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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梦刀-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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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白宇霍然站起:“没有来?!”

白欣如诧道:“怎么了?”

周白宇道:“今晨我与殷寨主出发之前,伍姑娘已动身来找你同赴翁家口。”

白欣如惶然道:“这,这怎么办?”

周白宇的目光重新闪动着兵刃一般的锋芒:“我要到南寨一趟。”



青天寨内,一片愁云惨雾。

周白宇和白欣如并辔进入青天寨内,就完全怔住、也完全震住,因为南寨所有的子弟,眼眶里有泪,拳眼上有血,脸容上有一种极度的悲愤。

这些江湖上的汉子,向来是流血不流泪的,而今他们既流了血,也淌了泪,更且因为极度的愤想哀伤,流露出一种已不准备再活下去的决死之心。

周白宇和白欣如跨进寨里大堂,就听见一片哭声,看见一群人围着。

两人的心沉了下去。

人群围着的,是一个人,从这些寨里好汉及妇孺脸容上,仿佛对那人物感情已到了宁随地府也不愿生分。

确确实实的死了。

死了的是一个荏弱如花的女子——“彩云仙子”伍彩云。



周白宇看见伍彩云苹果心似的一张圆脸上,因为挣扎而留下的伤痕,那原本绷紧如一张生气活泼的脸,已经失却了欢欣的生命。

他的怒火,也随着伍彩云冰冷的小手,埋在她的腹间,因为这样,他也发觉到伍彩云身上的衣饰只是披上而已,根本没有穿着,从这点可以推断她死的时候……

白欣如的泪,像珠子滑过鹅蛋壳上。

她霍然而起,厉声问:“这是什么回事?!”

“今天早上,寨主跟白城主出去后,伍姑娘也随出去,后来,有人来报发现……发现伍姑娘……伍姑娘裸尸在枯竹林间,我们就,就去接了伍姑娘回来,她……”这寨里头目说至此处,已泣不成声。

周白宇怒问:“是谁干的?!”

众皆哑然。一名分舵主恨声道:“要是我们知道哪个王八辱了伍姑娘,我们还会站在这里像一截截木头么?!”

周白宇忽然想起殷乘风,负伤中的殷乘风。“你等我回来,我把打赢后的路上第一朵见到的花,撷给你。”这是殷乘风赴战前对伍彩云说的一句话。

伍彩云的胸前,正伏着一朵小小的但香气四溢的,沉哀的沈丁花。

周白宇悚然:“殷……殷寨主呢?”

一名南寨高手道:“今午寨主他……他回来过,似受了伤,嘴角还淌着血……一见到伍姑娘这样子,就,就怔住了,然后把花放在伍姑娘身上,喃喃的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然后就冲了出去——”

周白宇猛地揪住那名高手,厉声道:“你为何不拦住他?你为什么不拦住他?!”

那名高手因衣襟被紧箍,答不出话来,旁边三四名寨里的头目和妇孺,忍不住纷纷陈说:“我们也想拦阻寨主啊,伍姑娘的事,就是大伙儿的事,要报仇要流血,决不能少算我们这份!”

“可是谁敢拦止寨主啊……他那时候,眼露凶光……”

“寨主我是由小看着他长大,从未见过他这样子怕人的……”

“这也难怪,唉。”

“要是我们知道谁是那天杀的凶手,谁愿意留在这时作缩头乌龟!”

周白宇放开了手,沉痛地问:“你们有没有追蹑寨主往何处去?”

那被周白宇揪住的南寨高手也不以为忤,喘息道:“我们追出去,殷寨主已似一阵风般走远了,叫也叫不应,追也追不着。”

周白宇了解,就算身受重伤的殷乘风,他的轻功也几如剑法的“急电”,这些人是断断追不上的。

他也明白殷乘风的心情。

那名高手又说:“殷寨主一面飞狂奔出去,一面嘶喊着:“是你!是你!一定是你!”

我们不知道他是指谁,周城主,你跟寨主熟,可知道周白宇倏然掠出大堂;向坚外的枣骝马扑去,抛下一声:“照顾白姑娘!”

他已无及解释,不知道自己可以不可以及时阻止这一场流血。就算及时,也恐怕没有力量阻止这一场厮拼。



蓝元山在清晨无阳城城门之战后,自然回到伏犀镇。

伏犀镇侧山拗中,有一条溪流,水流汹涌浑浊,两岸俱是大小不一的卵石,广阔的荒地里只有一两撮草丛,野鹧鸪常在深夜飞过此地,在溪上断柯枯枝上栖止。

由于这溪流掠过伏犀镇一带时作一个弯弯如弓的弧度,所以一般人叫做“关刀溪”。

溪边丘上,有一块比人高的大石,上粗下细,到了底层,仅一块掌大石尖与兵相连,但又不致倾倒,人说风猛时那大石还会微微晃动,似欲乘风飞去,所以就叫这一块石头做“飞来石”。

蓝元山在“飞来石”上。

关刀溪的一片扩野,风大而宽,蓝元山认为这是以内息调养剑伤的最佳之地。

一般习武者若受了伤,当尽可能避免露风沾水,但功力深沉如蓝元山者则不同。蓝元山正要藉罡风灌入体内,以“远扬神功”纯阳元气,促化伤口的痊愈。

断剑他早拔了出来。

血也止了。

伤口仍阵痛着。

溪口一阵又一阵的风,吹得他发尾、鬓襟、衣袖、袍据、缎带,俱往后飘飞,飞来石也像漂在风中,没有重量,蓝元山在深吸着劲风,又徐吐出。

也许,在上天的眼中,他这身骇人的内力,只像一受伤的蛤蟆在养伤吧。想到这里,他不禁自嘲的一笑。

就在这时,他胸骨的刺痛突然消失,紧随的是背肌绷紧。

他霍地回首,就见着一人,散发扬着、剑光闪着恶毒的白牙,人咆哮如一个穿着胄甲的战神,向他以箭的速度奔来,而手中的剑如矢。——殷乘风!

蓝元山不觉张大了口,想喊出话,但他已来不及出声,脸肌扭曲睚芒欲裂的殷乘风忽向他猛下杀手。

——不是决战在明日吗,怎会……?!

这问题只来得及响在蓝元山心中,他的双手引蓄了巨力的天风,飞卷殷乘风。

蓝元山的“远扬神功”加上天地间的劲风,原本是素乏内功的殷乘风抵受不了的,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殷乘风那样被复仇的斗志烧痛了他每一寸骨骼,他的剑闪动着绝望的白牙,每一招每一式俱是同归于尽的打法。——这样的打法,不行……

蓝元山边打边退,他早已离开了“飞来石”,正退人湍流的溪中。

——这小子敢情是疯了……

蓝元山双掌发出澎湃的巨劲,推却着殷乘风的追迫,溪水已浸过他的双膝,溪底的石头,长期被水灌洗得像鱼皮一般清。

——这小子不要命了……

殷乘风愤怒的狂吼着,剑花刺入水中,蓝元山退人溪中,全身因水气而冒出烟气,内力也发挥到顶点,自然的风向与水势,全变作他的掌力。

——这小子不要命,自己可还要命的!

蓝元山用掌劲溅起水花,水花溅在殷乘风脸上,殷乘风顿失蓝元山所在,只见蓝衫在每一颗水珠中闪动。

殷乘风却在水花中念起伍彩云。

他以牙齿衔着发尾,把全身的创痛化作剑的夺命,就算有千个百个蓝元山,他也要他死千次百次。

蓝元山一到水里,本来借水花扰乱殷乘风视线,又藉风势加强掌力,更以水流来使殷乘风马步嚣浮,本正欲全力反击,但情势的发展却并不如愿。

水花闪闪中,殷乘风看不清楚他,他也看不准殷乘风的剑。

溪水里已泛浮几点红色,但旋即又被溪流冲淡。这血有殷乘风的也有蓝元山的。

关刀溪的殊死战,湿透了的青衫蓝袍,在他们膝间卷起激溅的水花。



殷乘风用的是剑,蓝元山使的是一对肉掌,那是因为殷乘风练的是剑,蓝元山精长的是内功。

清晨之夜,殷乘风本身的“决阵剑”,已被蓝元山震断,现刻他手上的剑,是劈手夺自一名想拦阻他的青天寨弟子的。

这只是一柄普通的剑。

普通的剑绝对承受不了蓝元山“远扬神功”的压力。

是以剑折飞,粉碎于半空。

剑片有些射在蓝元山身上,有些打在殷乘风身上。

两个人都忘了痛楚,正要全力把对方杀死,然而没有剑的殷乘风就等于失去一半以上的武功,蓝元山蓦扯住他,一掌要劈下去。

“铮”地一声,殷乘风腕上忽多了一柄小剑,这是殷乘风的“掌里剑”。

蓝元山发现殷乘风掌里有剑的时候,要躲,已经躲不及,也躲不开了,只听殷乘风一面刺出“掌里剑”,一面凄声道:“我就是要跟你同归于尽。”

蓝元山暗叹一声,闭起双目,一掌劈下去:他实在没想到自己会如此不明不白,跟殷乘风夹缠扭打,一块儿死去的。

第三章“就是她”



蓦听一声叱喝:“住手!”

“呼”地一声,一幢意料不到的巨影,撞了过来,同时撞中蓝元山和殷乘风,两人都被大力撞倒于水中。

两个因拼斗而身负伤痕的人,被猛灌进耳鼻的水,像指天椒一般刺激,他们剧烈地咳呛起来。

撞倒他们的是那颗“飞来石”。

“飞来石”是被人脚踢过来的。

来人像一只大鹏般扑到,一手揪起殷乘风,一手揪起蓝元山,将脸俯近殷乘风面前吼道:“你要跟蓝元山拼命,是为了替伍彩云报仇,假如蓝元山不是凶手,你却死了,谁来替伍彩云报仇?!”

殷乘风掩位嘶声道:“他杀了彩云!他杀了彩云……”

那人一松手,正正反反,给了他几记耳光,又一把揪住他,殷乘风耳际嗡嗡乱响,人却比较清醒过来。

那人冷笑着问:“那你是高估了蓝元山了!你也受了伤,他也受了伤,他早上还跟你决斗,下午就赶去桔竹林杀了彩云飞,再回到关刀溪来等你报仇——”

他冷笑着加了一句:“如果他能这样,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殷乘风仿佛全身都脱了力,那人放开了他,他软瘫地坐在溪流中,怔怔地道:“是他……是他叫人杀死彩云的……”

那人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转首望向蓝元山。

蓝元山像一只淋湿了的鸭子,垂头丧气,向那人望来,忙不迭道:“我没有,我没有。”蓝元山全身每一根骨骼浸在寒澈的水中都剧烈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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