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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部落 肖克凡著-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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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老太太不满意了:“孝子,怎么总先父先父地提你爹,我们哭也是现时哭姐儿们。话可别说差了”
  金大夫脸上居然浮出一丝得胜者的笑容,像是借助先父亡灵壮大着底气。他谦卑起来算是应酬:“得罪得罪,我替先父在此治丧,抱歉。”
  老太太受不住这扑面的阴气,一拉一地退出了宅门,神色惑惑。
  “没见着尸首,先遇见了活鬼,这孝子八成悲痛过度脑子中了病。”
  为首的张家六少奶奶脱口而出:“他爹年轻的时候可没有他阴气大,胎里的毛病。咱们走。”
  黄昏时分,沈家宅门走出两位太太。黑太太先白太太后,都是一色黑衣裙。她们款款走进金家宅门,哭灵。我站在院门外见不到这两位太太的哭相,但能听到她们所哭的内容。
  这是一次十分漫长的哭灵,声嘶力竭。
  门首的段四自言自语:“哭吧哭一次少一次了都是同命人呀,妈的。”
  只是见白太太的哭词,与众不同。
  “你到底走了呀,盼了这么多年呀;早走早享福呀;走了就没罪受啦;你活着躺了这么多年呀,半死半活又躺了这么多年呀,死了还是这么躺着呀;都是这张床哟”
  白太太性子干脆利落,哭也不改她的样子。
  就是听不到黑太太的哭词。她好象没词,也就哭不出任何内容来。
  过了一会儿白太太扶着黑太太走了出来。黑太太面色惨白,嘴角上挂着殷红的血痕。
  黑太太在灵前吐了一大口鲜血。
  外祖母迎上来劝慰:“哭就是哭,眼泪流出来就成了,你活着还得喘着气躺着呀!”
  黑太太有气无力:“她死了,我可怎么办呀!也成了活尸首?”
  白太太怒了:“我看你是岁数越大越没阅历。还动什么真格的,门前扫雪焐活了赶考的举子?那是说评书。”
  沈家二楼上传出沈先生的咳嗽,一声接一声持续了许久。
  天黑下来的时候,马三姐身着一套鲜艳的礼服领着新婚的丈夫进了我们的小巷。
  她见到金家宅门前的灯火,惊得尖叫一声。
  “我命苦呀!赶在同一天这喜和丧呀!”
  这次我又有了活计。外祖母早从哭灵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投入马三姐的喜事。
  “童子压炕,小鹿子吃了晚饭到马三姐的洞房里去。再找个全齐人儿去铺褥子铺被!”
  马三姐喜不起来:“剩下金大夫一个人”
  我当童子去“压炕”了,这是一架大木床。她新婚的丈夫给我剥糖吃,手劲很大。我趴在床上冲马三姐说:“三姐你要在这床上躺一辈子呀,真舒服。”
  马三姐变了脸色:“小鹿子不许胡说。三姐跟她们不是一种人,懂吗?”
  他丈夫乐呵呵递给我一块糖,对马三姐说:“什么不是一种人?大家都一样呗,干活吃饭过日子”说着就把我从床上抱下来。
  他不愧是个码头工人,力气真大。
  金老太太的棺材要在家里停上七天才能送到坟地里去。入夜,棺材十分安静。马三姐新婚洞房里却不时传出乒乓的声响和几声人吼。
  小巷惊惊战战像是患了打摆子的病。
  段四跑来找外祖母了,一脸真实的表情。
  “金大夫这几天没正式吃一顿粮食,您给他做个饭菜吧,我给端回去。”
  外祖母说:“是啊,金大夫要是死了你可就没了主子。给他炒什么菜呢?”
  我建议:“他爱吃鸡,那种黑紫色的鸡。”
  外祖母给金大夫炒了两个菜:一荤一素。她又用手绢包了个热气腾腾的白馒头,说:“段四怎还不来端,你给送过去吧。”
  我往金家宅门去送饭菜。远远见段四站在另一个宅门口,正在无可奈何地摇着脑袋。
  这宅门院里的那间门房就是马三姐的洞房。洞房里黑着灯,门窗紧闭。却传出声响来。
  “我又不是妓女,为嘛让我那么干,你不嫌脏我还嫌脏呢”马三姐压低声音哭叫着,还是让屋外听得一清二楚。
  “这年头还提什么妓女不妓女,咱是俩口子,俩口子你懂吗?
  我看你是给金大夫当护士当出了毛病”男人放开了嗓门。
  “我怀疑你逛过妓院。不然你怎么这么坏。”
  “放屁,有妓院的年头我刚断了奶!”
  段四听着,小声嘟哝:“都受了病啦。”
  屋里男人说:“离婚?找金大夫说理让他好好教育教育你。你是女人吗?混帐东西。”
  马三姐音量猛增:“不许你去找金大夫!不许你去找金大夫!”
  段四边走边说:“找金大夫说理?他这大半辈子还不懂得怎么当个男人呢。”
  从棺材旁边走过,我觉得这黑灿灿的大盒子里装着的那个金老太太根本就没有死她正躺在黑纱幔子里一口接一口喘着气呢。
  金大夫坐在楼梯口上发呆,像一个丢了玩具的儿童。他抬起头,我说金大夫您该吃饭了。
  他抬头,我看见他的脸已经干枯了。
  “吃饭?吃什么饭”他眼光呆滞。
  “段四爷往后这几十年你说我吃什么呢?还是光吃那鸡?”他像一个全不懂事的孩子。
  段四扑噔一声跪下了,我吓了一跳。
  段四老泪挂腮:“听我一句真话,荤荤素素,往后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换个活法吧!”
  “这人世间荤与素是纠纠缠缠分不清的!大荤若素,大素若荤”段四说不下去了。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金大夫起身,逃进二楼那间屋子里。
  段四跪着不起:“到现在你也不明白这人世上有女人,所以你也就不敢去当男人”
  我扶起段四爷起身。他问我。
  “爷儿们,你知道人身上哪儿最干净吗?”
  我想了想,说:“嘴。”
  他笑了:“心。”
  “你知道人身上哪儿最脏吗?”
  我使劲想了想,说:“屁眼儿。”
  他苦笑了,说:“还是心。”
  我突然想起了金大夫的那一锅老汤。
  回到家外祖母对我说:“刚才白太太来了,说要借你几天,你去吗?”
  外祖母又说打从老六逮了去,白太太一个人黑下睡觉就害怕;外祖母又说打从金老太太死了,白太太就整宿合不上眼,得有个童子避邪气。
  童子尿童子压炕童子避邪气,到处需要童子可人人都不愿当一辈子童子。
  我说:“金大夫也算是大童子呀,没结过婚。”
  “金大夫要是敢出他那屋子,那好事早就成了,也不至于苦活这么多年人不人鬼不鬼的。”
  她又说:“我送你去白太太那吧!”
  我大叫:“我不去!我不去!”
  外祖母惊了:“你中了病啦?疯吼什么!”
  “我不去!”
  “我又不是推你下火坑?去吃去喝有多美。”
  我说:“白太太是妓女,我不去!”
  外祖母许久才说话:“你懂什么叫妓女?”
  我摇摇头:“反正不好毁人。”
  金老太太起灵的头一天黑下,吃了晚饭我就被外祖母押送进沈家宅门了。外祖母说白太太简直就活不下去了,小鹿子就当你是一味药吧去给白太太压压惊。进了宅院,我看见黑暗中的那株黑枣树的叶子落了满地,而那树枝随着沈先生的咳嗽声一颤一颤,像是树根连着沈先生的气嗓管儿。
  没见一楼黑太太屋里有动静。上二楼进了白太太屋,我看见她已经是病人的模样了,头上包着一块手巾,躺在床上。我站在门口不愿上前去。
  她对外祖母说:“段四引来七八个了,我没看中一个人。我得往前走一步了。您瞅瞅这宅子成了什么样子,连一分活气都没有”
  外祖母神秘地说:“那个唱过京戏的季二爷相中了您呐,正单相思呢。您走一步吧。”
  白太太一笑:“就因为旧社会我干过那一行才相中了我,这种老爷儿们就爱闻那种味儿。那种味儿如今没处买去啦,成了缺宝儿呀。”
  “男人里还是想当嫖客的多,装成不近女色的样子是为了做人呗,做给别人看。”白太太说着就拉我的手:“委屈你跟我这一黑下,明天我就不害怕了,明天灵就进了坟地。”
  我问:“那锅老汤也随着去坟地吗?”
  白太太怔了神儿:“噢!你千万可别提它,没有几十年修行的人可别沾那味道。金大夫不是已腌成肉干儿了吗?一锅假药呀!”
  外祖母叹道:“其实金大夫是个好人,可怜。”
  白太太招手叫外祖母凑近,低声小语。
  “我那黑姐姐呀中了邪,这一程子她是真心爱上了金大夫,甘心当一块大排骨让他啃一辈子。你说她救得活金大夫吗?
  这个男人对她是又恨又怕又离不开嘴。他心阴着呢。”
  外祖母说金大夫要是个真男子汉就应当敢张嘴找沈先生要人娶了黑太太让她真正从良做女人。
  白太太黯然:“也说不清他是恨还是爱。”
  外祖母走了,把我交给了白太太。
  我搬个小凳子坐在门口,说:“白太太您睡吧我给您站岗!”
  她笑了:“真是个好孩子。老六他算是毁啦!我不该过继他当儿子。断了后多好呀。”
  不知什么时候我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屋里漆黑。我看见白太太睡得挺稳当,就悄悄出了屋去了楼道。
  沈先生屋里没有响动,只是偶尔发出吱吱的轻响,许是老鼠的声音。
  我下了楼,站在黑太太门口望着她的那扇黑乎乎的门。之后我伸手去摸,没摸到她贴的那张纸片
  能发出声响的“假鬼敲
  门。”
  黑太太为什么把自己的房间布置得跟金老太太的房间一样呢?尤其是那黑纱床幔。
  这时候有了响动。宅门轻轻一动溜进一个人来,站在院子里不动。之后他很机警地关严了宅门,进了楼道。
  我蹲在楼道一侧,离他八九步远。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认定他就是金大夫。
  那人从怀里摸索出什么东西,轻轻朝黑太太门上投去:嘭!
  又一投夜静,声音显得很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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