆车砸到他们的脑袋上所需的保险费,所有这些合计起来,到每天下班时,我就只剩下一两个普拉。不会更多了!”
“但是,至少你没有赔钱,”拉莫茨维说道,“开张头一个月,我就赔了三十普拉。而且,我觉着以后的情况还会更糟糕!”
马特科尼叹息一声。“人力费用,”他说道,“你的秘书,就是那个戴着一副大眼镜的女人。那才是花钱的地方。”
拉莫茨维连连点头。“我知道,”她说道,“但是,一间办公室需要配备一名秘书。如果没有秘书,我就得整天呆在那里。我没法来这里和你聊天,也没法逛商场。”
马特科尼伸手抓住自己的杯子。“你需要得到更好的客户,”他说道,“你需要一两个大案子。你需要一个有钱人交给你一个案子。”
“有钱人?”
“对。就是像帕特尔先生那样的人。”
“为什么他会需要一名私家侦探?”
“有钱人有自己的麻烦,”马特科尼说道,“你不会知道的。”
他们慢慢陷入沉默之中,看着那两个技工从一辆汽车上把他们正在修理的一个轮子卸下来。
“傻小子,”马特科尼说道,“他们不需要这么做。”
“我在想,”拉莫茨维说道,“有一天,我收到一封信。信里的内容让我感到很难过。我怀疑自己能否成为一名真正的侦探?”
她把信中所说的有关失踪男孩的情况告诉马特科尼,还向他解释自己没法帮助那位父亲。
“我帮不上他,”她说道,“我没法创造奇迹。可是,我感到很内疚。他觉着自己的儿子掉进了矮树丛里,或者被野兽叼走了。一位父亲怎么能忍受这种痛苦?”
马特科尼的鼻子哼了一声。“我已经从报纸上知道这件事,”他说道,“我读了有关搜寻的报导。从一开头,我就觉着没有破案的希望。”
“为什么?”拉莫茨维问道。
马特科尼沉默片刻。拉莫茨维先是看着他,然后,她的目光越过他,转向窗外那些多刺的相思树。树上小小的灰绿色叶子就如同草叶一般,在热浪烘烤下卷曲起来。她的目光又移向空旷的天空。它带着灰白两色,满是尘土的味道。
“因为,男孩已经死了,”马特科尼说道,而他的手指则在空中描绘出一番虚构的情景,“没有野兽把他叼走。至少,没有寻常的野兽。可能是一个桑塔瓦那人或索科洛斯人干的。哦,是的。”
拉莫茨维沉默不语。她想像着死去的男孩的父亲。一瞬间,她想到了那个在莫丘迪的可怕下午:在医院里,护士走到她的身边,却忙着拉展身上的制服。但是,她看到护士正在流泪。失去自己的孩子,就像那样,是一件足以打碎一个人生活的灾难。他/她再也无法回到从前的生活中。星星出来了,月亮消失了,鸟儿安静下来……“为什么你说那个男孩死了?”她问道,“他可能只是迷路了……”
马特科尼直摇头。“不,”他说道,“那个男孩已经被巫术卷走了。现在,他必死无疑。”
她把手中的空杯子放到桌上。外面的车间里,一个轮子架被叮叮当当地卸下来。
她看了自己的朋友一眼。没人肯触及这个话题,最勇敢的心也会因此而产生恐惧。这话题需要避讳。
“你如何确定呢?”
马特科尼笑了起来:“得了,拉莫茨维。你和我一样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我们都不想谈论。不是吗?这是最令我们非洲人感到羞耻的事情。我们都知道,这件事发生了,却装作它没有发生。我们很清楚,那些失踪的孩子遇到了什么事情。我们都知道。”
她抬头看着他。他说的是实话,因为他是一个坦诚的好人。他也许是对的。无论大家如何考虑其他情况,最可能发生的就是马特科尼所说的那种事情。那个小男孩已经被一名巫医带走,杀死后用作药材。在二十世纪末的博茨瓦纳,在那面自豪的国旗之下,在那些让博茨瓦纳表面上看起来很现代化的东西背后,这种事情发生了,黑暗之魂像一面大鼓一样发出“砰砰”声。小男孩已经被杀死了,因为某个地方的一些权势人物委托巫医给他们配制补药。她闭上双眼。
“也许你是对的,”她说道,“那个可怜的男孩……”
“我当然是对的,”马特科尼说道,“你觉着那个可怜的男人为什么不得不写信给你?这是因为警察不会调查此事是在何地和如何发生的,他们感到很害怕。每一个警察都是如此。他们像我、以及那两个在车底下的小伙子一样感到害怕。害怕,拉莫茨维。为我们自己的性命而害怕。我们当中的每一个人——也许还包括你。”
这天晚上十点,拉莫茨维上床休息。这比平常晚了半个小时。有时,她喜欢躺在床上,伴着那盏台灯的灯光阅读杂志。现在,她感到疲倦。杂志从她的指间滑落下去,她再也无法抵抗睡意了。
她关掉台灯,做祈祷。虽然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会听到她的祈祷词,她依然用很低的声音说着。祷告的内容总是一样的:为了父亲的在天之灵,为了博茨瓦纳,为了可以使庄稼丰茂、牛群肥美的雨水,愿她的小宝贝在耶稣的怀抱中安息。
在午夜时分,她从噩梦中惊醒。她的心怦怦乱跳,嘴唇发干,于是起身去按台灯开关。当她按下开关时,灯却未亮。她掀开床单(在炎热的天气里无需毯子),轻轻地下了床。
走廊和厨房里的灯也不亮。月光在这里落下影子。她向窗外的夜空望去,看不到一丝灯火——停电了。
她打开后门,赤脚走到院子里。整个城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树影模糊,大块大块的黑暗。
“拉莫茨维女士!”
她惊呆在那里。院子里有人正在看着她,还喊出她的名字。
她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来。不过,说话是很危险的。于是,她一点点的往厨房门挪动。刚一进屋子,她就“砰”地一声关上身后的大门,拧上锁。她刚刚从锁上拔掉钥匙,电就来了,厨房灯火通明,冰箱嗡嗡地运转起来。厨灶上有一道光连续不停地闪烁着: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