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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与文论-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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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地重复一句:

    “我完了。”

    我心中的怜惜和自责无法用语言表达,只觉得重若千斤的担子压在了肩上。我心里一遍
又一遍自叮:这一下你更明白了吧?你好好地保护她吧,她是你的亲姊妹,这种保护再细
致、花费再大的精力都值得,都不过分……

    鼓额在园子做活时,四哥或其他人都在旁边。这样她一直活动在大家的视野中,好像她
随时都会失掉一样。可是我们面前的路太长太长了,又有多少像鼓额一样的人?我们就永远
注视着她吗?有一次鼓额隐在了一丛葡萄树的后面,久久没有声音,大家发现后都跑了过
去;她和斑虎依在一起,紧紧搂住了它的脖子,脸贴在一块儿,泪水顺着鼻子两侧流下。

    斑虎头颅昂起,直直盯着面前的葡萄树,像个男子汉那样坚强。我们走开了……

    一连多少天,我心里都像塞了一把草。无处诉说无处求告,四周被荒芜所困,雾霭笼罩
四野。我知道一个长夏的酷热蒸腾了大地上的铁与铅,它们浮到空中就会压迫万物。你的那
个城市呢?你怎样?愉快还是忧伤?你高高的身影仿佛在林荫路上晃动,站在秋天的法桐树
前,望着北方……你还想得起那道山脉上的浪漫旅行吗?再往北不远就是我的平原了,这儿
有我们的葡萄园,有我们被欺凌的少女……你什么时候来这儿呢?

    我开始怀念那座城市,它给予我的全部痛苦和幸福,这会儿都倍加珍惜。一转眼白发生
出来,人苍老了。我以前遥遥观望的那一切都缓缓地、又是猝不及防地走近了我。还记得我
们一起听那场音乐会吗?我曾为不加保留地赞扬那个小提琴手而后悔呢,这多么可笑。不过
那是我的真心话,他那时的确是个异常优秀的人物,一个艺术家。我觉得他从头至尾都传导
着神秘之声,小提琴像从他身上长出来的一部分,是他的枝桠上结出的一枚果子。那一天我
因为他而增加了额外的、巨大的幸福。你明亮的眼睛看看我,又看看他,羞涩异常地把脸转
向了一边。

    我多么希望再有那样的一个夜晚。哦,多少年了。三个人的头发都像漆过一样。青春多
么强大又多么脆弱!它驻在人的心中,执拗地不肯离去……你告诉我与小提琴手青梅竹马般
的相处,你们共同读过书的小学和中学,他在夜自习时怎样小心地捏过你的辫梢。让人嫉妒
也让人兴奋,我不认为小提琴手还会卷土重来。大概没谁留给他那样的机会。我这个山里野
人可不那么好惹,我想我可真算个人物啊。我瞅准机会就损一下小提琴手,说他眉毛长到了
一起,屁股过大,一双眼睛像纽扣。你笑得合不拢嘴,露出了洁白齐整的牙齿。仅仅为了看
看这样的牙齿也要说说别人的坏话啊。

    今天想起来有些后悔。我在那样的时刻并没有表现出多少纯粹性。

    这些往事润泽着我,缓释着我。你、梅子,还有我们这个大家庭——葡萄园茅屋中的所
有人,包括斑虎,都是我人生之路上遇到的珍宝。我永远感激着冥冥中的某种力量和意志,
他慷慨仁慈,给予我如此巨大的恩惠。没有这一切我是无法生存的。

    所以我对于这儿可能遭遇的任何一点损伤、发生的变故,都耿耿于怀。无数的纤丝连接
着我与这儿的一切,无论是睡眠中还是劳作中,我们都紧紧相牵……

    3

    由于我彻底辞掉了公职,所以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返回某个机构。我有个朋友也这样做
了,后来想复职,结果遇到想象不到的困难。这像背水一战,实际上这一切早就开始了。当
明白了自己从哪里来、还要到哪里去的那一天,人就给自己断了世俗的后路。

    梅子一家那时用了所有力量来阻止我,岳父甚至说“离开了队伍”。明明是一个机构,
怎么会是“队伍”?他说那可是我们的“另一条战线”,怎么不是队伍?我说难道我们的平
原就不是“另一条战线”了吗?那片广阔的土地不是任何人的,正是“我们”的……他一时
无语,最后仍咕哝:“入伍不入伍可大不一样,入伍就是……”

    岳母虽然也强烈反对我离开,但态度温和多了。她胖胖的手掌每天都要动动我的衣服、
头发,说:“你爸说得对呀,要有个组织纪律性儿……”我从不驳斥她,我感激她慈母的心
肠。当我有时凝视她弓腰劳作的身影时,心里总忍不住一阵激动。没有母亲了,我世上只有
这一个可称为母亲的人。我从他们的话中终于明白:在一部分人眼里,土地及土地上的人早
就给抛弃了——那儿的一切都没有“入伍”……

    岳父与柳萌关系融洽。柳萌与这个城市所有资格较老的同志都来往密切。岳父这样评价
柳主编:“年轻、有魄力,原则性较强,干群关系好……”最后一句不太恰当,她主要是与
领导好。岳母对她的评价比较客观,说:“这个同志啊,做闺女的时候就活泼,领导一揪辫
子她就笑……”反正有一阵柳萌与梅子一家配合得天衣无缝,一会儿软一会儿硬。柳萌坚持
不让我离开,鼻子酸酸地说:

    “我多么想看着你成长起来啊!”

    我说我已经成长起来了。她说我还要发展,干吗非这样那样的?看看那个毛发浓重的男
编辑,还有小女打字员;全社都动起来了,形势从来没有这样好过,你为什么要走呢?

    我把杂志社的所有情况都向梅子一家罗列出来,我想让他们明白:这个“队伍”是很不
磊落的一支队伍……

    我决意离开。在作出这个决定之前,我又一次向梅子讲着大山里的流浪——不记得以前
讲过这么多细节。我们两人都没有睡意。我像与她置身于山间石屋之中,四周只有重重叠叠
的山影。夜鸟的啼叫非常遥远,它在艰难地呼唤。巨石不知被什么碰落了,它从山涧里一直
滚动而下,发出了令人惊颤的轰响。这是那一片大山哪,那一片浑浑茫茫的大山。

    大山里有那么多甘甜的溪水,灌木尖梢上有那么多通红的野果。顽皮的小狐、迷路的山
娃,刚刚长成拳头大的草兔。

    老猎人的黄狗、山坡下一望无边的白茅花……一个可怕的寒冬,大雪封住山口四十天,
我困于石屋,想着怎样突围……

    跌跌撞撞来到山下一幢小孤房子前,忍着腿上的伤痛去敲门。

    我这是第几天没有吃上一口干粮了?开门的是山里老妈妈,头发如雪。她六七十岁的样
子,一手扶门一手打着眼罩看我,看清了,一把将我拉进去。我低声嚷叫着,这才感到鼻子
冻得像针扎一样。我捂着鼻子继续嚷叫,那是饥饿求食、丧失了理智的时刻——这种情况人
的一生也遇不到几次,所以我再也不会忘记。老妈妈把我推到炕上,将麻袋片改制的一床大
被子捂到我身上,然后在下边点火熬粥。不知是什么做成的粥,灰黑色,冒着诱人的白气;
里面有干薯叶、两片咸菜。我一把抓牢了那个棕色大碗,一口气将这碗黑乎乎的汤喝光了。

    这是世界上最难忘记的美味,它让我一辈子都找不到言辞形容……

    那个长夜我对梅子说:让我走吧,让我去找那个棕色的大碗,那一碗灰黑色的粥。

    喝过粥我就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那么温暖。我觉得像在山中石屋做梦。我想
伸伸胳膊,发现像被缚住一样,一看,那位满脸黑皱的老妈妈正搂紧了我,闭着眼睛轻轻拍
打我。我的头正枕着她的胳膊,她嘴里小声哼着……我一挣坐起来,她赶紧搂了,叫着“娃
儿娃儿,啊哟我娃儿……”她伸长了两手按在我的头发上、脸上,从上到下地抚摸。她后来
又一次把我搂住“冷吧娃儿?啊哟我娃儿冷哩!”她迅速解开油黑的大襟衣服,用它把我紧
绷绷地卷裹怀中。老妈妈两臂有力得很,我觉得脖颈那儿被勒疼了。

    不知怎么办才好,我只想哭,只想放声大哭。我还想尽快逃脱,可是……外面的大雪有
好几尺深,飘飘雪朵又落下来。所有的山径都蒙住了。

    我央求什么,我告诉她从山上石屋下来,因为有一天在那儿过夜,一场大雪把我困住
了,我冒着天大的风险爬下山来……她什么也不听,嘴里呜呜罗罗咕哝,我一句听不清。她
抱了我有半个钟头,又把我平放在炕上。被子盖了又盖,拍了又拍。她转身离去,一会儿捧
了一枚李子核大小的面饼——它存放得太久了,也是灰黑色。我不吃,她就放在炕席子上;
后来她又走开了,再一次转来时取出了小铜铃、小老虎头帽儿、小枕头……我突然明白了,
老人把我当成了小孩子——她的小孩子!这么说她曾经有过一个孩子?想到这儿我心上一
紧。

    老人再也不离开,一直坐在我旁边。她总要不停地抚摸我,贴我的脸,抚着我的头发
看,有一次还扳开嘴巴看牙齿。

    她后来用力地拍着膝盖,啊啊叫起来,眼望着窗外的大雪。那声音时粗时尖,大概猿啼
就是这样。她的目光和叫声使我害怕了,我决心赶快逃开,再也不敢在这儿过夜了……我再
冒险也要踏上山径。

    可是天傍黑时,老人又动手为我做饭了。灶里的火光映着小屋墙壁,美丽得无法言说。
饭的香味儿飘散出来,把我紧紧缠住。我想吃过这一顿饭再走——这样肚子不空,我可以一
口气逃得遥远,逃到一个村子里去;我相信这儿离村子不会更远了……这样想着又捧住了那
个棕色的大碗,贪婪地喝光了。

    老妈妈坐在一旁,抄着衣袖看我。这提醒我她还一直没有吃东西呢。我有些愧疚也有些
慌,去看锅子——里面什么也没有,原来老人只给我熬了这一碗粥。我难过得不知怎么办,
呆看着她。她把碗推到一边,又将我扳到跟前,嘴里呜呜罗罗叫,用力搂到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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