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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梦-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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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你竟想独揽大家的谈话,这使我很难堪。而且,我敢说他也有同感,男人是不喜欢
这种样子的。”
    我没吭声,看来说什么对她也都白搭。“啊,好了,别不高兴,”她笑着耸耸肩。
“毕竟我要对你在这儿的行为负责。你自然不妨听我的忠告,论年纪我可以做你妈妈了。
Eh bien,Blaize;BlaiZe,ie viens①……”哼着小调,她走进卧室。裁缝正等着她。      ①法语:“好喔,布莱兹,我来了。”
    我跪在临窗的椅子上,观看午后的街景。阳光灿烂,一阵大风欢快地吹着。半小时
之内,我们又要坐下打桥牌了。窗户紧闭,热水河开得足足的。我想到了总要我去收拾
烟灰碟,乱七八糟地堆满染着唇膏的捻扁的烟蒂和丢弃的奶油巧克力糖。我的智力是在
学习快照摄影,学习如何组织美满家庭的过程中发展起来的。这样的头脑很难适应桥牌
这玩意儿;再说,她的朋友们也不耐烦同我一道打牌。
    我觉得有我这样一个年轻姑娘在场,他们就不能随心所欲地谈话,正像在饭后水果
端来以前,当着客厅女仆的面不能畅所欲言一样。因为有我在场,他们很难一下子打开
话匣子,说些既有诽谤中伤又有影射暗示的闲话。于是,男客就会装出一种很不自然的
热忱,问我一些滑稽可笑的有关历史或绘画的问题。他们以为我离开学校不久,与我攀
谈,只好说说这些。
    我叹了口气,从窗口回转身来。阳光充满着希望;大海在劲吹的风中掀起白浪。我
想起一两天前曾路经的摩纳哥,那儿的某个街角有一座歪斜的房屋,弯身倾向鹅卵石铺
成的广场。在高高的倾圮的屋顶处,有一个狭缝似的窗口,这窗子背后也许曾住过中世
纪的古人吧。从书桌上拿起铅笔和纸,我心不在焉地画了起来,全凭想象画出一幅苍白
的、带鹰钩鼻的侧面头像,阴郁的眼睛,一道高鼻梁,挂着嘲笑的上唇。接着我又给画
中人加了一撮尖尖的胡须,领口处镶上花边,就像那位大师在许久以前一个逝去了年代
中所画的一样。
    有人敲门。进来的是开电梯的侍者,手里拿着一封便柬。“夫人在卧室里,”我告
诉他。可是他却摇摇头说这封信是给我的。我拆开信封,发现里面只有一张笔记簿纸,
一个阳生的笔迹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原谅我,今天下午我太无礼了。”
    就是这么几个字,既无签名,也没有抬头。但信封上明明写着我的名字,而且居然
拼对了,这是很难得的。
    “有回信吗?”侍者问我。
    我从那几个草字上抬起头来,答道:“不,不。没有回信。”侍者走后,我把便束
塞进衣袋,又去看我那张铅笔画。但是不知为什么,我不再喜欢它了。那面容死板而没
有生气,镶花边的领口和胡须竟成了煞费猜想的字谜中的点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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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梦
第四章
  
    桥牌会的次日,范?霍珀夫人醒来时咽喉干涩发痛,体温一百零二度。我给她的大
夫挂了电话,大夫立刻赶来,诊断说是普通的流行性感冒。“在我同意你起床前,你得
躺着休息,”大夫叮嘱说。“听上去你的心跳有点异样。如不绝对卧床静养,是很难好
转的。我的意见是——”他转身对着我说,“替范?霍珀夫人找一名特别护士来。你连
扶她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护理两星期左右就可以了。”
    我觉得另请护士未免荒唐,就表示异议。可是,出乎我的意料,范?霍珀夫人同意
大夫的建议。我想,她是巴不得小题大作。这样,人们就会来探望,或是写信表示慰问,
还会有人送鲜花。她对蒙特卡洛已开始腻烦,身染微恙不失为一种调剂。
    护士将给她打针,并施以轻微的按摩;她还得按规定食谱进食。护士来后,我就走
开了。当时她的体温已开始下降,背靠着叠起的枕头坐在床上,披着她最华贵的睡衣,
缀有缎带的闺房小帽覆着脑门,显出心满意足的样子。我松了一口气,可是又因此觉得
内疚,怀着这种矛盾的心情,我去给她的朋友打电话,取消原已安排在当夜举行的小型
聚会,接着就比平时提前整整一小时到楼下餐厅去吃午饭。我原以为餐厅定然空无一人,
因为客人一般都不在一点钟前吃午饭。果然,餐厅里空荡荡的,只是我们的邻桌已有人
占了。真是意外!对此我完全没有思想准备。他不是去索斯派尔了吗?毫无疑问,他怕
一点钟再碰到我们,这才提前吃午饭。这时我已穿过半个餐厅,没法再扭头往回走了。
前一天在电梯口分手之后,我没有再见到过他。因为他很乖觉,未在餐厅吃晚饭。此刻
提早吃午饭想来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
    这种场面该如何应付,我没有经验。我要是年长几岁,受过另一种教育,该多好!
我国不斜视地朝我们那张餐桌走去。展开餐巾时,我竟碰翻了一瓶僵直的银莲花,真是
报应!谁叫我笨手笨脚的!水渗过桌布,滴滴答答流到我裙子上。侍者远在餐厅另一头,
再说他也没看见这儿有人闯了祸。可是邻座容却突然出现在我身边,手拿一方干的餐巾。
    “你可不能坐在湿漉漉的桌布旁吃饭,”他不客气地说。“会让你倒胃口的。快走
开。”
    他动手去擦桌布。这时,侍者看见了,赶快走来帮忙。
    “我不在乎,”我说。“一点儿没关系。反正就我一个人。”
    他没吭声,侍者走来,动作利索地把花瓶和撒了一桌子的花拾掇了。
    “让它去吧,”他突然吩咐侍者。“去我桌上添一副刀叉。小姐同我共进午餐。”
    我气急败坏地抬起头来说:“喔!不,这可绝对不行!”
    “为什么?”他问。
    我搜索枯肠,想找个借口。我知道他并不愿意同我共进午餐,只不过虚礼敷衍而已。
我会毁了他这顿饭的。我打定主意有话直说。
    “不,”我央求道。“请不必客气。承蒙你邀请,不过只要侍者把桌布擦一擦,我
就在这儿吃也蛮好。”
    “可我不是同你客气,”他并不让步。“我很希望你能同我一起吃午饭。即使你没
有冒冒失失地撞翻花瓶,我也会邀请你的。”他大概从我脸上看出狐疑的神情,所以就
微笑着往下说:“你不相信我,那也没关系。过来坐下。要是不愿意,咱们不一定要说
话。”
    我们坐下了。他把菜单递过来,让我点菜,自己却若无其事地只顾继续吃那道餐前
的开胃小吃。
    孤高是此人独特的个性。我相信,我们两人可以就这样埋头吃完一顿饭,一句话也
不说。这也没有什么关系,不会因此感到任何不自然。他才不会来考问我的历史知识呢!
    “你那位朋友怎么啦?”他问。我说她得了流行性感冒。他说:“真糟糕。”过了
片刻,他又接着说:“我想那便柬你收到了。我很惭愧,我的举止太不成体统。对此我
只能找到一个借口:单身生活使我变成了粗鲁的乡巴佬。所以,你今天跟我共进午餐,
我很领情。”
    “谈不上粗鲁,”我说。“至少她并没感觉到。她那种好奇心——她倒不是有意冒
犯;她对谁都这样,我是说,对有地位的人。”
    “这么说来,我倒应该感到不胜荣幸才是,”他说。“她为什么把我看作有地位的
人?”我迟疑片刻后才回答:
    “我想是因为曼陀丽吧。”
    他没作声。我又一次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像是闯了谁的禁区。我不明白,一提到
他的家,那个一传十,十传百,人所共知的家,连我这样的小人物也听说过,怎么老是
使他讳莫如深,顿时就在他和别人之间筑起某种可以称之为屏障的东西。
    一时,两人都不说话,只顾埋头吃饭。我记得童年时代有一次到西部乡村去度假,
曾在某个村落的小铺子里买了一张彩图明信片。图上画着一幢大宅。当然,画很拙劣,
色彩也俗气。可是即使有这些缺点,画中的大宅仍不失其匀称美:平台前宽阔的石级;
绿茵茵的草坪朝着海滨延伸。买这张明信片,我花了两个便士——一星期零用钱的一半。
后来,我问开铺子的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图片上画的是什么。对于我的孤陋寡闻,
老太婆着实吃了一惊
    “那是曼陀丽啊!”她说。我还记得自己如何灰溜溜走出铺子,她的指点并没使我
开窍。
    这张明信片后来不知往哪本书里一夹,早就寻不见了。但也许恰恰因为还记得那张
明信片,我才对他那种守口如瓶、提防别人的态度抱有同情。他讨厌范?霍珀夫人之流
问长问短,打扰个没完。兴许,曼陀丽这地方有什么神圣之处,因而才不同一般,不容
别人议论吧。我可以想象范?霍珀夫人如何踏着咚咚的大步,浏览曼陀丽的房间,以她
那种尖利断续的笑声撕裂周围的宁静;她可能是付六个便士买了票,才得以入内参观的。
我和他一定想到一块儿去了,因为他开始谈到范?霍珀夫人:
    “你的那位朋友比你年长多了。是亲戚?认识很久了吗?”看来,我和夫人的关系
对他仍是一个谜。
    “确切地说,不是朋友,”我告诉他。“是雇主。她正训练我成为人们称之为‘伴
侣’的角色。她每年付我九十英镑。”
    “我倒不知道伴侣还能花钱买呢,”他说。“听来真野蛮,很像东方奴隶市场上的
买卖。”
    “我曾在字典里查‘伴侣’这个词,”我对他说实话。“释义说:‘伴侣就是心腹
朋友。’”
    “你跟她可没有多少共同点,”他说。
    他笑了。笑时,他显得年轻一些,不那么超然,像是变了另外一个人。“为什么干
这一行呢?”他问。
    “对我,九十英镑可是一大笔钱,”我说。
    “难道没有亲人吗?”
    “没有——都死了。”
    “你的名字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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