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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如夏花-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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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动前的最后一刹,我和晨树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我们的手指以极其亲密的姿势发生暧昧的关系,我表情严肃地对他说,我们要死也要死在一起,不分离。晨树看了我一眼,把手握得更紧,他说放心有我在我们不会这么快死去,我们……剩下的话与未完成的牵挂被巨大的机器转动声所淹没,海盗船以恒定的速度上升,前后摇摆,幅度的不断增大让我开始无限恐惧,我们忍不住尖叫,转瞬即逝的死亡感终于在旋转180度时伴随机器的暂停悄然来临,我和晨树的手心不断被汗水腐蚀,但自始至终从未分离。我一直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那意识形成瞬间空白时我留下的不过是对晨树无尽的爱与占有,我在巅峰中说晨树,我爱你。我确信他听得到,他也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逃避我的爱,他只有选择放手或接受,他嘴唇微微开始蠕动的时候我以为这一切有了答案,只是还没有等到宣布,海盗船就以极快的速度继续旋转,晨树再一次成功逃避。我闭着双眼眼泪夺眶而出,我开始憎恨这台伴有巨大轰鸣声的机器下坠时的不合时宜。     

我们在川菜馆吃最够味的四川菜,他会帮我吃掉所有的辣椒。     

我们在王府井吃最正宗的北京小吃,我会帮他吃掉最后一粒冰糖葫芦。     

我们在东方新天地买最漂亮的衣服,我们牵着手好似情侣。     

这一切都在我跟塞宁的邮件中被提起,塞宁说,只有你开心我才会无比欣慰,cello,但我担心你会被晨树完全夺走正如你担心我和晨树的感情一样,我不会爱上任何男人,cello;但我只爱你。这封邮件我不过看了一遍就点击了删除,没有回复,因为根本找不到恰当的言语。     

当晨树坐在我柔软的电脑椅上看塞宁写给我的邮件时,我注意到了他从未有过的专注,那逐一被阅读的语句绽放成没结果的花纷纷飘零,纷纷飘零,像富士山上的樱花。当我要求阅读塞宁写给他的邮件时,晨树给予了果断的拒绝,他用原则问题作为借口搪塞我,我分明从他眼神中读到了冷漠与不安。     

我,塞宁,晨树之间总有纷乱的打搅与结不开的症结。     

坐在蓝博星里,那个留有长发的女驻唱在唱莫文蔚的《爱》:没结果的花 未完成的牵挂 我们学会许多说法来掩饰不碰的伤疤。我和晨树面前都有一瓶并不刚烈的酒,我们在歌声中就着眼泪喝光了它们,曾经答应过的滴酒不沾随誓言早已烟消云散。     

我固执地在晨树的房间拉琴,我抚摸着大提琴上的纹路好像在抚摸我的宠物,我唤它们的名字,cello;cello,cello;我微笑地对晨树说,我许过拉琴给我最爱男人听的誓言,多年后就算你忘记了我,当你看见大提琴时也会记住我的名字cello。     

晨树起身,脸近在咫尺,他不看着我的眼睛却看着我的大提琴,太近了,令人难以置信,可是又有什么费解的,不过是一个吻,我们交换着唇。     

晨树的吻有淡淡的味道,很薄荷,舒缓,长久,我喜欢这样的吻,简单,没有下文,而我的吻却霸道,缠绵,无时无刻不充满欲望,像极了我对晨树的感情。     

肌肤贴近的那一刻,我惶恐不安,我在晨树胸前流泪,也许缄默得太久,瞬间迸发的激情让彼此释放,经历了太多坎坷,心境不知不觉起了变化,一年多的疼痛与伤害在今夜不过化成了一种欲望,一种占有,一种怜悯,一种迷恋。     

迷恋也是一种吞噬。     

晨树,这一刻我等得太久。     

……     

晨树躺在我身边,我们对视着,他抱着我的身体,我问他你爱我吗?     

爱。     

你爱塞宁吗?     

爱。     

两个都爱?     

嗯。     

没有轻重?     

嗯。     

会爱我到死吗?     

会。     

会爱她到死吗?     

会。     

你有几条命?     

一条。     

那你怎把两个女人爱到死?     

你说你们会一起死的。     

嗯,会的。     

我爱你吗?     

爱。     

塞宁爱你吗?     

爱。     

……我C你妈,塞宁只爱我,从出生开始,爱到天,爱到地,爱到海枯石烂,爱到天崩     

地裂,同样爱到死。     

F。我的名字叫塞宁     

当我被阳光刺醒时,cello已不在我身边,我是淡漠的人,我不能带给她温暖诺言永恒,尽管昨晚我深爱她,但我今天注定离开她,我更需要像塞宁一样冷漠的女子,cello太过脆弱而天真,我们不合适,我希望她能明白。     

但当我推开浴室门的时候,我知道她一辈子也不会明白了,她用我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划伤自己的手腕,一下一下,血肆意地奔流,大部分用来染红了那朵蓝色妖姬般绽放的花朵,其余则滴下来,滴在身上,脚上,浴池里。     

医院里,cello用最天真无邪的眼神看着我,她叫我的名字晨树,陈述,早晨的树,她叫塞宁的名字,塞宁,塞宁,塞宁,我的宝贝。她一遍一遍地问自己,cello,cello;你是谁?     

最后三个人的名字在她嘴里混淆在一起,组合成模糊不清的音节。     

床头摆有cello的诊断病历,重度神经错乱,伴有妄想症,把自己幻想成另外一个人或事物,用于迷惑自己。日期刚好是cello出书前不久。     

只是,患者署名上,赫然填着塞宁两个字。     

cello开始冷笑,她说晨树,我的真名叫塞宁,我说过我们三个人不可能在一起,因为你爱的始终是我。     

我手心开始冒汗,夺门而出。     

有个叫塞宁的女人却依然寻找,她说晨树,我爱你,所以要找到死。


第三部分第13节:我从来不是幽默的女生

这个女人进来的时候穿米黄色棉布裙子,短发,平胸,苍白瘦弱,左肩负担一把吉他,右手提着一个黑色皮箱,那足以与她不足百斤重的身体相对抗的东西沉重地束缚她纤细的腰肢。     

她说我要一个单人间,顶层角落位置的,不要让任何人打搅。     

我给了她阁楼的钥匙,未曾有人居住过那个地方,阴暗,潮湿,闭塞。我说你先登记然后和我去看房,如果不满意随时可以更换。     

她开始填写住宿登记表,总是下意识地咬一咬嘴唇,理一理凌乱的头发,闭一闭眼睛,然后继续填写。     

姓名:陈珊妮     

性别:女     

年龄:26     

身份证号码:185021197612080554     

留言:过期杂志上登着 太多早逝的青春     

路人的嘴里 全是对别人生命的揣测     

我就是 来不及 说一声     

我就是 来不及 送你一程     

我就是 来不及 说一声我爱你     

从阁楼里望出去就是雪白硕大的栀子花,怒放,怒放,再怒放。     

陈珊妮就一直这样从窗户往外看,不说话,很自我,低着头,时不时看脚上的白球鞋,然后扬起苍白的脸,松开紧皱的眉,眯起眼睛,状态游离,陶醉忘我。     

我是喜欢这样的女人的,甚至是迷恋的,如一剂毒药,猛烈射入内心最柔软的部分,然后疼痛的感觉蔓延开来。女人都喜欢让自己遭受疼痛,或多或少,常有一些莫名的哀愁将我们纠结,令人窒息,甚至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我们开始试着伤害自己,抽烟,酗酒,打洞,甚至自虐,撕扯头发,用头撞墙,割破手腕,一次又一次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死魂灵在身边不断萦绕,带走带不走不被我们所左右,我们控制不了任何事情,亦如控制不了自己。     

我开始猜测陈珊妮是怎样的女子。她很瘦,瘦得让人心疼,乳房很小,颧骨很高,锁骨很明显,眼睛很大,睫毛不长,嘴唇很薄,皮肤很好,左耳有三个耳洞,右耳有两个耳洞,可靠数字为六个耳洞。我坚信她是受过伤害的女子,疼痛敏感是她生活的标签。她眼里依旧静如止水,没有波澜,一些人经历生活的磨炼与洗礼,已经学会不对任何人任何事产生任何想法,只是坚守自己的生活阵地,如同她消瘦肩膀上负担的吉他,按照自己的意愿引领着全部生活。     

她的声音苍白,她说我很满意这里,我要生活很久很久,创作我的音乐,直到疲惫。     

从来没有见过出门带那么多CD,她把CD从行李箱里一股脑儿地摊在床上,并没有漂亮的着装,不知是否蜕变于纯白色的米黄色棉布裙子恰到好处地包裹着她身体的轮廓,不曾被修饰如杂草般的头发依然倔强地生长,瘦弱单薄,苍白寂寞,所有的钱投入到音乐当中,好音乐面前,我们都是孩子,深深爱了,被爱了。音乐将我们反复纠缠,如蚕丝一样细细包裹,以至于在音乐中,生命是最顽强真实的表现形式,没有音乐的生命,迟早都会支离破碎。     

离开那座城市的那天独自去音像店,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我毫无准备地蹲在地上哭了,双手掩面,往事如放电影般一一重现,那个我深爱的男孩,那场残酷的爱恋,那段支离破碎的华彩,那流逝在似水年华的悲伤,当握在手里的风筝断了线,当一切都不尽在掌握的时候我终于学会了放手,放手,统统放手,只能站在时光缓缓流淌的河流上隔岸观望,观望一场绝伦的焰火表演,耗去一朵花开的时间,上帝在云端只眨了一眨眼,眉一皱,头一点,于是人间经历了无数光年。我们就是这样慢慢苍老死去的,还来不及送一程唱一句说一声我爱你。     

陈珊妮从包里扯出一副大大的耳机,第一个音符就已经让人窒息:     

A horse; a horse。     

My kingdom for a horse。     

Rattling on magnetic fields。     

Yes; I did use up。     

The last box of sparklers。     

Before they went bad。     

Get wet or decay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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