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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敷衍了事;把它一下子推出来;也就是驳回上诉;这样;官司就完了。您得设法送到最高当局那里去。〃
〃见皇上去吗?〃聂赫留朵夫问。
律师笑起来。
〃那可是最高级了;高得不能再高了。我说上诉委员会秘书或者主任最高当局。那么;没有别的事了吧?〃
〃有;我这里还有封教派信徒写给我的信。〃聂赫留朵夫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说。〃要是他们写的都是事实;那可真是怪事了。我今天一定要同他们见个面;了解一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我看您已经变成一个漏斗或者瓶口;监狱里的冤案都要通过您一个一个流出来了。〃律师笑嘻嘻地说。〃实在太多了;您应付不了的。〃
〃不;这可真是咄咄怪事。〃聂赫留朵夫说;接着就简要地讲了讲案情。有一个村子;老百姓在礼拜日聚在一起读福音书。长官走来;把他们驱散。下一个礼拜日他们又聚在一起。长官就派了警察来;写了个公文;把他们送交法院。法院侦讯官审问他们;副检察官拟好起诉书;高等法院批准起诉;他们就被送交法庭审判。副检察官宣读起诉书;桌上放着物证…福音书;他们就被判处流放。〃这真是骇人听闻。〃聂赫留朵夫说。〃这样的事难道真有吗?〃
〃这并不奇怪?〃
〃一切都很怪。嗯;警察奉命捕人;这我是能理解的;但草拟起诉书的副检察官;他总是受过教育的吧?〃
〃错就错在这里:我们总以为检察官。侦讯官都是些自由派;都是新派人。不错他们曾经是这样的人;可现在完全变了。他们都是官僚;只关心每个月的二十号。他们领薪水;还想加薪。他们行动的全部准则就在于此。他们要控告谁就控告谁;要审判谁就审判谁;要定谁的罪都可以。〃
〃一个人因为同人家一起读读福音书;就被判处流放;这样的法律天下真有吗?〃
〃只要证实他们在读福音书时胆敢不按教会规定解释;他们就不仅会被流放到不很远的地方;而且可能被送到西伯利亚服苦役。当众诽谤东正教;按刑法第一百九十六条;要被判处终身流放。〃
〃这不会的。〃
〃我老实告诉您;我一向对法官老爷们说。〃律师接着讲下去;〃我看见他们不能不感激涕零;因为我没有坐牢;您没有坐牢;我们大家都没有坐牢;那他们的恩德得被感谢。至于要剥夺我们每人的特权;流放到不很远的地方;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要是检察官和有权引用或不引用法律的人可以为所欲为;那还要法院干什么?〃
律师哈哈大笑。
〃哈哈;看您提出什么问题来了!哎;老兄;这可是个哲学问题呀。当然;这种问题也可以谈。您礼拜六来我家里吧。您可以遇见学者。文人和画家。到那时咱们就可以谈谈这些问题了(奇*书*网…整*理*提*供)。〃律师说〃这些问题〃时带有嘲讽的口气。〃我妻子您是认识的。您来吧!〃
〃好的;我想法子来。〃聂赫留朵夫回答;感觉自己在说谎。事实上;他所谓想法子;就是想法子不来参加晚会;避免同学者。文人和画家应酬。
刚才聂赫留朵夫讲到法官有权引用或不引用法律;并且可以为所欲为;那还要法院干什么。律师听了他的话却哈哈大笑;而在谈到〃哲学〃和〃这些问题〃时又带着特殊的语气;这使聂赫留朵夫觉得他跟律师;大概也包括律师的朋友;对问题的看法大不相同。他还觉得尽管现在他跟申包克之流的旧友有了距离;但他跟律师和律师圈子里的人的距离则更大得多。
十二
到监狱的路很远;时间已不早了;聂赫留朵夫就雇了一辆马车。车夫是个中年人;从相貌看起来人聪明而善良。在一条街上;他向聂赫留朵夫转过身来;指给他看一座正在动工修建的大厦。
〃您瞧;他们在盖一座多阔气的大楼。〃他说;那副神气好象他也是这座房子的股东;因此洋洋得意。
那座房子确实很大;式样别致;结构复杂。坚固的脚手架用粗大的松木搭成;再用铁钩扣紧;围着正在兴建的大楼;一道板墙把它同街道隔开。溅满石灰浆的工人;象蚂蚁似的在脚手架上来来往往;有的在砌墙;有的在劈砖头;有的在把沉甸甸的砖斗和泥桶提上去;然后把空斗和空桶放下来。
一个衣着讲究的胖老爷;大概是建筑师吧;站在脚手架旁;指手划脚地对一个毕恭毕敬地听着的弗拉基米尔籍包工头说着什么。有些载满货物的大车从门里进来;有些空车从门里出去;驶过建筑师和包工头身边。
〃做工的人也好;迫使他们做工的人也好;这样过日子是他们公认的。尽管工人们的妻子怀了孕;不能胜任的重活还得在家里做;他们的孩子戴着碎布小圆帽;在濒临饿死前象小老头似的露出苦笑;乱蹬着细腿;他们自己还得为一个愚蠢无用的人;一个掠夺他们并迫使他们破产的人建造这么一座愚蠢无用的宫殿。〃聂赫留朵夫瞧着这座房子;心里想。
〃是的;盖这样的房子真是荒唐。〃他不禁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怎么会荒唐呢?〃马车夫生气地说;〃老百姓靠它吃饭;它可不说荒唐!〃
〃要知道这工作是没有意义的。〃
〃既然人家在盖;那就是有意义的。〃马车夫反驳说;〃老百姓有饭吃了。〃
聂赫留朵夫不说话了;特别是因为车轮辘辘作响;说话很费力。在离监狱不远的地方;马车从石子路拐到驿道上;谈话就方便了。马车夫又同聂赫留朵夫聊起来。
〃今年怎么有这么多乡下人涌进城里来。〃他说着从驭座上转过身;给聂赫留朵夫指指一伙从农村来的工人。他们背着锯子。斧子。短皮袄和口袋迎面走来。
〃这比往年多吗?〃聂赫留朵夫问。
〃多得多啦!今年到处都挤满人;简直要命。老板把乡下人丢来扔去;简直象刨花一样。人到处都挤满了。〃
〃为什么这样多呢?〃
〃人越来越多;没地方去。〃
〃人怎么会越来越多呢?为什么他们不肯待在乡下?〃
〃待在乡下没活干。没有土地呀。〃
聂赫留朵夫好象一个负伤未愈的人;觉得别人总是有意把他的伤疤碰痛;其实那是因为碰到痛的地方才有这样的感觉。
〃难道到处都是这样吗?〃他暗想;并询问马车夫;他们村子里土地有多少;他自己家里有多少土地;为什么他待在城里。
〃老爷;我们乡下的地;每人平均只有一俄亩。我们家里有三口人的地。〃马车夫兴致勃勃地讲起来。〃我家里有父亲;一个兄弟;还有一个兄弟当兵去了。他们在地里干活;可是活不多;一会儿就完了。所以我那个弟弟也想到莫斯科来。〃
〃你们不能租地来种吗?〃
〃如今租不着地了?原来的地主老爷都把家产吃尽卖光了。商人们把地死死抓在手里。从他们手里你租不上土地;他们都自己经营。我们那里来了一个法国人;他把我们老东家的地全买下;自己经营。他不肯出租土地;你也毫无办法。〃
〃那是个什么样的法国人?〃
〃一个叫杜弗尔的法国人;您也许听说过。他曾经在大剧院里给演员做假发。那是个好买卖;他发了财。他把我们女东家的地产全买下了。如今我们只好任他摆布。他想怎样欺侮我们就怎样欺侮我们。谢谢天老爷;他本人还是挺好的。可他娶的那个俄国老婆是一只雌老虎;但愿上帝保佑别让我碰上她。她搜刮起老百姓;可凶了。。。。。。喏;监狱到了。您在哪儿下?在大门口吗?我看他们是不让进去的。〃
十三
聂赫留朵夫在监狱大门口拉了铃。他不知道玛丝洛娃今天情绪怎样;又想到她和她同监的人都对他保守着什么秘密;不禁心神不定;精神紧张。他向出来开门的看守说明要见玛丝洛娃。看守回去打听了一下;告诉他玛丝洛娃现在在医院里。聂赫留朵夫去了医院。医院看门的是个和善的小老头;立刻放他进去;问明他要见什么人;就把他领到儿科病房。
一个浑身散发着石炭酸味的青年医生;在走廊里接见聂赫留朵夫;严厉地问他有什么事。这位医生对囚犯非常同情;因此经常同监狱当局;甚至同主任医生发生冲突。他唯恐聂赫留朵夫提出什么违章要求;就表示他对任何人一视同仁;还装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这里没有女病人;这里是儿科病房。〃青年医生说。
〃我知道;不过这里有个是从监狱里调来担任助理护士的女人。〃
〃对;这样的女人这儿有两个。您究竟有什么事?〃
〃其中有个叫玛丝洛娃的;我同她是熟人。〃聂赫留朵夫说;〃我想见见她;我为她的案子要到彼得堡去上诉。我想把这东西交给她。里面只有一张照片。〃聂赫留朵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说。
〃行;这个可以。〃医生态度缓和下来说;接着吩咐一个系白围裙的老太婆把助理护士玛丝洛娃叫来。〃您坐在这儿吗?到候诊室去也行。〃
〃谢谢您。〃聂赫留朵夫说;趁医生态度好转;就向他打听玛丝洛娃在医院里工作得好不好。
〃还不错;要是考虑到她过去的生活经历;应该是很好的了。〃医生说。〃喏;她来了。〃
老太婆从一扇门里走出来;后面跟着玛丝洛娃。玛丝洛娃穿着一件条纹连衣裙;外面系着白围裙;头上扎着一块三角巾;盖住了头发。她一看见聂赫留朵夫;脸刷地红起来;迟疑不决地站住;然后皱起眉头;垂下眼睛;踏着走廊里的长地毯快步向他走来。她走到聂赫留朵夫跟前;本想不同他握手;但后来还是向他伸出了手;她的脸涨得越发红了。自从上次他们谈话时她发了脾气又道了歉以后;聂赫留朵夫还没有见到过她。他料想她今天的心情同上次一样。但今天她完全不同;一种新的表情在脸上出现了:拘谨;羞怯;而且聂赫留朵夫觉得她对他很反感。他对她说的话同刚才对医生说的话一样;他告诉她他将去彼得堡;并且把装着他从巴诺伏带来的照片的信封交给她。
〃这是我在巴诺伏找到的很旧的一张照片;说不定您会喜欢的。拿去吧!〃
她扬起黑眉毛;用她那双斜睨的眼睛惊奇地瞅了瞅他;仿佛在问这给她做什么。然后默默地接过信封;把它插在围裙里。
〃您的姨妈我在那里看到了。〃聂赫留朵夫说。
〃看到了。〃她冷冷地说。
〃您在这怎么样?〃聂赫留朵夫问。
〃没什么;挺好。〃她说。
〃辛苦吗?〃
〃不;不算什么。可我还没有过习惯。〃
〃我很替您高兴。与那边相比要好一些。〃
〃'那边’指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