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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话什么意思?”他脸上闻言变色,说话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你又想离开我了?”
他声音里的抖颤让柯绿华低着目光,不忍看他。这些天她日日守在他身边,常常劝自己是不是这辈子就这样算啦,跟着他,以往发生的事情,忘了算了。可午夜梦回时,总是回想几天前的晚上,李昶搂住自己时所说的“反正你记不记得,我都不在乎。”她内心深处一遍又一遍地回想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神态,每想一次,心中就难受一分,“他始终是个抢夺成性的人,看上的东西要抢,看上的人,也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也是抢到手再说。今天他中意的是我,多少年之后若换成别的女子,试问我将何以自处?”
“回到中原,我会找个地方隐居,不会留在你身边。”她缓缓地道,声音就着噼啪的大雨和岩壁间的冷风,带着一意孤行的寒意:“我听说你是燕王爷的三王子,你堂堂皇家贵胄,让我跟着你,有些委屈了。”
李昶听罢,皱眉道:“你这么说,是气我一直把真正身份瞒着你么?我是个反贼,不得不处处小心。”风狂雨骤,他看着她,觉得她人虽然近在咫尺,心却远得让他难以触摸,呼呼的风刮得她衣袂随风荡起,她窈窕的身影直欲乘风离去,他不由自主伸手抓住她的衣袖,似乎真怕她就这样在风里消失——如果她不见了……,如果她不见了……他想不下去,如果她不见了,上穷碧落,下捣黄泉,他都会把她找回来。
“我是谁,对你来说这么要紧么?”他又伤心又困惑地问。
“有一点。”柯绿华终于抬起目光看着他,他英气勃勃的脸庞,因为在坑洞里呆了两个多月,有些苍白瘦削,不过斜飞的英眉,冷峻的眼神,高大挺直的身形,样样昭示他不凡尊贵的出身——如果他不张嘴骂人的话。
她要不要告诉他自己是他家的一个末等奴才呢?要不要对这个是自己主子的男人说,不喜欢他傲慢蛮横和冷酷无情,希望他为人能设身处地多为别人着想,希望他异日为君能多为天下苍生着想?脑海里回忆起当年出了高家镇,她在临水边第一次细细打量他时,觉得他就像一把出鞘的剑——锋利、强悍、难测,一个绝对不平凡的男子。
这样的他竟然与她在赌坊里相遇,人生的际遇难道真的都是天数么?
“你在涿县和破庙外两次强要了我,我心里也始终忘不了。李昶,其实我还是不能原谅自己,竟然对一个强犯女人的男子动心……”
李昶听她提起往事,他跟她越相处日久,越是悔不当初,此时叹息着道:“你还在气我逞强要了你?”他摇头,大大地叹气,“跟你在一起,当真一点都取巧不得。”说到这里,他又自嘲又无奈地笑了,也不管旁边还有躲雨的铁勒武士,突地单膝跪倒,双手拉着柯绿华裙裾,愁眉苦脸地道:“好啦,柯姑娘,我求你,我为了过去的事向你道歉,你别再记得我干的那件丧心病狂的坏事啦?”
“快点起来。他们看见了,在笑呢。”柯绿华大窘,脸颊火烧一般,拉着李昶,想让他站起来。
“我错啦。要是你肯原谅我,我就站起来。”李昶心中早已后悔他当初的放荡给柯绿华造成的伤害,有时候回想起自己长这么大,所做过的强取豪夺的事儿,就是一头冷汗——金坑里高得禄的一席话,让他知道这世上有些贱民之间的兄妹友爱,比之自己和同父兄长旭、晏之间的不知深厚多少倍;而高得禄那个自尽的妹妹,弃贵胄选一个卖饼郎,金钱地位在那样女子眼里,成了粪土一般。他以往自高自大,视贱民若蝼蚁,此时思之,当真既无知又愚蠢。他拉着柯绿华群裾,只是不松手。
“你先放手。”柯绿华见那几个士兵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和李昶,虽然不懂汉话,但人人脸上笑嘻嘻地,看热闹看得不亦乐乎。柯绿华挣不开,又恼又急道:“别傻啦,快点起来。”
“那你还恨我不?”李昶眼睛盯着她的俏脸,爱极了她双颊流韵,脸赛桃花的羞怯,赖着不肯起来。
“看你这傻样!”柯绿华气得跺脚,把脸转过一边,索性不理他,由他跪着。
“我承认当初做错了。我也不想给自己找借口,不管过去我碰到的贱民是什么样,我也不应该那样对待你。”他这次声音不再嬉笑,非常诚恳地看着她,“绿华,你几次救我性命,于我有恩;你说心里只有我一个,对我有情。我苍龙对天发誓,老天爷赐我你这般有恩有情的女子,这一辈子都要对你好,永远也不会委屈到你。”
柯绿华想不到他这样的人也会这样诚恳地道歉,心里感动,念起自相识以来他为自己受的苦,命还险些送掉两次,拉他站起,轻轻道:“你这么说,我很感激。苍龙,你为人豪横、冷酷,有的时候太过残忍,这些我都不喜欢;你是王子之身,将来要娶世家大族的闺秀做你的夫人,更别提数不清的妾室婢女。我出身仆役,不懂什么谦逊忍让的妇德,你若看别的女人一眼,我都会受不了——我想……,我想我不是你的良配!”
卷三 相见欢
野马川
她眉宇之间笼罩着淡淡哀愁,他的地位、财富、他的人本身,都让她想从他身边逃走么?一阵风夹着雨,吹乱了她满头青丝,李昶看她素白的手拢过乌油油的长发,他看她好久,从她柔和的眉梢到清亮宁静的眼神,后来抬手把她的手攥在自己掌心,承诺道:“要是你不喜欢,我把她们都送走就是了。”
她的手在他手心里微微抗拒地挣了几下,挣脱不开,反而被他攥得更紧了。“我……”她微微踌躇,本想告诉他自己是他的家奴,不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可冷风冷雨中,她浑身全是冰凉,一刹那无比贪恋他大手传过来的热力,心中只是不停地想:“就这样吧?就这样吧?老天啊,就这样算啦。
“那就这样吧。”她说的时候还有些犹豫,哪知说出口后,自己整个人宛如脱掉了千斤重负,心口处轻快得象片在风里跳呀跳呀地羽毛。从小到大,她事事计划安排,从来不曾凭着一时冲动做过任何事情,早上做什么,中午做什么,晚上做什么,全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这些年,那么多安排好的往事全都慢慢淡忘,却总是记得十三岁时,她从空慧处回家,因为贪赶路程,抄 路趟水过河不慎在水底的圆石上滑倒的时候,沁凉彻骨的水包裹着她,从心底深处突然冒出来一股子心思,让她一件件地把全身上下的衣服统统脱光。没有束胸的缠布,没了累累赘赘的底裤、衬裤、衬裙、外衫,那是她平生第一次透彻自由地呼吸。双腿间的流水凉凉的,天空的晚霞却绚烂的仿佛燃烧起来,又清冷又火烫的感觉让她第一次领会到,生命若可以像这云霞一样多姿多彩,像这流水一样毫无约束的话该有多美!
此刻刹那的意乱情迷,当年冲动之下在水中脱掉浑身衣物的时刻似乎又回来了,柯绿华但觉自己周身滚烫,喉咙口被抖颤的一团迷思阻住,怔怔地看着李昶,握着李昶的大手,虽然还有顾虑,虽然满心羞怯,可还是欢喜地对他说:“苍龙,让老天爷作证,咱二人再也不分开!”
她的声音满含的激情让李昶胸口大震,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手抚着她的略微湿润的青丝,嘴唇轻轻擦过她柔嫩的耳后肌肤:“是,谢天谢地。老天爷作证,咱二人再也不分开!”
旁边的铁勒族武士原本都笑嘻嘻地看着他二人,此刻见了这对风雨中紧紧相拥的青年男女,不知不觉都收起了看热闹的心态,人人沉默,似乎不忍打扰到他们。
那雨一直下到晚上还不止歇,众人吃过干粮,随便窝在避雨处歇息。柯绿华靠在李昶身边,安稳闭目而睡。将近黎明时分,听得崖壁间汩汩的流水声十分响亮,她睁开眼,光亮自树林缝隙和远处的山头透过来,近处的山石间一道溪流闪着碎钻般的光芒向临涧流去。她站起身,拍拍李昶道:“喂,起来,雨停了。”
李昶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见柯绿华,手臂一弯将她拉回自己身边,嘴里嘟哝道:“别吵。”
“喂,雨停了。李昶,咱们赶路要紧。”柯绿华轻轻拍他脸颊,拉他起来。
李昶张开眼睛,像一只睡醒的猎豹一样伸了个懒腰,清醒过来,听见崖壁间的水流和山石间淙淙的溪水,怔了一怔,站起身举目四顾,神色一凛道:“昨天这里还没有这些水流。难道这一夜暴雨……”他抬脚冲到山崖边,攀着湿漉漉的石壁爬到高处,看了一下,转过身来大声吼道:“铁勒大哥,快召集大伙儿速速离开。”
这一声大吼把所有人都惊醒,铁勒起身跟李昶用突厥语对答几句,立即集合人马。这些跟铁勒出来的士兵都是铁勒部的精兵,训练有素,片刻之间,人人都已上马,向着野马川外飞跑。
“怎么啦?”柯绿华坐在李昶身前,不明所以。
“川水正在涨,我们不能过川了。”李昶轻轻道。他担心中原战事,急着赶回去,如今被这场暴雨把他阻在这里,心里焦急万分,感到怀中的柯绿华身子一僵,怕她担心,笑道:“没什么。只要不再下雨,水很快就会降下去。”
柯绿华抬头看着天,虽然是黎明,可仍是阴沉沉地,丝毫见不到晨光的影子,听见身边的马蹄声踢踢踏踏,侧头一望,见阿邻恰好从旁边经过。那阿邻看见他二人共乘一骑,李昶紧紧拥着柯绿华,她嘴唇微偏,神情立时变得极为气苦,猛地一拉马头,不向外跑,反而冲着渡川之处策马狂奔。
“阿邻,你上哪儿去?”李昶大惊,掉转马头,见阿邻头也不回,不停促马向川水浅滩处而去。
铁勒听见李昶的呼声,停下马,看见阿邻向着浅滩奔跑,也大惊失色:“阿邻,停下!川水正在涨,你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