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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灵魂嫁给谁了 作者:余聪-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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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一样响亮地惊叫了一声:
  “操,我操,我就操了,你这还活个什么劲儿啊!”
  说完话,他觉得自己失态了,赶紧忐忑不安地讨好老曲:“曲大夫,你们这破医院,怎么哪儿哪儿都是毛病呢?我要是公费医疗,我也得来个全身检查,最好鸡吧也扫描出个骨质增生,我家那只母狼就安生了!”
  老曲斜了铁柱一眼,跟我说:“情况不妙哇,臭小子……听说你跟韩大夫打了个赌?三样疾病,就是正常人也能查出来啊,晚上你到办公室来一下,我值班。”
  一阵凉风从窗户口吹来,我剧烈地咳嗽起来。
  李铁柱在一旁大喊:“他妈的,你他妈的该不会是郭絮那病吧,别鸡吧是结核性脑膜炎,我可不是公费医疗,这玩意儿可是富贵病,我可得不起!”
  我瞪了他一眼,娘的,真是时分日下。
  李铁柱贼头贼脑地走出病房了,他肯定是去找张美丽问个清楚,余聪的病到底传染不传染,哪个病能传染。
  真是考验!
  
  
102
  张美丽的大肚皮挤进我的病房时,我正躺在床上海阔天空地幻想着自己死去的情景,其实生与死的距离,也就一口气的事情。盘算着整出点哲理的句子记在本子上给燕子“上课”,张美丽却读出了我的不快。
  她看到我的情绪不对,一屁股坐在我床上,整个床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小聪,我骂了李铁柱一顿,什么人啊真是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我就来气了:“鄙视,你先出去吧,多谢张姐!”
  “别介,你一个人在外面住院容易吗,有什么想不通的,跟姐说说,男人大丈夫,哪有过不去的坎呢?”说着话,她的肉嘟嘟的手就过来了,其实我没有眼泪,她非要擦。
  擦就擦吧,擦着擦着,那眼泪还真给擦出来了。
  李铁柱阴阳怪气地挤进病房,干咳了几声。
  “我说铁柱兄弟,我他妈把你当兄弟,今天,要么你搬病房,要么我搬!一个三十好几的人……我不说了!”
  流着眼泪,当着张美丽的面,我有点情绪失控。
  “操,你这是什么意思?”铁柱满不在乎地跟我反驳。
  “没什么意思,你是北京人啊,牛比红红的,我不想争什么,也不想给你传染什么,空病房多的是,你随便换就成了,我这就去找曲大夫。”挣脱张美丽,我破门而出。
  刚闪出去,却跟马崽撞了个满怀。
  “走吧,先进去!”他的声音很轻柔。
  进了病房,马崽盯着李铁柱,他一直不说话,那局面可想而知。那么折腾了两下,我已经眼冒金花了,很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呼吸都均匀不了。
  马崽当着张美丽的面,点了支烟,这次他并没让我,他猛猛地吸吐了几口后慢条斯理地问铁柱:
  “瞧丫那操心,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我告你强奸你信不信?强奸女大学生,这个罪名要是不成立,我再找个别的,我们玩玩?”
  铁柱望着张美丽,面色苍白地咬着嘴唇:“咳,这又是哪儿跟哪儿啊?你们先聊,我出去吃饭,老婆在家等着呢……”
  铁柱走了,可我却站不起来了。
  一连串的打击实在让人受不了。我有气无力地问马崽:“老曲怎么知道我跟韩大夫的约定?”
  “呵呵,他给郭絮也用了这招,但医院里好像没人吃他那一套,听说有点乡土作风?”马崽火辣辣地盯着张美丽的胸部,贼眉鼠眼地扫描着,她不好意思地闪人了。
  张美丽出门后,我身上已经是大汗淋漓,脊背、头发上的汗水大滴大滴地向下滚落。马崽苦笑了一下,出门把燕子叫进来了。
  再次进来时,燕子,马崽,李湘他们几个都在。
  燕子到护士站给我弄来了几大块冰,放在毛巾上一遍遍给我擦拭,李湘在旁边给马崽努着嘴做出一脸酸相。
  我摇了摇头,很反感她的那副嘴脸,在燕子的帮助下,吸了几口气,坐起来给李湘说了句相当客气的话:“李姐,你比我多活了10年吧,你赚了!可是,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到底谁先走人!”
  上午这么一折腾,午饭没一点胃口了,我一出现状况,马崽他们几个就会蜂拥而至,这好像已经成了一个习惯。
  可是,人多又有什么用呢?
  他妈的!
  一个个像走马灯似的,表示一下友谊,客气两下,表示完了,他们继续笑他们的,他们继续过他们的日子,即便是余聪死了,对很多人来说,也如门头沟老头一样,又死了一个!
  
103
  我不知道韩大夫的预言来自哪里,是什么依据。
  正如他一连串的预言,我的身体状况急剧恶化。这种恶化,包括血色素的下降和其他病情的急转。
  和上次输血时的症状一样,拿老曲的话来说,你娃要是再折腾,这小命就得搭进去了。
  我再一次地被送进ICU了。
  我给燕子说:“能不能去看看门头沟老太?”
  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慎的慌!”
  我给马崽说:“能不能去看看门头沟老太?”
  马崽笑骂我是个白痴,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还想着给别人买棺材。
  我在准备输第18、19个人的血的时候,燕子悄悄在我耳边说:“聪哥,郭絮可能不行了,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见到她……门头沟老太,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你的麻烦可能会比较大!”
  “他妈的,这是上帝安排吧,不然我怎么能进ICU呢,把我送进来,我就躲开了最关键的几天……听说,赵丽蓉过几天要转到这里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有气无力地转换话题。
  燕子明白我的意思,她白了我一眼说:“昨天晚上就去看了,是高级病房,有她的病理卡,但病房里是空的,人还没进来,听说是肺癌转过来的!”
  “又是一个癌症!”
  我叹了口气,不想再说什么,这里没有身份等级的区别,我对面的病房里就是一特有钱的小伙子,前几天还聊的挺好,他临走前的几天,给我留了两盆蝴蝶兰。听石黄牙讲,光那两个花盆就可能超过千元,花的价值也不下千元,那又怎样呢?小伙子不是病愈出院,他是走了,是离开了呼吸,离开了空气的走……
  放在我病房里的蝴蝶兰正在怒放,可是主人已经不在,价值又有什么用呢?
  那几天,和住在9号病房的哑巴有点熟悉了,她一有空便给我讲述她和另一个哑巴的爱情故事,我没想到自己学手语的速度那么惊人,也就两三天的时间,我连比带划居然可以跟哑巴交流了。要是有不明白的,我还可以用钢笔写在纸上,这样双向交流,我的手语水平很快就得到了质的飞跃。
  只过了一天,燕子再看我和哑巴聊天时,她吐着舌头说我是神童。
  哑巴说,住她隔壁的那个刀疤是个打手,脸上的疤痕还没长好就住院了,八成是个在逃犯。
  哑巴说,赵大妈最近情绪烦躁,要不要你去看看?
  哑巴说,李铁柱又打他老婆了,昨天闹到医院,她给松花江放气了,是李铁柱一气筒一气筒地打起来的。
  我比划的累了,就睡过去了。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我醒了,燕子饶有兴趣地和哑巴还在比划。
  哑巴说,燕子,你妈来了。
  燕子不信,回头看时,的确,她妈妈像门神一样站在ICU的门口:
  “你!你!你这是住院俩了还是谈感情来了?屁大点孩子,成天腻味在一起,我不知道你们那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屎!”燕子嬉皮笑脸地顶了她妈一句,顺势挤出门去了。
  
104
  那天,我是第二次见到燕子的母亲。我希望,那个时候郭絮在,她会像一部得到指令的机器一样,跟着燕子她们,毫无表情地去窃听我需要的一切,可惜,她生死未卜。
  郭絮结核性的脑膜炎让老曲伤透了脑筋,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严重的疾病呢?
  前些天的气管内膜发炎,让郭絮做了几次气管镜,那是比肠镜更惨烈的折磨,这几天,又是骨髓穿刺。稍微有点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骨髓是和大脑联系的很紧密的人体精华、精髓。所谓“痛入骨髓”,没体验过的人,是很难想像出来的。每次做完骨髓穿刺,郭絮都要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地躺上大半天,是必须不能动,否则可能导致瘫痪!
  郭絮的奶奶总是一副老泪纵横的样子在做郭絮的守护神。有几个人能读懂这一对奶奶孙女的心思呢?
  人们总喜欢说:“我好痛苦!”
  甚至在周星驰的无厘头电影里,“我痛恨我自己!”成了年轻一代们效仿的口头禅。
  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祖先是聪明的,早在宋朝的时候辛弃疾就写出了脍炙人口的诗句:“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不知道愁的时候,故作惆怅,登楼远望,装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可当真有了愁的时候,只能“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我曾看着那些幸福的人们在痛苦中流泪的场面发呆,那是多么温馨的画面,经历一些苦难的时候,有父母亲情、有兄弟亲情、有爱人亲情陪伴着他们一起流泪,一起痛苦!
  可是,这世间,有几个人真正体验过那种哭不出眼泪的干巴巴的痛苦呢?
  燕子母女离开后,哑巴也比划着离开了,整个ICU里静悄悄的。我的脑神经却痛苦地抽搐了几下。
  燕子的母亲给我留下了一个刻骨铭心的表情,我想,我一辈子也忘记不了那种表情。是鄙夷吗?不像。却更像是不屑鄙夷的那种市井蔑视!我问自己,是不是蔑视呢?又不像!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她的表情似乎凝固了,她似乎在告诉我,就你?!
  也就是那一个定格的瞬间,成就了我的另一段心理疾病史。
  我承认,我是个敏感的人。
  对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会给我深刻的印象,刚好在那个虚弱的环境里,燕子的母亲给我留给了一个比狰狞还痛苦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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