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刊 2006年第20期-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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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沙，沙沙，是雪在走　
　　咕咕，咕咕，对面楼檐　
　　一只雪鸽羞红了双眼　
　　　
　　而我内心惭愧　
　　像一滴污水，像一粒尘埃　
　　在世界的纯洁中探头探脑　
　　　
　　突然转身　
　　　
　　突然转身，我看见　
　　我的背影停留了片刻　
　　像另一个跟踪者在躲闪　
　　　
　　突然转身，面目全非　
　　熟悉的街道变得陌生　
　　我无法从原路退回去　
　　　
　　突然转身，我心荒芜　
　　一个熟人令人恐惧　
　　心仪的妇女让我眩晕　
　　　
　　老了，老了，突然转身　
　　熟悉的面孔日渐暧昧　
　　身后的影子也愈显鬼祟　
　　　
　　从前的某一天，想象的某一个　
　　少年和青年的运动场，身手矫健　
　　腰肢婉转，突然转身——　
　　　
　　我看见我从对面跑来　
　　目不旁视地经过我自己　
　　消失在我身后的世界　
璀璨的九月
谢文欣　
　　当记忆的残骸　
　　又长出奉满的血肉　
　　逝去的梦就这样　
　　轻轻敲响了　
　　岁月之坟的重门　
　　满地黄叶，秋雨滴阶　
　　一腔浓浓淡淡的心事　
　　赋予璀璨的九月　
　　燃烧成滴血的风景　
　　挥别夏日　
　　多少值得珍惜的故事　
　　在飘雨的花季滑落　
　　面对菊枝瑟瑟　
　　我不再躁动于绿肥红瘦　
　　硕果的培育　
　　不相信时光颓废　
　　我于是虔诚地祈祷　
　　让璀璨的九月　
　　重塑生命的丰华　
就在这里安个家吧（外一首）
楚天舒　
　　就在这里安个家吧　
　　白云般活上千年　
　　对着青山　对着草原　
　　栽花种草　喂马劈柴　
　　　
　　红光满面怀抱幸福的篝火　
　　牦牛与羊群围住石屋团团静坐　
　　耀眼的星辰　伏在肩上　
　　在那灵魂的住所　
　　寂寞高悬　
　　　
　　拨开蒿草　隔天相望　
　　少年了　除了你我　
　　这里再没人来过　
　　　
　　青稞酒酿熟在腰间　
　　热情高涨喝高到眉毛　
　　脱去一件藏袍　
　　迎战一场温柔的战争　
　　把桃花全都赶回体内　
　　空阔的版图　
　　两只鸟的比翼　
　　比云朵还轻　
　　　
　　爬上昆仑　
　　　
　　再爬也只有雪了　
　　所有的山峰在天堂的门口　
　　白茫茫的一片　
　　干净瑟索如羔羊　
　　　
　　迎着风细数根根竖起的毛发　
　　青春的容颜已经逝去　
　　站着一天比一天消瘦　
　　石头更加沉默　
　　只有那有劲的风　
　　呼呼地在耳边告诉我的　
　　我也将快乐地告诉你　
　　　
　　爬上昆仑　
　　我进了天堂　
　　天空俯下身来　
　　瞬间的骄傲让山哭泣　
　　不是严冬总是严冬　
　　空空荡荡的天堂　
　　我听到的叹息比楼兰沉重　
在旧镇
简清枝　
　　一　
　　　
　　我是很晚到旧镇的　
　　这个陌生的地方因为住着一个朋友而温暖　
　　夜的灯火暧昧而孤独　
　　初冬就这样掩盖了整个海岸　
　　和布满尘土的房屋　
　　　
　　灯打开了　
　　还有几瓶冒着白沫的啤酒　
　　我们各自谈着现在和将来　
　　沉默时，彼此可以听到心底的叹息和等待　
　　今夜我是旧镇的过客　
　　我会将一生中的一天交给了它　
　　当我微醉时　
　　我会枕着若有若无似远犹近的波涛睡去　
　　而我的手边还会有一卷诗歌　
　　一副眼镜　
　　和几枚零零碎碎的梦呓　
　　　
　　二　
　　　
　　冬天的菠萝蜜变成一只黑色的蚁巢　
　　阳光透过龙眼树的小手掌　
　　它们铺展在石凳上　
　　成了这个季节暖色调的桌布　
　　我就这样安静地享用阳光的早餐　
　　光亮的额头　
　　因此也洒满温润的安详　
　　一杯清茶就是一杯幸福　
　　一页诗章就是满怀烂漫　
　　　
　　我在想　
　　就这样度过一个上午一个下午一个冬天　
　　我甚至计划着春天时再来一趟　
　　看看这满院的花草凄然　
　　看一只心存戒备的猫　
　　无声地走过月季、桂子和一支嘀嘀嗒嗒　
　　的水龙头　
　　然后与一棵旧年的树谈一谈　
　　用手去拍拍它的肩膀　
　　还用脸颊贴着它的躯体　
　　听听紧紧包藏的心跳　
　　和时光轻牵衣襟的呢喃　
　　　
　　三　
　　　
　　海就在身边　
　　一条新开的高速公路　
　　日夜奔流着工业化的欲望　
　　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　
　　没有第二十五小时的安静　
　　我们只能依靠心灵　
　　让一些思想泊在这片龙眼树下　
　　一片荒芜的草坪上　
　　这应该是我最后的庄园了　
　　明年或者不久的将来　
　　它就会变成我极度陌生的地方　
　　但我现在一定要百分百地享用它　
　　享用一整个上午六十亩的阳光　
　　一整个冬天一年中全部的温暖　
　　我是纷扰生活的弱势者　
　　很多争吵还没开始我就已落荒而逃　
　　只有在今天上午的旧镇　
　　我满目忧伤　
　　我认真地说出一些想法　
　　心底的自信蔓延而来　
　　像脚下叫着的潮水　
　　咸咸地一次次地　
　　冲刷着一个人的倔强　
南山暖（外一首）
黄志萍　
　　闺二月。把酒　
　　我们来话话桑麻　
　　或者安静地等着　
　　客从异乡来　
　　　
　　风不停　
　　孩子和小树一起长高　
　　　
　　午后　
　　采菊人靠山而眠　
　　　
　　他梦见天空　
　　有白鸟飞过　
　　他梦见南山背后　
　　升起炊烟　
　　他梦见自己　
　　无意中寻回了　
　　那把多年前丢失的锄头　
　　　
　　闰　二　月　
　　　
　　要是这样　
　　桃花一年　
　　是不是就可以开两次　
　　　
　　闰二月　
　　有顺风船　
　　南下八百里　
　　　
　　泥捏的小卒儿　
　　在岸上搭起凉棚　
　　顺手画出楚河汉界　
　　　
　　马走日，象走田　
　　你我各踞一边　
　　看桃花在树上　
　　一年一生　
　　一年一亡　
音乐之声（外一首）
枫　叶　
　　音乐之声　
　　闲情若行云流水　
　　美丽的草原风和日丽　
　　炊烟起处　胸中惬意　
　　　
　　音乐晶亮晶亮地在青青草叶上呼吸　
　　音符飘飞的地方　
　　纯净如月光滤过的水泉　
　　　
　　幕谢晨时　
　　乐音凝固在琴弦和铜管里　
　　凝固了恒古不变的信念　
　　万籁俱静　小针落地声如巨雷　
　　谁也没回过神来　
　　　
　　平静的是水　
　　　
　　一滴水　
　　装下整个太阳　
　　一珠水　
　　亿万颗泪花里面闪烁　
　　　
　　与水为友　
　　闲庭信步　
　　伟人之所以中流击水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出自水之所悟　
　　　
　　水不拘一格　
　　不择名流不拒细水　
　　卓而不群玉洁冰清　
　　伟人的骨灰洒向江海　
　　英灵因此永生　
　　　
　　水无定形　
　　滴水穿石排山倒海一往无前　
　　放瓶中则安于平稳　
　　受曲直大小宽窄尺寸之中　
　　最终归于平静的是水　
阳光悄悄从脚下溜走了（外一首）
远　洲　
　　不知什么时候　阳光　
　　悄悄从脚下溜走了　
　　像一只猫　
　　刚才还卧在它金色的地毯上　
　　我只打了一个盹　
　　便踩踏在阳光的阴影里　
　　　
　　我知道是墙　
　　投下的阴影　
　　被墙整块切割的阳光　
　　在我尚未充分感受温暖的时候　
　　它却从我脚下　
　　跌入地狱　
　　　
　　在冬天　阳光总是这样　
　　以不知不觉的速度　
　　一闪而过　
　　还未来得及回忆　
　　它就收走了我的座椅　
　　　
　　从高坡上看一列火车驶进山城小站　
　　　
　　像一条百节虫　
　　刚刚钻出一个山洞　
　　就缓缓驶进山城小站　
　　铁轨的细足　
　　撑起庞大的身躯　
　　在平坦的地面上　
　　蜿蜒而歇　
　　　
　　呜一声长鸣　
　　仿佛打了一声招呼　
　　卸下长途跋涉的疲惫　
　　安静地躺在阳光下　
　　间或传来一声粗粗的喘息　
　　　
　　这列运煤的火车　
　　这条由西向东爬行的虫子　
　　它是这个山城小站　
　　此刻最大的过客　
一场飘入黄昏的雪（外一首）
路　华　
　　风吹雪飞　下午到来的雪　
　　使空寥的上午在此刻　
　　显得遥远　
　　像冷漠枝头的点点梅花　
　　让这个下午感到风　以及　
　　鸟回巢前吃力扇动的翅膀　
　　　
　　吃力的翅膀　下午的雪　
　　在梅香的浅影里　
　　仿佛唐朝或宋朝的某年早春　
　　用一片词抑或诗　渐露出　
　　素淡的村舍与小河　
　　　
　　那村舍　谁们的故乡　
　　那小河　流过谁们村前的绿水　
　　　
　　一场飘入黄昏的雪　
　　可以让有力的火车　飞机　高速路　
　　无奈中　静静地停下　
　　却拦不住　
　　桃花走向三月的脚步　
　　　
　　孙庄夜色　
　　　
　　没有涂粉的夜色　
　　显得多么纯净　
　　　
　　华河　一望远去的流水　
　　在乡村灯火照耀下　
　　像元曲吐出的一阕竹箫　
　　以清幽的音符拍击着垂柳　
　　　
　　她的低音　越过芦苇　
　　越过结满露水和碎花的草叶　
　　点亮水面宁静的圆月　
　　　
　　这美好的时光多么幸福　
　　这幸福的时刻价值多少白银　
　　即使钻石　该有多大分量　
　　　
　　华河　经久不息地流淌　
　　经过孙庄这个村子　
　　她流出今晚的远方　
　　会有多远　
关东三宝（三首）
马海洋　
　　人　参　
　　　
　　不提长白山　
　　我肯定没有气力　
　　不说人参　
　　我不知怎样走入关东大地　
　　来到关东的汉子　
　　都把脚踩进长白山　
　　人参有着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