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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政委介绍说:“方晓月同志,他们就是你还认识的那两个。”
那个穿地勤工装的人向前一步:“方医生,是我啊,老周,周登岗!”
方晓月疑惑地问:“老周?”
周登岗继续说:“给苗大队长管飞机的,就是刚才小冷飞的那架。”师政委补充说:“是老周亲手修复的。”
周登岗双手举起银手杖,激动地说:“知道您腿脚不大利落,从飞机上取下来一支废管儿,给你做了根手杖!还记得以前那根吗?”
厨师也急忙走上前来:“方医生,我给大队长做饭的,他最爱吃……”说着,厨师拉开托盒上的白纱布——里面摆着几个玉米面窝头,金灿灿的,每个顶端还镶了一颗红枣。“杜师傅,给飞行员做了三十年点心。”师政委再度介绍。
现场一片沉静。冷道文上前接过手杖,双手捧到方晓月面前,她接过来:“这太珍贵了!”,说着,把手杖抱在怀里。
冷道文哽咽着说:“杜师傅,大队长爱吃的,就……”他接过托盒,把它放在烈士塔的墓碑座上。
“还有,打完仗,一收班儿,他要喝……”杜师傅从怀里取出一小瓶酒,“二两半……伏特加……老毛子酒。”他把酒洒在墓前。
方晓月说:“这一切,怎么会忘记呢!”
光阴会把悲伤忘记,
你却镶嵌在我心里。
血红杜鹃浸湿眼睛,
银杏树叶染黄墓地。
痛苦会忘记,
欢乐会忘记,
就是忘不了你。
杜鹃花银杏树,
是永恒的证据。
第01章
1
滂沱大雨,八月的东北通化深山里的雨。雨流进峡谷,两边的原始森林遮天蔽日,腐叶坠地,可以没人。
灰色狼群成群结队地从林中蹿出,嗷叫着,穿过山洪暴发的河流,踏着“日本开拓团”用拖拉机刚刚翻起来的黑油油的处女地,到处流荡,寻找食物。狼嚎声,山洪奔流声,雨点打在原始森林中的叮当声,混合成一片人间最痛苦的嘶喊声,冲向宇宙。
1945年的初秋,也许是因为天怒人怨,老天愤恨,接连地下了十几天的大雨,造成日本人占领东北三省十余年来从未有过的水灾……大雨初霁,一弯冷月在峡谷平川的上空徘徊,被“开拓团”犁开的土地,像海面层层泛起的波浪,有规律地伸向远方。山头有一只狼,正对着月亮长嚎。
穿过吉林省通化深山里的日本农业开拓团的营地,往深处走,就看见一座高大的“凸”字形木制楼房,楼中间部分是三层,伸向两边的平房各约十余间。北面有走廊,中间是套间大厅和上楼的楼梯,没有电,各处都点着煤气灯。
低矮的土坯墙围成的院子里,左边是圈养日本军犬的小屋,右边是看大门的哨兵室。院子中间有两口井,每个井口上都有一根两三丈长的打水吊杆,在巡逻的日本哨兵的刺刀映衬下,瑟瑟秋风里,狗吠声,吊杆、木板发出的“吱吱”声音,使得整个营地都笼罩在一片阴森恐怖的气氛中。
黄昏时分,木楼的纸窗上闪出有男有女跳日本舞的身影。一些窗内,人们正喝着清酒,用日语嘶喊“猜拳行令”。还有一些窗口,时不时地传出女人们痛苦的喊叫声、哭泣声。不知哪个窗边,有人正用日语唱着日本歌曲“荒城之月。”
忽然,一阵狂风把主楼大门刮开,大厅内冒着黑烟的煤气灯摇曳着,隐约看见正面墙上贴着一张雪白的纸,纸上写着“陆军慰安所”,下面是用日文平假名和片假名写的《陆军慰安所守则》:
一、本慰安所限陆军军人、军方聘雇人员(不合军夫)入场,入场者应持慰安所外出证。
二、入场者应先于柜台购票,下士、士兵军聘人员,二日元。军官收费五日元(不限时间。多付十日元,即可过夜。)均要领取……
以下的半张纸被扯掉了,黑呼呼的大厅里,看来无人。不久,却发现墙角暗处有人蠕动,原来在阴暗的稻草堆里并排坐着几个人。
从楼梯上传来穿军鞋的有规律的脚步声,听声音不止一个人,木楼梯在他们的脚下呻吟。脚步声越近,稻草堆里的人就越往一块儿挤,像几只就要被抓起来的小鸡。
来的是三个日本军人,打头是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穿文职军装的男人,后面是配戴红十字臂章的一个下士和一个上等兵。文职军人用强烈的电筒光照向稻草堆,映出四张苍白的脸——稻草堆里是四个年青姑娘,看样子也不过十七八岁,好像已经被打扮过,不过从下半身泥浆和鞋底的黑泥看,是经过一段长途跋涉才来到这里的。
那个下士说:“太一郎大夫,就抓来这么几个。”
“太少!”叫太一郎的日本大夫有些不满。“有一批还没运回来!”下士回答。
“哼!”太一郎向楼上大声喊,“玉子大夫!惠玉子大夫!”。
“来啦!”楼上传来日本女人的应声,接着是一阵高跟鞋下台阶的响声,一个日本女医生迈步挺胸走了过来。她也穿文职军装,外套干净的、散发着消毒水味道的白大褂。脚蹬一双黑色高跟鞋,擦得很亮,与白大褂形成鲜明反差。菱形口罩,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但从白皙的肤色和一双流转的三角眼可以看出,她至多三四十岁的年龄。
“玉子大夫,”太一郎对女医生说,“请检查她们的尿样。”
“嗨,”名叫惠玉子的女医生点头答应。然后她冲草堆里的四个姑娘喊道:“站出来!”
四个姑娘并排站好,有三个人是穿着朝鲜长裙。“谁是日本人?”惠玉子大夫问。
“站起来!”惠玉子又喊了一句。四个中最瘦小的那个,也就是穿着黑色水兵式学生服,剪着短发,面色苍白的小姑娘颤抖地说:“我是。”
惠玉子冷冷地问:“这么小,几岁啦?”
小姑娘怯怯地回答“十五岁。”站在后边的下士军曹,带着一脸猥亵的笑容说:“联队长就喜欢这个年龄的。”
“哼。”惠玉子皱了皱眉头,“把杯子给她们!”
那个下士把手中杯子分发给每位姑娘,熟练地吩咐道:“往里边小便!快。”姑娘们惊讶万分:“就在这儿吗?”
下士军曹冷笑了几声:“慰安妇还怕这个?”一旁,太一郎不耐烦地喊:“快!”
三个穿着朝鲜长裙的姑娘哭丧着脸,接过杯子,撩起长裙,蹲下去小便……剩下那个日本小姑娘手在发抖,一不小心,杯子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下士上前给了她一耳光,小姑娘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凄厉地喊了一声:“妈妈!”
此时,外院里传来军犬的吼叫声、人声和马蹄声。大门一开,首先闯进的是几条军犬,吓得几个姑娘尖叫着挤在一块儿。四个日本兵抬进两个长条口袋,摔到稻草堆上。“呵,又来了两个?”太一郎问。
抬人之一的一等兵说:“一个中国人,一个韩国人!”
惠玉子侧过脸问:“又有中国人?”
上等兵献媚着回答:“够厉害的,咬了山君的耳朵。”
太一郎不满地问:“怎么,你们把她强奸了?”
一等兵马上立正:“不敢,我们知道这是队长要的中国人。怕她不是,另外还抓了一个,看样子像韩国人。”
“等着。”太一郎交待了一声,急步走上楼梯。
下士对上等兵喊:“解开!让咱们看看这个中国姑娘。”上等兵上前解开口袋,露出一个粗发长辫子的姑娘,她的大眼睛射出仇恨的光芒,额角在往下流血,嘴上紧紧地绑着一条白布条,手被背绑着,双脚也被绳子捆着。
下士又命令道:“把嘴上的布条解下来!”上等兵紧张地说:“她会咬人!”
“哼!”下士自己解下中国姑娘口上的布条,点了点头,“挺漂亮。”中国姑娘狠狠地往下士的脸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混蛋!”下士向中国姑娘头部猛踢一脚。又一道鲜血从中国姑娘脸上流下。那个刚才打碎杯子的日本小姑娘吃惊地叫了一声,匆忙取出白手帕,擦拭中国姑娘头上的血。
太一郎急匆匆从楼上下来;“快,把那个抓来的日本姑娘送上去,她叫什么名字?”
“望月明子。”下士回答。太一郎吩咐:“快,换衣服!”
下士上前拉起望月明子上楼,明子走上楼梯,回头凄怆地望了那个中国姑娘几眼,握着白手帕的中国姑娘眼睛里一瞬间闪现出感悯之情。
2
一双赤裸的、瘦骨伶仃的脚,穿着明显大了的日式木屐,缓慢地一阶阶往楼上走去,后边紧跟着的是太一郎的大皮靴。
上到三楼后,太一郎对着纸糊的拉门恭敬地喊了一声:“报告!”并没有反应。太一郎等待着,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拉开了门,把望月明子推进去,关上门,下楼去了。
室内,光线仍然昏暗,充满烟草、酒精、洋葱头、生鱼等物的臭气,这一切都使换了白色和服的望月明子浑身战栗,睁不开眼睛。
片刻,她才看清这是间铺了“榻榻米”的日式房间,房中间放一张黑漆矮桌,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人,头上绑着朝日徽章的白手巾,眼睛瞪得大大的,死盯着明子,一身整齐军装,解开了前襟,漂白无领衬衫衣上伸出一条细长的脖子……吓得明子腿软了下来,跪在“榻榻米”上,双手扶地。
猛然间,她发现手上粘糊糊的,举起来一瞧,手上尽是鲜血,明子惊恐地顺着地面往前看,血是从矮桌底下流过来的,抬头再望,迎面坐的日本军官,肚子上横插着一把战刀,刀把露在腹外……明子尖叫一声,趴在地下。
正在下楼的太一郎,听到明子的尖叫,慌忙返身跑上楼来,拉开房门,迈过望月明子,来到矮桌前,瞧了半天,才跪下用手去摸那个军官的脖子,发现他已断气。太一郎慌忙站起来,从矮桌上拿起一张白纸,走到煤气灯下细看:
“八月十五日,‘玉音广播’(注:日本天皇本人做的广播):
八月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