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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口溜-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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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老师您,被提前当作副市长一样么?”    
    我看着曼得拉,看着豪华得令人咋舌的房间,“一个副市长怎么也跟总统的待遇一样?”    
    曼得拉说:“您虽然只是副市长,但您却是总统的导师呀!”    
    我们相视而笑。    
    晚宴也隆重之极,常胜县长不仅用山珍招待我们,还调动了美女前来作陪。美味佳人,让幻想当总统的曼得拉以为自己真当了总统。他搂着美女又喝又唱又跳,直到醉得趴下。    
    常胜高兴地给李论打电话,把招待的规格、状况向李论报告,得到李论的称赞。    
    “那自然,你的朋友、同学,我岂敢怠慢,”常胜县长在电话里跟李论说,他看看我,看看醉倒在沙发上的曼得拉,“彰教授没醉,外国友人醉了。我知道,别人的面子我不给,你的佛面我能不给吗?”    
    我这才明白,常胜县长对我的热情,完全是因为李论的关系。李论现在还是省计委计划处的处长,手里握着上千万过亿元项目的审批权,李论的吩咐对他如同圣旨。他根本不是以为我会考上什么副市长,也没有看得起我是副教授。他讨好的不是我,而是李论。我不过是他向李论献媚的途径,也是李论炫耀和证实权力的试金石。如此而已。    
    我从县长手里要过电话,对李论说李处长。李论听出是我的声音,说你骂我。我改口说李副市长。    
    “彰副市长。”李论回敬道,“你好摸(么)?”    
    “我好摸,很好摸,”我说,“我原以为自己是猴屁股,托你的造化,变成马屁股了。”    
    “文联同志,做人要厚道,”李论引用电影《手机》里的话,“不要自以为是,孤芳自赏。县长常胜这人是我的好兄弟,不要把人家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好车接你,好酒待你,你还不领人家的情,这就不对了。”    
    “对不起,我错了,”我说,“我改!”    
    我把手机还给县长,紧接着端起酒杯,向县长敬去。    
    “谢谢你的款待,常县长!”    
    常胜县长难堪的脸上勉强露出悦色,像是被泼了一瓢冷水的炭火艰难地复燃。他和我把酒干了。    
    末了,县长说:“明天,我过来陪你喝早茶,送送你。”        
    我说不了,县长!    
    “送送你嘛。”    
    “不!不不!”    
    县长见我态度坚决,说:“那好吧,车明天照送你。我让秘书给乡里打个招呼。”他的表情一愣,“你家是在哪个乡了?”    
    “菁盛。”我说。    
    “哦,菁盛呀,和李处长同乡。”县长扬扬手,“我给乡长打电话,亲自打,让他陪你。”    
    我说:“不用,我有个弟弟就在乡里工作,有他陪我就行了。”    
    “是吗?你弟弟是谁呀?”    
    “彰文合。”我说。    
    “彰文合?”县长边在脑子里搜索边说。    
    “在乡里当宣委。”    
    “彰文合,我记下了,”县长边点头边说,仿佛我嘱托他什么似的,“知道了,你放心。”    
    “常县长,我没别的意思,”我说,“我的意思是不想太麻烦县里乡里,有我弟弟陪我就行了。”    
    “我知道。”县长拍拍我的肩,然后顺手和我握别。他福相、世故的脸上露出笑容。那笑容让我看上去就像深潭的水涡,轻蔑地朝我荡漾。    
    8    
    我站在河岸上,指着对岸山脚下的屯子,对曼得拉说,那就是我的家。    
    曼得拉手往额前一抵,像猴子一样眺望。他眼睛骨碌碌地转,说是哪一家?    
    “最里面,只露出屋顶的瓦房就是。”站在曼得拉旁边的我弟弟说。    
    曼得拉又望了一会,像是看到了,“师太现在就在那里吗?”    
    我弟弟突然发出一声长呼。猿啼一样的声音传过河去,抵达对面的山,又向我们回荡。    
    曼得拉看着我弟弟,看看我,想弄明白我弟弟为什么呼叫。    
    “叫船。”我说。      
    “叫床?”曼得拉说。    
    我看着曼得拉,“你平时是这么叫床的吗?”    
    曼得拉笑笑,看着河对面码头的一条渡船。“我明白了,是叫船,不是叫床。”他其实清楚我弟弟呼叫的用意,也听懂我的话。    
    渡船上现在没人。    
    屯子里走出一个人,戴着斗笠。他下了对岸的码头,那是渡船的船夫。    
    送我们的车子掉头回去。    
    我们走下只能步人的码头。    
    码头陡峭、狭窄,仍然是老样子,亘古不变。我弟弟说你当了副市长,别说是修码头,连造桥的可能性都有。我回头瞪着弟弟,“谁说我要当副市长了?”    
    “报纸不是登了吗?”弟弟说,“你和李哥都榜上有名。你是第一名。”    
    “那只是笔试。”我说。    
    “你是第一名呀!”                
    “那也只是笔试。”    
    “面试呢?”    
    “不知道,”我说,“考砸了。”    
    弟弟表情一僵,手里的行李掉下,滚了两滚,被我用腿拦住。    
    我看着乱神的弟弟,“我都不慌,你慌什么?”    
    “乡里的人都认为你是十拿九稳的呀?!”弟弟说。他是车子经过乡政府的时候跟我回来的。“那李哥呢?你第一名都没希望,他不是更没希望了?”    
    “正好相反。”我说。        
    弟弟疑惑的眼睛看着我,“不会吧?”    
    我看着裸露的河床和清细的河流,“你等着过桥就是了。”    
    我捡起行李,重新交给弟弟。    
    “李哥就是当了副市长,也不会给老家造桥的。”弟弟说。    
    这时我们已经到了水边。接我们的渡船正在靠岸。    
    “李哥在省里当那么多年的处长,手里又有权又有钱,乡里打了无数次报告,送给他,要修这个码头,”弟弟继续说,“就七八万块钱,可到现在毛都没有。”    
    “说明他廉洁。”我说。    
    “屁!”弟弟冷冷一笑,“是胆小怕事,对家乡没有感情,明哲保身,怕自己的上头说他徇私,就不怕乡亲戳自己的脊梁骨!”    
    我看着尖锐的弟弟,说:“幸好我没当官的希望了,不然我也会遭乡亲们的骂。”    
    弟弟看着我,说:“哥,上船吧。”他神情落寞,像是对我很失望。他也许想不到他敬爱的哥哥竟是这么一个不争气的人,考得上博士,却考不上一个副厅级的官职。他不相信当官比当博士、教授还要难。我弟弟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却轻易地考上了村干,又考上了乡干,还入了党,对他来说升官肯定比升学容易。他现在是菁盛乡党委的宣委,副科级干部。    
    渡船的船夫是我堂叔的小儿子,他摘下斗笠后我才看得出来。可我知道堂叔的小儿子几年前考上了大学,现在怎么当船夫了呢?    
    “大学毕业后没找到工作,就回家待着,”堂叔的小儿子说,“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界琼田三万顷,着我扁舟一叶,”他边划船边吟诵起宋代词人张孝祥的词,“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应念岭海经年,孤光自照,肝肺皆冰雪。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浪空阔。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第三部分大儿媳妇回家的时候

    我、曼得拉和我弟弟听着堂叔的小儿子念念有词,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堂叔的小儿子回过头,看看我,苦笑着,说:“堂哥,现在我可是我们村历史上最有文化的船夫。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我看着河心的水,说:“我想这河里,一定会有会作诗的鱼,因为它们在水里,天天听见你吟诗诵词。”    
    “你放心堂哥,你回来了,我保证搞一条鱼,去拜你为师!”堂叔的小儿子说。    
    晚上我的家宴上,果然出现一条大鱼,是堂叔的小儿子搞来的。鱼带来的时候已经死了,它的身上没有伤痕,我想是被炸药炸,吓死的。它当然不能作诗了,却给我们家增添了融融的乐意。    
    饭桌边坐着我的家人和亲戚们,一共有十五六个。每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像是过年。    
    最快乐的莫过于我的母亲。因为久别的大儿子的归来,我孤苦的母亲喜出望外,谈笑风生,就像是不曾守过寡,不曾结巴。她的嘴巴自从我进门的那一刻起就不曾合拢过,尽管在看到曼得拉的第一眼时,她差点吓晕了过去。    
    曼得拉一看见我的母亲,就从我的身后闪出来,给她作揖。“师太,您好!”    
    母亲看着眼前的黑人,立即就瘫软下去,以为见了鬼。我及时上前,扶起了母亲,用力掐着她的人中,方使她恢复神智。    
    我用家乡话告诉母亲,眼前的黑人是我带来的学生,他不是鬼,是外国人,外国人的皮肤跟我们不一样,其他都一样。    
    “他们也吃羊肉么?”又愣了一会的母亲说。    
    我说吃,什么都吃。    
    母亲兴奋起来,吩咐我弟弟准备宰羊。    
    我弟弟去后山唤回了放羊的我弟媳,宰了羊群中的一只羊。两夫妻手脚麻利,两个小时不到,一顿丰盛的晚宴就准备好了。而此时,母亲也把所能叫到的亲戚都请到了家里。    
    母亲在饭桌边频频地给我夹肉,给曼得拉夹肉。肥厚的羊肉、鱼肉一块接一块地放到我们面前的碗里,生怕七十斤重的羊和九斤的鱼不够全家吃似的,她要保证她的大儿子和大儿子的学生吃够,仿佛她的大儿子和大儿子的学生在城市里过的是牛马不如的生活。    
    曼得拉给我母亲敬了好几杯酒,母亲每次都喝了,劝都劝不住。农村的酒杯跟城市酒楼的杯子不一样,要大许多。母亲每次端着拳头一样大的杯子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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