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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看不见了。”我心里一阵痛。该死，我忘了，明看不见了。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应该我说才对啊。我忘记了，但是我们都会习惯，对吗？你曾说困难来了，就要面对，不是吗？现在我们就要一起去面对。”我用尽量平静的语调对他说。
“是的，我曾说过。但是在自己身上时，又是另一回事了。”他的口气是无奈的。
“不要这样。我是你的眼睛，我会告诉你这个世界有多美。我们两个人一起面对。这样也许会容易很多。”
“谢谢。”
我扶起他，顺手拿了件沙发上的衣服，虽然是夏天，但是后半夜还是很凉，我怕他着凉。
我们走到门外，坐在台阶上。把衣服批在他身上，我们肩挨着肩，慰贴在一起。
“今夜星光很灿烂，没想到美国的星光这么美。”我说。
“星星永远不动，它在那一个地方都是一样的，我们在郊外，没有城市的灯光，星星当然美。”他说。
“你说的对也不对。”我清笑着。用手支着头，仰头看着星空。
“怎么说？小丫头，又有鬼说法了。”我拉住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感觉彼此肌肤上的温度渐渐融合。
“星星的美是因为有人去感知，如果没有人去看，那么又怎么知道它是美的呢。一起看星星的人也很讲究。如果两个人是仇人，那么彼此早已被仇恨占据了头脑，哪有工夫看星星。如果是陌生人，那么星星只不过是星星。但是如果是你我这样的情人，那么星星就变成了美好的装饰。借着星星看见我们的爱。”
“你说法好多。为什么不直说你喜欢我呢。”他笑了。
“我害羞啊。我是女孩子嘛。”我撒娇。
“是，是。给我说说星星的样子吧。”他把衣服分给我一半，衣服裹着我和他，我们紧紧抱在一起，就像我们真的很冷。
“星星就是星星的样子，但是每一次看星星的情景都是不一样的。你感觉不出夜风拂过你的脸吗？你感觉不出他在轻轻的吻你吗？你听，这是蝉鸣，忽轻忽重，就像催眠曲，让你安睡。你闻，这是夜来香的香味，扑鼻而来，你感觉不出它的妩媚吗？。你感觉不出我的体温吗？我就在你身边。”
“丫头，你想说什么？”他笑了。“是了。我都感觉到。”
“我说，你不要不高兴。看不见不要紧，至少我们能够感觉彼此。这个世界不是没有美好的存在的。只要我们用心去感觉就会发现很多我们曾经忽略的东西。”我擎着泪，微笑着说，明知他是看不见的。我还是笑着。
“小丹——”
“你不要说，让我来说。我要一吐为快。”
“好。你说，我听。我知道，你已经不在是我捧在手心里的小小丹了，你也有自己的想法了。”明很温柔地抚摸我的发。我曾经很长的头发为了那次吵架，而剪短了，我很愧疚。
“我明白你的苦心，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但是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我是否愿意，我是否认为这样才是幸福。”
我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你认为爱是付出而不是索取。那么多年来受你教导的我难道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吗？对我来说，一直以来，享受着你的宠爱，我也想要对你有所付出，但是，到最后，你却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我。单纯的享受，真的会是我想要的幸福吗？不是。但是你却连想都不愿意想，就为我决定了你所以为的幸福。如果有一天，当我处在幸福时，回首往事，发现我的幸福竟然是用你生命最后的孤寂换取的，我会幸福吗？”到最后我发现我的声音成了呜咽，任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了。
明搂住我，无言的安慰。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这些。我只是一心想要你幸福。”明低低地说。
我捂住他的嘴“你不用说对不起。因为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我们都太自以为是，把自己认为最好的给对方，却并不问问对方什么才是他最想要的。很多情侣都像我们一样，明明是最熟悉的人，因为自以为太了解，所以疏忽了互相交流，所以明明天天在一起，却渐渐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也许初衷都是好的，但是结果却是互相伤害。”
“你在控诉我吗？丫头。”是他宠溺的声音。
“不是。我们都有错。当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里，我想了很多。我们明明天天在一起，但是我在为怎么找到林清事件的真相忙碌，而你却在忙于为我设陷阱。我们好久好久都没有好好交流过，所以我们也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我感慨。
“人都是经不起离别，更是经不起互相漠视的。相爱如我们也并不能避免这样的命运。所以今后，我们在一起，不能再这样了。”明认同我的说法。
“那好，现在我来制定一套规章制度。”
“小丫头，不要用鸡毛当令箭。借着制定什么规章制度来限制我哟。我非常担心。”明笑嘻嘻地说。
“我才没有你那么小心眼呢。我现在还没有想到。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不过，我要肯定的是，你休想再有什么事瞒着我了，知道吗？”我唬着脸，恶狠狠地说。
“知道了，包青天。什么事都不能逃过你的法眼。”明揉着我的头发，弄成一个乱鸡窝造型后才满意的放下。
这样真好，至少现在，此时此地，明又是那个开朗的少年了。我有自信，我一定能让他快乐起来的，不管我们将要面对的是怎样一个恶魔。
“饿不饿。”我用最温柔的声音对明说。“和你讲话，不知不觉，就天亮了呢。现在是早晨5点，我们是去散步呢，还是睡个回笼觉，又或者你想吃早饭了呢。”
“天亮了吗？你看，我看不见了。”
我沉默着，难堪的沉默。
“你这样就好了。”我说。“如果你现在觉得很难过，你就告诉我，这样我才知道啊。你也知道，你那么聪明，智商接近两百的人。如果你不说出来你的感受，那么像我如此蠢笨的人也许要花好几年才能知道你的心意。这样的游戏不好玩，我们今后不要再玩了，好吗？”
我顿了顿。“你现在说出来，你知道我会怎么安慰你吗？你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吧？”
“你会说。呵呵。”明假装成我的声音，用我惯用的语调说：“既然事实就是事实，那么你就要勇敢去面对。”
“讨厌。你怎么知道？”我轻轻捶打着明的胸膛。
“拜托你，也应该换换说辞了。这么几年，你从来没有换过。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了。”
“哼，太讨厌了。这种安慰人的话还不是从你那儿学的，你还说。”我不甘心。
“好了，好了。”明捉住我不安分的手。“我现在还不饿，去散步吧，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对我也有好处。”
“好。”我拉着他的手，引着他向前走，谁能说此刻的我们不幸福。
“郊区的小路很平坦，路边有不知名的树，很美，很有异国风情。路的一旁是民居，另一边是河流。”我对明描述着此地的风光无限。
“来了这么久从不知道，每天都是汽车接送，也没有心情去想什么风景。也亏妈妈找到这样的好地方。”明拉着我的手，手心的温度很暖，为我驱散黎明的寒冷。
“明，太阳即将要出来了，很美的朝霞，浓烈的桔红色，有丝丝乌色云彩夹在橘红的彩霞间，很诡异的美，太阳好像要露脸了呢。”
“我能感觉光亮在我眼皮上跳动。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
“这样做，我自己也能感觉幸福，何乐而不为。有人出来早锻炼了呢。是个美女，美则美矣，只是缺了某点韵致。”
“我能感觉经过的风。”
“你看，你一样能感觉，不要灰心。”我拉紧他的手，使劲握了握。
“可是我的问题，并不只是失明而已。”他有些悲哀。
“不要紧，问题一个个来，我们一个个解决。我要告诉你，总是有办法的。现代医学如此先进，你要相信。即使到了最后一步，我们也不能放弃，我们依然要在一起面对。做最好的努力，保有最坏的打算。”
“希望如人所愿，不要令你失望。”
“不说这些，讲点别的啊。多扫兴。”我想改变话题，我们不易陷入悲伤。悲伤的现状需要清朗，明亮的心境。乐观是我们唯一能做的。
“那要讲什么呢？”
“我们讲讲你有多爱我吧。”我笑，有点歹毒又有点期待的微笑。
“好啊，总不能我一直被白白冤枉着吧。”他也笑，灰白的脸上多了一摸亮色。
“你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制造陷阱，把我一步步往里推的。”此刻我换上了逼问的语气，活像电视里的奸臣，冤枉好人。其实事实或真相对我来说，已经毫无吸引力了，但是讲讲这些事，对她或我，都不失为一种放松心情的好方法。更何况，从这件事上，我还能看出他到底有多爱我呢。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鼓励。
“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想到这些。只是觉得你多管闲事，不好好经营我们的感情，却去关注别人的旧事，我不开心。”
“好啊，你控诉我。以前你为什么都不说出你的不满？你看就是这样，慢慢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的。”
“我说过，可是你没在意。”他似有无限委屈般。
“那好，就算是我不好，那么后来呢？”
“什么叫就算是。明明是你不好，”他跟我耍起无赖了，能这样，也是好的，总比活死人好。
“后来啊。”他继续说：“我得想一想，现在回想起来都好像是前尘往事一般不真实。”
“是啊。”我也感慨。“真想不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当初我不是这么安排的，可是你比我想象中聪明了点，也坚强了点。”
“什么啊，我以前很脆弱吗？”我不服。
“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整天以泪洗面，这不叫脆弱吗？后来尽管你整天笑着，但是你的心呢？你比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