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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越坐在那里实在无聊，只一会，就打了三个哈欠。打哈欠和流感病毒一样，易于传染，林子茵也忍不住用手背遮住嘴打了个哈欠。当时李总正在给她深入阐述关于广告受众人群的引导问题，按理来说这个时候林子茵应该双目炯炯地凝视着他才对，可她——李总有些不以为然，停止自己的宏论，嘬了一小口咖啡。林子茵有些不好意思，解释说，这两天做节目做的太累，你接着说。
李总倒是要接着说，但周越实在不愿意再接着听下去了，于是对他们轻轻地招呼了一声，你们先聊着，我去方便一下。周越从卫生间出来后，也不着急回到坐位上去，而是走到门口拿出手机四处打骚扰电话，一圈烦下来之后，忽然想到好久没给妹妹周雯联系了，于是拨通了周雯的手机，也只有周雯才有没完没了的废话说，正好打发打发时间。大概过了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周越才又晃晃悠悠地回去了。
林子茵瞥着周越不满地问，你跑哪去了，这么长时间。周越说，上厕所，这两天火大，痔疮有点犯了。边说，脸上边配合了一些痛苦的表情。很显然，在周越离开这段时间里，林子茵肯定没少给旁边的这胖子说暖人心的话，因此李总此刻的脸色红润，像是被尿不湿包裹过的婴儿的屁股，很有些娇嫩。李总觉得痔疮这个问题很有情趣，于是第一次正面和周越说话，既开心又关心地问，没破吧？周越见他问的恶毒，一本正经地回答他，没见红，这几天天天喝稀饭，肚子里没什么干货。怎么，您的痔疮也挺厉害么？
林子茵看周越如坐针毡的样子，担心他随时会提出早退，而胖子李总却是越坐越安泰，其实他刚才就提醒林子茵了，自己也可以作车夫的，无奈林子茵似乎没有听懂，不过照这个局势发展下去，这车夫没准要溜。李总看周越衣着普通，手腕上也没有名表，自己一件衬衫的价格就抵的上他一身的行头，心理的优势更加稳固了。人最有气势的时候是横着走路的，而坐下来的时候就要想李总这样，摊的尽量开，像油锅里的蛋饼。西装的衣袖一定要短，这样可以露出腕上的手表，儒雅的李总当然不会带金灿灿的劳力士，一是太俗，二来国内的假货也着实太多，为了配合今天的场合与装扮，他特意带了一块卡地亚，戒指就免了，他那五短的手指像是五根烤的焦黄的小肉肠，似乎往上面撒点胡椒更合适。二郎腿也是好的身姿之一，但是千万不能晃脚——这是李总唯一的破绽，但晃脚毕竟是小节问题，现代人也不相信男抖贫，女抖贱的古训的，狗匍匐，虎后挫，这都是动物对于天敌的反应，人原本也是兽类，遇到个把假想的情敌之后晃一晃脚，只是自然本性的一种回归罢了。
周越被李总的脚晃的直迷糊，忍不住又要打哈欠。林子茵也被周越的哈欠搞的心里难受，拍拍他，醒醒啊你，怎么跟个老头似的。周越揉揉眼，这儿的音乐跟摇篮曲差不多，听的我直犯迷糊，要么你们俩在这聊，我先撤。林子茵斩截地说，那不行——你本来不是要请我去喝酒么——她转向李总，我们一起去喝酒吧，我很久没喝酒了。李总耸肩摊手挑眉毛，做了一个西人欣欣然的动作说，我都无所谓，反正我们也谈的差不多了。周越看了看表，十点半了，心想看来今天晚上是跑不掉了，也只有应承下来。李总举手埋单，接着讨论了一下去向。李总认为卡拉比较好，林子茵认为人太少，他们看周越，周越说去酒吧。
出门的时候，李总动作敏捷地先把自己一辆簇新的宝马开到了门口，然后示意林子茵上车，林子茵在那儿犹豫了一下，殷勤的门童帮她拉开了车门，林子茵也只好上了车。一会，周越的本田雅格也开了出来，他看林子茵已经上了车，就开到他们的前面示意宝马跟上。
想了想，周越还是把车开到了青青的酒吧。不知道今天晚上会不会碰到青青，周越倒是希望青青今天能在，这样的话他可以和青青逗逗闷子，周越实在不想过于纵容林子茵的骄傲，这个女人也是奇怪的没道理，既然约了自己，还要搭一个爱慕者，难道被男人簇拥着的感觉真的这么好么？周越决意的想，下次，如果还有下次的话，周越轻易绝不赴林子茵的约了，这种女孩即便是只做普通的朋友都实在是一件很累人的活。
这个时间的酒吧正好是最热闹的时候，音乐声音很大，大家兴奋地耳鬓厮磨着，林子茵似乎很有音乐细胞，一听到这明快的音乐，立刻就不会好好走路了，在那里摇摇晃晃，仿佛是受了某种蛊惑。他们好不容易在吧台挤下，吧台里的两个女孩周越是认识的，上来跟他打招呼。李总看来也是深谙此道，指导吧台调酒的小伙子给林子茵调了一杯鸡尾酒，他自己要了一杯12年的芝华士，周越自己要了一瓶百威。周越眼睛四处看着，吧台里面的女孩告诉周越说，青青姐今天没来，要不要给她打电话？周越摆手，不用了，我也没什么事情。那女孩说，可能她一会会过来，她周末基本会过来的。
酒吧就这点好，即便是相对而坐，也未必一定要说话，周越自管自地喝着酒，演艺台的一个小伙子深情地唱着时下流行的快歌，如果暂时可以忽略音乐的话，他看上去像在一口一口啃着立在嘴巴边的话筒，大概是话筒太硬，所以造成了他异常痛苦的表情。歌词无一例外地和爱情有关，他唱道：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周越正奇怪的时候，他又唱道：他一定很爱你/也把我比下去/分手也只用了一分钟而已/他一定很爱你/比我会讨好你/不会像我这样孩子气。周越终于听明白了，但仍然很疑惑，对这种电光石火般的感情充满了神驰。
周越楞了这么半天没讨好林子茵了，林子茵心里不高兴，胖子李总这么会讨好她，而似乎也没把周越比下去，林子茵转脸噘嘴看周越，见周越没看她，于是她用脚轻轻踢了周越一下问，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啊。周越说，在听音乐，唱的多棒啊。林子茵刚要说什么，张着嘴突然停住了，这时周越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周越回头一看，原来是青青驾到了。青青的眼神在周越和林子茵脸上转了一圈，然后对林子茵笑了笑，问周越说，和朋友一起来的啊？周越点点头说，你怎么那么晚才来，周末晚上还上课啊？青青作势举手要收拾周越，碍于林子茵在，只龇牙咧嘴了一下，周越笑，举举手中的酒瓶，讨饶说，不说了，今后保证不说了。青青见林子茵没注意，偷偷问周越，你女朋友啊，挺漂亮的。周越摇摇头说，一个普通朋友。青青表示不信，周越说，要不咱俩打个啵，你看她急不急。青青倒是不扭捏，拧着身贴进周越，把嘴贴着周越的耳朵说，我敢，你敢么？
看到这一幕的林子茵一下没了好心情，而喝了一杯芝华士的李总有点像文火煲的沙锅，情绪好的咕咕冒泡，他没看到周越和青青的狎密，按理说这个时候他也最是目中无人的时候，他希望林子茵等会再喝两杯他指导调制的鸡尾酒，他在澳门游玩的时候一个赌友告诉他，这种鸡尾酒的名字叫做销魂之夜，再有定力的女人，三杯下肚就会变得风情万种，他认识林子茵半年多时间，花的功夫也不少了，林子茵也该让她得点实惠了吧。
第七章 文 / 方平
清晨，大大的阳光灌了满满一屋子。近十年来，周越搬了好几次家，这一次是他最满意的，虽然不是特别大，但采光很好。周越觉得阳光是一个家里最重要的东西。记得爷爷的晚年似乎总在安静的阳光里，冬天的时候，阳光顺着低矮的窗棂斑斑驳驳地摸进爷爷的书房，这个时候他就坐在藤椅里安详地睡着了。奶奶去世的早，她的照片就在书橱里，奶奶的目光是轻灵的，平和的，满屋子都是，冲破了阴阳界的阻隔，冲淡了生命消逝的悲哀。她凝视着爷爷在阳光下银色的鬓发，好像他们永远也没有分开过，她在等着他。
后来周越把这套房子买了下来。
周越赤膊站在阳台上，伸了伸懒腰，对面晾衣服的老太太警觉地看了他一眼，周越冲她笑笑，然后返身回到房间，打开电视，调大音量，去卫生间洗脸刷牙。周越去冰箱里拿一瓶酸奶去喝，厨房里一些历史悠久的食品发出不怎么愉快的腐烂的气息，这引起了他的重视，他发现已经很长时间没整理房间了，所以决定早晨进行一次彻底的大扫除。洗衣服是最简单的，扔进洗衣机里就行了，但开始放水的时候突然发现洗衣粉没有了，于是这件工作暂时做罢。周越捋起衣袖钻进厨房，把残留的食品一股脑地倒进垃圾桶，盘子碗放到水槽里浸泡。冰箱里还有几只蔫不拉几的西红柿，半瓶辣椒酱，几个鸡蛋和一堆蒙着保鲜膜不知哪朝哪代传承下来的剩菜，除了鸡蛋，周越把它们通通请出冰箱，楼上的速冻箱里一只生鸡已经被冻成了铁石心肠，刀枪不入了。忙完厨房又开始忙卧室，把散落各处的什物各归其位，在床头柜和床之间的夹缝里，周越发现米兰昆德拉寂静的蜷窝着，《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这本他用于装饰书架的不朽之作竟然沦落到如此境地，颇另周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