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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杜梅——
她说:柳东——
他说:杜梅,我要死了。
她说:我也是。
后来,俩人终于分开了。他们都气咻咻地望着对方。
他突然问:你要回城怎么办?
她说:我不走了,在这里陪你一辈子。
他说:真的?
她说:真的。
俩人又一次抱在一起,生死相依、地老天荒的样子。直到天黑,他们才摸出卫生所的小屋。
他们相恋了,海誓了,山盟了。
这时,柳秋莎一家情况发生了变化。几天前,柳秋莎接到了军区胡参谋长的一封信,胡一百在信中说:邱、柳二位同志,你们受委屈了,军区党委最近有望研究你们的问题,请你们做好回军区的准备。
邱云飞和柳秋莎接到那封信后,没有明显的激动,他们当年下乡时,就没打算再回去,况且,他们已经习惯了靠山屯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远离兵营,远离争斗,他们过得平安无事。
那天晚上,俩人躺在炕上就有一搭无一搭地说话。
她问:你愿意回去吗?
他说:无所谓,我的小说还没有写完。
她说:我没问你的小说,我是说你愿不愿意回去?
他仍答:无所谓,回去干什么?
她也就不说话了,她睁着眼睛望着黑暗,只有柳东仍在读书,屋里的灯光射过来一道。她觉得在靠山屯的日子里,从来没有这么踏实过。由当初的不适应,到现在终于适应了,她感到幸福、满足。胡参谋长那封信,在她心里没有掀起什么波浪,她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她似乎已经忘了那封信,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直到有一天,两辆军区的车开到了靠山屯,开到了柳秋莎家门口,后面还跟了一群看热闹的孩子。
章梅从车上跳了下来,柳秋莎一见到章梅真是百感交集,俩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章梅说:我都想死你了。
柳秋莎又想起过去的迷蒙岁月,她的眼睛也潮湿了。
柳秋莎抹一下眼睛道:你干啥来了?
章梅就睁大眼睛:前几天写给你们的信没收到?
柳秋莎这才想起胡参谋长那封信:收到了,咋的了?
章梅就说:我来接你们了,你们的问题平反了。
柳秋莎这才意识到,靠山屯的日子果真到头了。她愣在那里,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邱云飞也立在那里,他的心情和柳秋莎没什么两样。
章梅说:还愣着干啥?刚才我已找到大队书记,把组织上的公函给他看了,并办完了回迁手续。快,咱们今天还得赶回去。说完就冲车上的几个战士挥挥手说:快搬吧!
几个战士下来,七手八脚地把屋里的东西往车上装。
章梅冲柳秋莎说:柳东呢,咋不见柳东?
柳秋莎这才想起还在卫生所上班的柳东,说一声:我找柳东去。
柳秋莎赶到卫生所时,柳东正在吹口琴,杜梅正在钩假领,她已经不知为柳东钩了几条假领了,此时俩人正沉浸在爱情的氛围中。
柳秋莎突然闯了进来,吓了俩人一跳,都怪怪地望着柳秋莎。柳秋莎气喘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柳东就惊问:妈,出了什么事了?
柳秋莎就说:收拾东西,咱们回家去。
柳东惊呆了:回家去干吗?
柳秋莎:军区的车来接咱们了。
柳东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他望一眼母亲又望一眼杜梅。杜梅大睁着眼睛,看看这个望望那个。
柳东这时才想起杜梅,想起俩人曾海誓山盟的那些话语。他突然说:我不走。
母亲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你说啥?
柳东又答:我不走,我就留在这里。
他一副铁了心的模样,在爱情和回城的当口,他选择了爱情。这时杜梅也站了起来,俩人肩并肩地站到了一起。
柳秋莎说:不走咋行?我和你爸都走,这里就没咱家了。
他说:那我也不走。
这时杜梅说话了,她对他说:柳东你走吧。我迟早也要回城的,你先回城等我。
直到这时柳秋莎才认真地打量杜梅,眼前这个姑娘,她越看越熟悉,看着看着,她竟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自己年轻时,活脱脱的就是眼前的杜梅。她从他们的话语和态度上,感受到这姑娘和儿子的关系非同一般。于是,她就认真地盯着杜梅问了一句:姑娘,你叫啥?
杜梅答:杜梅。
柳秋莎就说:好,我记下了。说完拉起柳东就走。
柳东挣开母亲的手,走到杜梅身边,拉着杜梅的手,两眼深情地望着杜梅说:杜梅,我等着你,别忘了给我写信。
杜梅两眼含泪,认真地点了点头。
柳东之所以决定要走,完全是杜梅那几句话。因为杜梅早晚要回城的,那他就先走一步。
车很快就装完了,本来就没有多少东西,而且柳秋莎还把大部分家具以及养的猪啊、鸡啊的都留给了于三叔。这时全村的人都知道柳秋莎要走了,都过来为他们一家送行。
最热情的当然还是于三叔和三婶,三婶扯着柳秋莎的胳膊说:闺女,咋也吃顿饺子再走哇!
章梅已经坐在车上催促了,她说:秋莎快走吧,晚了天黑前就回不去了。
柳秋莎只好依依惜别三叔三婶,和乡亲们告别了。
于三叔和三婶都哭了,他们抹着泪说:你们啥时还能回来?
柳秋莎说:三叔、三婶你们放心吧。我在城里安顿好了,就回来看你们。
车已经启动了。
柳东在人群里仍没有找到杜梅的影子,他一直在找着,车已经开到了村头,他发现杜梅在后面追喊着:停一下,停一下。
车停下了。杜梅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她把柳东的口琴递过来,还有一个整齐的白纸包。
杜梅冲柳东招着手说:咱们在城里见!
车开了,柳东的泪眼模糊了。
他打开纸包,是一条假领。柳东的眼泪滴在假领上。
柳秋莎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她冲儿子说:儿子,你的眼光不错,你比你妈当年强多了。
四十五
军区还是那个军区,人还是那些人,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一切似乎又都变了。
柳秋莎走在军区总院的一个角落里,这里的一草一木还是当年的样子,只不过是人变了。院长很年轻,是当年的崔助理,柳秋莎当年一口一个小崔地喊着,如今的小崔已经是崔院长了,章梅也已经是副院长了。当年医院里那些老人都还记得柳秋莎,他们见了柳秋莎不知如何称呼,迟疑片刻,才热情地打招呼:老领导回来了!然后敬礼,握手。
柳秋莎走在医院的每一个科室里,情形大体都差不多。还有那些年轻的医生护士已经不认识她了,那些年轻人就问那些老人:这是谁呀?知道的便答:咱们的老副院长,柳秋莎。问的人便说:哦,是她呀。
柳秋莎被明确下来的职务是医院的顾问,她的办公室和崔院长的办公室是对门,门上就添了一块牌子,上面用红笔醒目地写着:顾问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摆设和崔院长办公室的摆设竟也分毫不差,有电话有沙发,还有两盆君子兰摆在窗台上。
她的门是打开的,崔院长办公室的门也是打开的。崔院长办公室里很忙乱,电话不断,来人不断,来的人大都是请示汇报工作的,然后送上呈文或报表,崔院长就在上面写上这样或那样的批示。崔院长最后总是关照那些人说:请柳顾问过一下目。
那些人便笑容满面地从崔院长办公室走过来,很谦逊地说:柳顾问,崔院长请你过目。说完,便把批件呈上去。
刚开始,她还认真地看那些批件,一页一页的,那样子比崔院长看得还仔细。来人就自然不耐烦的样子,在屋里踱了两步,后来索性坐在了招待客人的沙发上,点上支烟,轻轻淡淡地吸。柳秋莎闻到烟味,就下意识地拧紧眉头,来人注意到了,把吸了半截的烟掐掉了。
柳秋莎再去看崔院长的批示,崔院长的批示写得龙飞凤舞,她只能猜着认。按说,批件送到你这里了,按规定也是要写上自己意见的,这些柳秋莎懂,提起笔来,想了一会,又想了一会,就写了几个字:同意崔院长的意见。便把批件还给来的人,来的人便拿着批件走了。
渐渐地,柳秋莎对这种工作厌倦了,不就是看看批件嘛,她知道,看也是同意,不看也是同意,难道她还不同意崔院长的意见?时间长了,她就有了自己是个闲人的感觉。她这样的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既然这样,那还回来干什么?还不如她在靠山屯,每日出去,做一些自己能做的。在靠山屯的日子,她是踏实的,回到医院的日子她是个闲人。不行,绝不能过这种闲人的日子,她这么想过了,便锁上办公室的门,来到了军区胡参谋长办公室。
胡参谋长办事说话依旧,他正冲电话里喊:这事是军区党委定的,执行也得执行,不执行也得执行,你要是办不好,我就把你的师长撤了。
说完呱嗒一声放下电话。抬起头来,才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柳秋莎,他不认识似的看了一眼柳秋莎,然后才惊呼一声:小柳原来是你,快进来,快进来。
柳秋莎坐在招待客人的沙发上,胡参谋长一屁股也坐了过来,亮着嗓子说:你回来我还没去看你,你倒来看我了。
柳秋莎就公事公办地说:胡参谋长,我要工作。
胡一百就吃惊地问:你不是有工作了吗?
柳秋莎:就那个顾问?!
胡一百:小崔年轻,你要给他当好这个顾问,你是老同志了,你要帮助小崔。
柳秋莎又问:我的工作是谁定的?
胡一百就说:军区党委呀。
柳秋莎就又说:那要是我不当这个顾问呢?
胡一百终于明白柳秋莎来的目的了,便说:小柳哇,你年纪也不小了,党委考虑你离开岗位这么多年,让你担任顾问,先熟悉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