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热门书库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收获-2006年第1期-第5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个八月的黄昏,在从城边石桥返回家中的路上,我遇到了迎面走来的花儿。不是花儿一个人。花儿挽着一个比她高出一头、戴着眼镜的家伙,两人身体挨得很近地向我走来。可能因为天色较晚,花儿一直走到近前才认出是我。花儿发现是我之后,有些手足无措,甚至有点惊慌。我也有些慌乱,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迈动脚步。于是,我与花儿就这样面对面地,站在夏日黄昏的天光下。 
  我注意到,花儿个子长高了。花儿更漂亮了。花儿穿着一条宽大的裙子,绿色背景上点缀着白色的小碎花,在晚风的吹拂下,整个裙摆飘动着,使花儿显得优雅而高贵。 
  我的大脑停止了思维。我的唇舌似乎被施了魔法,竟脱口而出对花儿说,你的裙子真像孔雀。 
  花儿愣在那里,不说话。“眼镜”打量着我,又望着花儿,问,你们认识? 
  花儿动了动嘴角,却什么也没说,拉着眼镜疾步走开了。 
  晚风吹动着她那宽大美丽的裙摆,也把花儿的声音传送过来。我听见花儿对她高大的男友说,别理他,一个小流氓。 
  花儿的声音是那么好听,但她的话却像一万把尖刀,把我的心戳烂了。 
  一个小流氓。花儿竟然这样说我。 
  即使全世界的人都说我是小流氓,我也不会这么难过。 
  我呆呆地注视着花儿离去的背影。喉咙里好像突然间生出一个硬块,吐不出又难以咽下。我的心憋闷得难受。 
  几天后,我到街边小巷一家小卖部买东西,在那里遇到了花儿的男友。他冷冷地望着我,用力撕开手中的香烟,从中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猛吸,动作夸张,神情傲慢。我很生气。我压着火走过去,认真严肃地对他说,花儿本来是我的媳妇,我们是从小就订好了的。现在她跟你好,你可不准欺负她。 
  眼镜突然一拳向我挥来,我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被他打倒在地上。小卖部门边坐着几个摇扇子乘凉的中老年妇女,她们看到这一幕,哄然大笑起来,纷纷说我是脑子有病,是花痴,是想媳妇想疯了。 
  就这样,在几位妇女的启发下,不久之后,三好街的居民们对我本人以及我所做过的事情有了全新的认识,他们给我重新拟定了判词,说我是精神病。 
  如果说劳动教养是我自作自受的话,那么,被人当成精神病人,则是我无法接受的事情,是我今生最为蒙羞的冤案。 
  但是我的家人的体验却恰恰相反。自从我被判定为精神上有毛病之后,母亲多年没能在人前抬起的头颅,终于有了某种角度上的变化。家中其他的人好像也终于长出一口气,他们似乎觉得家里出了个精神病人,听上去总比出了个流氓要好得多。 
  他不是流氓,他只是脑子有病——他们终于可以在人前这样挽救自己的面子了。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脑子没病,我绝对不是精神病人;除了那件事我管不住自己之外,其他一切我都正常,跟所有正常的人完全一样。 
  我被当地精神病院诊断为精神分裂症。我被关进医院,跟那些真正的疯子关在一起,接受药物和胰岛素治疗。三个月之后,我出院了。看上去我比以前老实了许多,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体内那种躁动和欲望并没有被成功铲除。 
  出院后,我被左邻右舍视为疯子。以前,我被他们当成流氓,他们投向我的目光是厌恶,是鄙视和轻蔑,而现在,他们投向我的目光则是恐惧和怜悯。他们的目光是居高临下悲天悯人的,是健康人对病人的那种廉价的同情。 
  我无法忍受这样的目光。我宁愿被人们视为流氓,那样的话,我至少不是弱者,我用不着他们可怜。于是我继续作案。但这时人们似乎能够原谅我了。他们把我的行为当成不正常人的不正常之举,这样一来,在他们的价值观里,我的行为就是可以解释的、是正常的了。 
  这个世界真是有些奇怪。 
  我被当成精神病患者之后,母亲便不再跟踪我。她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不再担忧我被公安机关抓走了。 
  于是我得以整天在城里闲逛。 
  我们县城近些年发生了不小的变化。首先是那些木板搭建的公厕被相继拆除,取而代之的是水泥与砖块相结合的产物;其次是公厕的数量锐减,也就是说,并不是每一个木板厕所都有一个结实的继任者,往往是整条街上也见不到一处这种东西。有关的生理问题,许多人已经在自己家中就可以解决了。 
  然而我的问题却因此变得更加难以解决。 
  我像一只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却很难找到机会从而达到目的。我为此焦虑,痛苦,坐立不安,甚至感到活着是一件很没有意思的事情。我经常冲母亲发火。我也不像从前那么害怕父亲了。因为我已经长得人高马大,而父亲,他已经老了。 
  我最喜欢去的地方,还是城边那条枯水河。现在它已经被改造成县城唯一的动物园了。那里的动物品种少得可怜,不过是几只脏猴,两只笨黑熊,还有一些呆头呆脑的鸭子——当然没有孔雀。我心目中最为美丽的孔雀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呢? 
  我之所以喜欢流连在动物园周围,并不是指望着有一天能在这里看到孔雀,而是,动物园里还保留着一处从前样式的简易公厕,可以让我有所作为。 
  因为屡有作为,我便成了精神病院的常客。 
  几年后,我遇到了一位心理医生,是个温和的中年男人。尽管这医生仍然是精神病院的,但我不想称他为精神科医生。 
  心理医生对我说,我的病他能治好,但需要我的配合。而我却问了他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我是精神病吗?医生很干脆地否定了,这令我很满意。于是我问了第二个问题:我是不是流氓?医生笑了一下,说,不,不能这样说。他说,你是心理上的毛病,不是品德方面的。 
  于是,我非常感激这位医生,并很乐意配合他的治疗。 
  我们每周见一次面。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医生分别用心理动力学方法、认知疗法和行为疗法对我进行治疗。也就是说,他先是通过谈话让我追忆,让我沿着时间这条绳子的纹路一直往前回想,这自然会挖掘出我五岁那年的事情,医生说这就是问题的起源。他说许多成年人的心理问题都是儿时形成的。接下来,医生开始调整我的认知结构,通过启发让我明白,我的窥视行为是一种儿童式的、满足初级性欲的方式,不是成年人所应该具有的。医生问我说,你已经快三十岁了,有没有想过恋爱、结婚和生孩子这样的事?我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只是偶尔想过,但不是很强烈。我说,我最强烈的愿望还是偷看,看一次就立即感到轻松和满足了。医生说,这就是你病的本质,你的身体发育和智力发育已经是正常成年人的水平,但你的性心理年龄仍然停留在四五岁小孩子的阶段。我觉得医生说得非常有道理。 
  在我第七次走进医生的诊室时,医生面带笑容地说,今天,送你件礼物。 
  我的心理医生送我的礼物是一只婴儿用的奶瓶。 
  医生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从今天开始,你饿的时候,就用这个奶瓶吃奶。 
  我愕然,半天说不出话来。 
  医生微笑了,说,你看,说到用奶瓶吃奶你就这么吃惊。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说,医生,我是大人啊,怎么能用小孩子的奶瓶? 
  医生说,这就对了。你是成年人了,你会觉得用奶瓶很不正常,也很不好意思。那么,当你体内有了本能的冲动时,你是不是也应该用成年人的方式去解决? 
  那次治疗之后,医生给我布置的家庭作业就是,把奶瓶时时带在身上,一旦又有了窥视的冲动,就把它拿出来,用它吃奶。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很听话地按照医生的叮嘱,奶瓶不离手,且里面灌满了奶水。有好几次,我又有了那样的冲动,于是我一面克制自己不立即行动,一面拿出奶瓶,放在嘴边猛喝一阵。 
  我的吃奶行为让家人充满了担忧。 
  这个时候,我的家中只有年迈的父母了。姐姐和妹妹已经远嫁,离开了这个被我玷污了的家庭。只有双亲接纳着我。尤其在我“精神分裂”之后,父亲已经不打我,母亲也只是唉声叹气,并不过多责骂我了。 
  看到我拿着奶瓶在房里转悠,偶尔还吃上几口,父母真的感到害怕了。从他们的目光和悄声耳语中可以判断,他们肯定以为这一回我真的精神分裂了。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午后发生的一幕。那一幕场景几乎可以说是我人生的转折性事件,是洒向我昏暗生活的一缕明媚的阳光。 
  那天午后我走出房门,在院子里转了一阵,感觉天气非常不错,便摊手摊脚地半仰在一把椅子上。我的健壮的四肢沐浴着柔和的微风,每根汗毛都在收集着太阳的能量。我能感觉到,又有一些不好的念头在我体内开始蠢蠢欲动,我只好赶快用奶瓶“吃奶”。这时,我忽然发现,院门口出现了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儿,正在探头探脑地向我这边张望着。女孩儿长得很可爱,两只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我猜想她可能是看见了我手中的奶瓶吧?我情不自禁地站起身,走到女孩儿近前,弯下腰对她说,你是不是想要叔叔的奶瓶?小女孩儿无邪地笑了。 
  这时,过来一个年轻女人,一把抱起女孩儿,转身便走。女人的脚步由疾速渐渐变慢,终于,在五六米远处停下了。女人缓缓地回过头来,我这才看清,她是花儿。 
  花儿瘦了很多。花儿的脸色比以前白了。花儿穿着一身素色衣裙。 
  在与我对望的那几秒钟时间里,我发现花儿的眼神有了变化,那里面仍然存有几分戒备,但已经不再是轻蔑和鄙视。那目光里已经有了些许温和的成分,而且,似乎深藏着几分淡淡的无奈。 
  那短短的几秒钟让我经历了一次从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