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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是。我再次上大学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好几岁的人了,又曾经有过工作经历,处理事情自然比一般的同学
要成熟许多,所以,没用多长时间,就赢得了老师和同学们的信任,被选为班长,后来又进了学生会。大四开学,原有
的学生会主席毕业,我做了新的学生会的主席。可是不久,文革便爆发了。开始的时候斗争相对要简单些,串联,写大
字报,背毛主席语录,我还是很积极的;到了第二年,局面就开始混乱不堪了,一大批德高望重的教授被批斗,甚至被
迫害,大量在建国以后回国投身社会主义建设的老科学家,居然被冠以敌特的帽子,这让我对这次所谓的革命产生了极
大的怀疑,我动摇了。后来,终因为一件事爆发了。我的一个老师,一个著名的水利专家,他放弃了国外优厚的经济待
遇,在新中国建立以后,毅然回国。十余年里,他不仅诲人不倦,为国家培养了大量的水利专业人才,而且参与了大批
重点水利工程的建设,每个月却只拿几十块钱的工资。对他,我是十分崇敬的,在和他相处的几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受
到他那颗拳拳赤子之心所感染,所激励。而且,老人的身体状况极差,在打成敌特之间,他已经是肝癌晚期了,可他还
是坚持在工作一线,用他可以用小时来计臬的余生来为国家的建设作贡献。这样的人,会是敌特?他图什么呀?打死我
都不信。所以,在他被批斗的时候,作为校革委会委员的我据理力争,结果你自然是可以想象得到的。不过,因为我根
正苗红,既是贫农,又是孤儿,占了不少便宜,而且身边也团结了一批人,那帮造反派们也不敢拿我怎么地,所以,就
编了一个由头,把我当知青给下放了,让我到P 县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呵呵。”谈新权一声苦笑,不知道是在笑自
己,还是在笑那个荒唐的年代。
“后来您就到了河西村了是吗?”蓝煜星现在是在用询问来鼓励谈新权说下去,这句话属于典型的明知故问。
“是啊!不过,先不谈在河西村的事情,那时候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主要想说的是这件事对我的影响。可以说,
我被下放,对我最大的一个刺激就是,从前,我一直以为,要想为国家的建设作贡献,首先就是要有学问,有技术,所
以,建国初期我学工科,后来感觉农村有问题,又学水利,这种观念影响了我十几年,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如果想
做点事情,仅靠知识,靠技术是不行的。”谈新权用这样的话来形容他的转变。
“那您认为最重要的是什么?”蓝煜星一边猜测,一边问。
“权力!”谈新权十分坚决地说出了这两个字:“这就是政治!你要懂政治,要有权力,才能顺利地做你想做的事
情,才能不受约束地推行你的想法。没有权力,你就是有再好的技术,也只能是一颗棋子,别人让你怎么走你就怎么走,
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如果你不服从权力的支配,那么,你就被会被遗弃,你就会被那只权力之手从棋盘上拿开,
就这么简单。所以,就是因为我不懂政治,没有权力,我学了冶金,却不能如自己所愿为国家煅炼优质的钢材,只能去
指导别人怎么用宝贵的铁矿石去炼那些比垃圾还垃圾的蚂蜂窝;我学了水利,也不能参与到水利工程的建设和设计,只
能下放到农村种田,去割麦子,去放牛。”
“可你学到的东西并不是没有用,后来还是发挥了很大的作用的,不是吗?”蓝煜星感觉谈新权的权力观似乎有点
问题,当即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是的,那是因为我有了权力。哪怕只是一点点,只是一个比芝麻还小的小官,但是,有了这点小权,我就按照自
己的意志来支配我权力范围内的一切。这样,我才有机会去兴修水利,兴办工厂。河西村的实践,是有限的权力和知识
嫁接在一起绽放出的一朵美丽的鲜花,却又因为不可抗拒的权力最后结出了一颗苦涩的果实。老实说,河西村的村支部
书记,是我做过的最小的官,却是我最有成就感的一段,我敢说,那时候河西村的水平,绝对是全国农村第一。那时候
都在说农业学大寨,大寨怎么啦?大寨能比得上河西吗?差远了。”提到了自己一生最满意的作品,谈新权的自豪感不
知不觉地便流露了出来。
“那你一开始到河西村的时候,因为拉大车,脚心都被戳烂了,并不意气用事,而是有意为之?”蓝煜星渐渐感觉
到,肄业之后的谈新权,有了权力欲的谈新权,已经不像开始的时候那么单纯了。
“那倒也不至于。不过,你说得也不是一点点道理都没有。”谈新权回答得很坦率,此时的他,酒意已经十分明显,
舌头似乎有点发硬了:“那时候的我,本来就血气方刚,一腔热血,男人嘛,流点血受点苦算得了什么?我是不服那个
气,凭什么农民们就敢赤着脚在麦茬地里走,我们就不行?别人能做到的,我一样能做到,而且可以做得更好。当然,
就是因为我的这种勇气,赢得了乡亲们的尊重和拥护,后来,我才能被推举为大队书记,才能有一番作为。所以,你说
我是为了某种目的才去这样做,也不能说不对,事实毕竟导致了这个结果。”
“那后来出了事情以后,你不后悔吗?”蓝煜星有一种判断,是不是文革时期谈新权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反而遭到
打击迫害,导致他性格扭曲,痛恨党和政府,这才组建了一个庞大的犯罪集团,挑衅国家政权。
“后悔?我不后悔。那一次的实践,是我有生以来做的第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为什么要后悔?不过,事后,我还是
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小蓝,你还记得我送你的那本书吗?”谈新权忽然提起了中秋节赠书的事情。
“记得。《徐光启传》是吧,我常看。”蓝煜星很认真地回答道。
“你的确是看了,可惜,我的一片苦心,并没有起作用啊。”谈新权似乎十分惋惜:“在狱中几年,可以说,我一
直在反思,反思我究竟错在了哪里,后来,我终于得出了答案。”
“那您的答案是什么?”蓝煜星很好奇。
“你听说过这句话吗?命运像强奸,如果你无力反抗,那就闭上眼睛享受吧。”谈新权说的,是一句被众人传说了
千万遍的一句简单而又粗俗的话。
“当然。”
“大体就是这个意思了,人,如果不能改变环境,那就要努力适应环境。所以,我在河西村,最后之所以出现那样
的结果,就是因为我不识时务,没有研究好中央的政策导向,只是按照自己的一厢情愿,凭着一腔热血蛮干,最后碰了
个头破血流,根本就是一个必然的结果。毕竟年轻啊。”谈新权最后的感慨,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蓝煜星。
“您现在倒是不年轻了,可还是这么干了,那又是为什么呢?”蓝煜星至少可以分析出,谈新权现在的所作所为,
虽然和当初在河西村所做的事有本质的不同。在河西村的时候,他是发展生产,造福百姓;而现在,虽然客观上做了一
些好事,却也在滥杀无辜、草菅人命,可有一点是相同的:都在与党和国家的大政方针对抗。这和他刚才所说的如果不
能改变环境,那就努力适应环境的说法是背道而驰的,究竟是为什么,蓝煜星不得而知。
“你理解的片面了。我说的是,如果改变不了,那就努力适应。我从监狱里出来以后,可以说,这么多年来,我一
直在韬光养晦,默默地准备着,这个过程很难熬啊。我出来以后,档案年龄也都三十多岁了,还要从科员一步一步干起,
不过,也给我赶上一个机会,那会,我拿到了原来的本科学历,正好赶上八十年代前期的文凭热,只要有大学文凭的,
一个个都跟做了火箭似的,迅速往上提拔,于是,我很快做了副乡长,副书记,乡长,党委书记,副县长,县委常委,
县委副书记,县长,快还是很快的,可是,等终于到了做县委书记的时候,也就是到了可以实实在在按照自己的想法放
开手脚大干一番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已经年过五十了。这个时候,用干部的导向早就变了,文凭热过去了,开始提倡
干部年轻化了。我很清楚,县委书记卸任以后,组织上肯定会给一个副厅级的待遇,但是,我做一把手、主政一方的机
会已经到头了,如果再不做点什么事情,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谈新权的话题在一步一步地进入主题。
“于是您就实施了这么一个充满血腥的计划?”蓝煜星心里想不通。其实,以谈新权的能力,在P 县做县委书记期
间,他所做的事情,已经足以快慰平生了,为什么还要在暗地里搞出这么一个动作?蓝煜星实在是不明白。
“我并不同意你的说法,这个计划,在刚刚启动的时候,的确采取了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比如,用了许昌平的一
笔黑钱,比如,在上海实施一个空手套白狼的骗局,这些,就是你所说的非法敛财吧。但有一点,佳兵不祥,我从来没
有打算过以武力为手段,以人的生命为代价,去推行我们的理想。至于后来因为出现了一些曲折,不得已采取了一些极
端的手段,就像我开始时所说的一样,是一种必要的牺牲,那也并非我的初衷;组织这支武装,更主要的目的是在国外
开辟财源,在国内寻求自我保护,而不是想把他们作为杀人的利器。而且,我希望你看到,在P 县,在玉纶集团,多少
群众、多少职工因为我们的努力过上了好日子,解除了后顾之忧,不再为下岗而发愁,为疾病而困顿,为子女上学而烦
恼,为住房而操心。说白了,我就是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彻底革除当今社会的诸多弊端,建设一个全新的社会,用官方
的话说,就是和谐社会。而且,我还想告诉你,目前我们所实施的,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