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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今早要吃粥,说是清淡点。”
“吃粥?”圆呼呼的福婶瞬间垮下脸。“还要清淡的?”
“是啊,怎么了?”
“唉,双丫头,你不知道,我福婶什么菜都能张罗,唯独被老爷这清淡粥难倒了。”
“有什么难的?白粥一锅配上几样小碟菜下就得了。”
“嗤,这么容易还用我苦脸吗?”福婶瞪了吴双一眼。“老爷的清淡粥是除了白粥以外的清淡粥,不配菜,不油腻却要入味,让人食了会有舒畅的感觉,一整日的精神都来了,我实在想不出是什么粥会有这么大的魔力,神仙吃的吗?”
“福婶,那怎么办?”
“怎么办?”福婶意兴阑珊的洗锅淘米。“不就是硬著头皮煮,然后原封不动的叫李总管亲自端回来,再被他狠狠地数落一顿,还能怎么办?”
“福婶,我帮您吧。”
“帮?双丫头,你开什么玩笑?想让我卷铺盖?”
“福婶,我家里头常因米不够,所以总是煮粥给弟妹吃,又怕粥太稀,没味道,所以就会加入各式各样的佐料和著粥煮,您让我试试吧,反正大不了就是再被李总管给亲自端回来罢了!”
“唔……”福婶想了想。“也罢,你就试试吧。”
于是吴双卷起袖子,环顾这灶房食材充沛,比起她家乡那家徒四壁的灶房简直是天壤之别。她将生米分成几个小锅,分别加入已去油,由大骨熬成的高汤、鲍鱼炖的高汤、鲜鱼高汤还有干净的黄豆提浆。
“双丫头,你这是……”福婶稀奇的问。
“福婶,您等等,我待会儿再解释给您听。”
四道粥,用四个小小的陶瓮装著,紧密的盖子让人间不出味道。“这是什么粥?这么多样?老爷不配菜的,福婶怎么搞的?”
“小六姊,”吴双悄声地向另一个次丫头解释。“四道都是粥,不同口味的,福婶交代先开这一瓮,等老爷品尝了再开这第二瓮,记得这第二碗粥在老爷跟姨太太食至半盅时,赶紧开第三瓮,否则会烫嘴,这第四瓮就不计较了,只是收肠胃的。”
“得,福婶开窍了?吃粥也来这么多排场?我可记不得这许多,你随我来,我请示姊姊们。”
吴双端著粥跟在小六身后,在主厅外就闻著淡淡的薰香入鼻,小六在门口与大丫头夏儿低头轻语一番后,见夏儿示意她过来,吴双立刻战战兢兢地上前。
“你进来,好生侍候著。”夏儿悄声让过。
宋明珠见个小丫头进主厅,微微纳闷,她起身入内。“老爷,用膳了。”
吴双小心翼翼地布置碗筷,良久才听见房内低沉的男音轻应了一声,接著是沈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这敖老爷真的很高大!
他一坐下来,几乎与站著的吴双一般高,他的周围因他的迫近,无形的流泄出一股尊贵的傲气,让人下由得对他肃然起敬。
“老爷、二姨太太,福婶预备了四道清粥,”她清亮的嗓音响起,周遭那股暧昧不明的薄雾瞬间被冲刷得干净。“第一道粥是‘任我邀游’。”
“任我邀游?”敖敏轩听那嗓子清脆悦耳,精神先是一振,再听那粥名,不自觉地扬起剑眉。
“请老爷、二姨太太尝尝。”吴双盛两盅六分满的粥,恭敬地递上。
敖敏轩尝了一口。“嗯,福婶终于抓住清粥的诀窍了。”
“老爷,是鲜鱼炖粥嘛!咦?怎没鱼肉?敢情福婶偷吃了?又怎么叫‘任我遨游’?”
“不,加了鱼肉反而使粥变得混浊,坏了整个味道。至于这名嘛,也难为福婶想得出来,人在茫茫大海中会迷失方向,鱼儿却是自由自在,这汤头用的是鱼汁熬成,和在粥里入口,全是鲜味儿,岂不是‘任我遨游’?”
以为这敖家老爷不过是一身铜臭的商贾,想不到居然是性情中人?吴双忍不住偷瞧他两眼,心中有些惊异。
宋明珠赶紧顺著敖敏轩的话语。“想不到福婶钻研菜色,竟也变得这样有学问,丫头,这第二道粥又是什么?”
“是‘富贵逼人’。”
敖敏轩尝了一口,嘴角泛起笑容。“好个‘富贵逼人’。”
“是鲍鱼粥吗?”宋明珠犹豫的看向敖敏轩。“怎么味道似乎特别鲜呢?”
“福婶当咱们府里随处拿便是鲍鱼,这精华全熬入米粒里了,不知用了多少颗鲍鱼呢,果然是‘富贵逼人’。”
吴双因敖敏轩的识货而微微一笑,原本先人为主以为他是个俗商的看法,缓缓的在心中做了修正。别看这小小的一瓮粥,是她不当一回事的猛将鲍鱼丢入炖锅内,才熬出的呢!“老爷、二姨太太,这是第三道粥。”
“哎呀,起锅这么久,这粥却还冒著热泡呢!”宋明珠惊喊。
“是,这道粥叫‘东坡瘦竹’,怕老爷、二姨太太烫嘴,先盛了搁著,等用过鲍鱼粥正好赶上合用这道粥。”
“‘东坡瘦竹’?咦?这粥里有料,是竹笋粥?”
“不,二姨太太,竹笋只是陪衬,‘东坡瘦竹’取自苏子瞻‘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又苏子瞻自创东坡肉以猪肉为食材,故这粥实以肉味为主,口味稍重些。”
敖敏轩的人生里,从不曾正眼瞧过女人,此时双目忽然投向眼前这位娇小的人影,而吴双也适巧抬眼。
好一对灵活会说话的大眼!“福婶整日柴米油盐,并不识字,何时会风花雪月?想必是央什么酸儒弄些稀奇古怪的名目,你小小年纪能清楚明白这些名堂,说得合情合理,倒也难得。”
好一位相貌堂堂、威严并济的大老爷!但听听他说了什么?竟说她是酸儒?吴双心中冷笑。
“老爷,”宋明珠顿觉脸上增光,大姨太太的身边人,可从来不曾被老爷称赞过呢。“这……”惨了,丫头唤什么?“只是个小丫头,您别宠坏了。”之后,她转向吴双。“丫头,老爷夸著你呢,还不快谢恩?”
什么?还要谢……恩?吴双垂下眼眸,掩饰心中的不快。“谢老爷。”
屋外李总管的声音响起。“老爷,今儿个与关家主子有约,现在就得启程了。”
“行了。”敖敏轩起身,收回视线,脸上仍是一副令人生畏的神情。“我这就来。”
“老爷……”
他正要离席,怯怯的细声阻止了他,立刻不耐地微露愠色。
宋明珠及大丫头们惊悚地抽气。“丫头,快住嘴,你的规矩呢?平日是怎么教职工你的?”完了、完了,才一转眼,这丫头就给了她天和地的落差。
“禀老爷、二姨太太,这第四道粥主健脾、养胃、润肺,方才那三道粥,口味渐重,请老爷这第四碗粥多少喝上两口,润润肠胃。”
敖敏轩严厉地盯著眼前这不知死活的丫头,他最厌恶女子自作聪明,方才不意脱口而出的赞赏,显然让这丫头以为就可以飞上天了。
瞧她现在垂眸卑微,一副恭敬的模样,可不知怎地,他知道她其实一点也不害怕。这倒是奇了,一个小丫头竟然比商场上的那些老狐狸还镇静,难不成她是初生之犊,所以还搞不清楚他是头猛虎?
“名目呢?”他又落坐,嘲讽地考她。
“浑然忘我。”
“大胆!”他拍桌轻喝。“瞧你小小年纪,竞如此不知羞?”
吴双怔怔地抬眸,奇怪地瞧敖敏轩一眼,他愕然发现那对眼瞬间点亮了她的五官,使她整个感觉活了起来——天然的美景!脑袋一晃而逝的念头使他不悦的皱眉。
“苏子瞻是不知羞之人?”她语气里透著下解。
“还狡辩?跟苏轼又有什么关联了?好,我倒要听听你怎么解释。”
“苏子瞻有云——身心颠倒不自知,更知人间有真味。岂不是‘浑然忘我’?!”
“你……”敖敏轩一时语塞。“哼,又是那酸儒卖弄的学问?我知道苏轼是个美食者,也就是说这道粥又是出自于他?”
吴双点头。“黄豆提浆辅以无锡贡米熬成的粥。”她淡淡地叙述出处。
敖敏轩不再废话,取碗喝了两口。入口的清甜香味,霎时将他口中仍余留的肉味沈淀下来,只剩下清爽。“李总管进来。”
宋明珠与身边四大丫头对望,忐忑不安,怎么会这样?不过是吃个粥而已呀!瞧老爷一脸肃穆,唉唉唉,她狠狠瞪那始作俑者,这死丫头害苦她也。
“老爷。”李总管拱手微微屈身。
“福婶的薪俸多少?”
“灶房连她共八人,全由她张罗,月俸四十两。”
“嗯,下个月起多加十两。”说完他起身离去。
“是。”李总管紧跟在后。
屋内骤然安静。
“死丫头!”宋明珠忽然发飙的用纤纤食指猛戳吴双的额。“你是怎么了?向天借胆,竟敢拦阻老爷?你存心吓死我啊!还有你们这四个丫头是怎么了?居然让个不受教的野丫头进房门,老爷这次没怪罪,可今后我的脸往哪儿搁?你们告诉我……”
“太太别气坏身子了。”大丫头之一秋儿,赶紧上前轻拍宋明珠的背顺气。
“是啊,都怪福婶,”夏儿帮腔。“煮什么稀奇古怪的粥,还得照顺序侍候,这小丫头才进得了门。”然后她转向吴双。“双儿还不跪下。”
识时务者为俊杰,吴双乖乖地跪下。
“哼,福婶倒好,”也是大丫头之一的冬儿,冷冷地接腔。“吃了老爷的打赏,可这小蹄子怎么办?老爷最不喜多话的女子了。”
“我不要了,叫李总管撵出去。”
宋明珠恶声恶气的模样,完全破坏了平日所营造出的华丽气质,此时她是如此庸俗,吴双忽然发觉这女子一点都不美。奇怪?当初怎么会觉得她美若天仙?
“太太三思。”最长的大丫头春儿,冷静地沉吟。“这会儿将这丫头撵出去,反倒让李总管瞧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