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19期-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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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饮茶
■　人　邻
　　雨没落下来，
　　可林阴下的草地
　　愈来愈湿了。
　　我们是在树下静静饮茶。
　　
　　草地积蓄着，愈来愈湿
　　暴力一样的潮湿在等
　　那些阴云
　　终于含不住
　　愈来愈沉的雨水。
　　
　　我们在喝茶，
　　但已经不能宁静下来。
　　
　　偶然的声音
　　
　　废墟
　　是谁……猝然敲打
　　
　　一声之后
　　什么都没有
　　让人，一再怀疑
　　那一声真的响过
　　真的，发生？
　　
　　人所真正怀念的
　　也许是杳然的爱，是……
　　可这会儿，只是一声敲打
　　空的呀！


透　明
■　董广辉
　　夏日的雨是透明的
　　雨水砸地的一瞬
　　生命的瞬间开始升华
　　即使在夜晚
　　一颗透明的心脏
　　也能看清灵魂诞生的过程
　　
　　眼泪应该是透明的
　　从心底迸出
　　像月光自愿曝光于黑夜
　　并使整个夜空燃烧
　　一个人一生需要两滴眼泪
　　多了就容易掺杂沙尘


手边书（二首）
■　李郁葱
　　房间里的蚂蚁
　　
　　那是灯光所漏下奇妙的
　　阴影，像一场滂沱打动
　　隐约的青山——
　　
　　这晚上我听到厨房里蟋蟀的聆唱
　　多么奇怪，它有六层楼上的
　　孤独。它的翅羽振颤，和我一样的陡峭
　　
　　一个意外的话题：这是怎么到来的？
　　妻子说：蚂蚁越来越多。
　　生命卑微但允许它们的迁徙
　　
　　——对于我们构成了日常的困惑
　　蟑螂、蚊子……儿子兴奋地喊：
　　爸爸，虫虫。杀虫剂，这赤裸夏季里的
　　
　　止痛片。它的疗效
　　在于我们早已拒绝的自然：
　　空调嗡嗡响，弹奏着风的热情
　　
　　另一片刻
　　
　　像是长颈鹿低下它的头
　　温驯、沉默。原野
　　在它的眼眸，惊慌
　　在远方，那里有狮子的吼叫
　　它们迅捷地覆盖着
　　这页画册。奔跑
　　如它们深不可测的凝视
　　这凝视在曲折的心中
　　有走不出的甬道
　　像一个人召唤着抚摸
　　想象不过是荒诞的
　　脾气：谁，瞌睡了那么一会
　　谁，恍惚了这样的片刻
　　等待着沙漠的来临？起风了
　　
　　我听到身体里的吼叫
　　带着慌乱跑开的鹿：它们
　　聚集，又散开……


瀑　布（外一首）
■　王笑风
　　我见过一个人这样哭过
　　瀑布后面的脸
　　有如陡峭的山岩
　　
　　你惊叹于瀑布的壮美
　　而只有我才真正了解：悲伤
　　是怎样一天一天凝结成石头的
　　只有我知道痛彻心肺的石头！
　　一座山，为了什么悲痛欲绝……
　　
　　因为一想到你——
　　多少年来，亲爱的
　　一想到我们无望的爱情
　　普天下的流水，就仿佛
　　都要从我的眼中：夺眶而出！


一小块废墟（外一首）
■　刘　川
　　一小块棕色的废墟
　　上面是一片杂草
　　再上面是一层薄雾
　　再之上是一片铅灰色的云
　　再再之上是上帝的脸
　　再再之上之上是宇宙的虚无
　　
　　轰炸后
　　一小块地皮
　　要用这么多东西包扎
　　
　　我的云又小又单薄
　　
　　雨滴掉进我的眼睛里
　　我的泪水
　　掉在地上的水洼里
　　雨滴来自天空里的云朵
　　泪水来自我脸孔里的云朵
　　
　　雨滴纷纷掉落
　　我不让它打湿我的脸
　　打湿我脸孔里面的云朵
　　因为它既纯洁又轻盈
　　不想被外界触动
　　
　　我走向风
　　但不走向人群
　　有时候我观察到天上的浮云
　　一层又一层
　　要淋湿一个省
　　我的云却又小又单薄
　　努力控制着自己
　　不打湿一张
　　又孤单又瘦削的脸


以后的日子（外一首）
■　姚振函
　　再多走一些地方
　　离开家，到远处去
　　品尝想家的滋味
　　
　　经常唱几首老歌
　　陶醉在童年的回忆里
　　
　　把灯泡擦亮
　　把旧衣服洗干净
　　把粥里的山药熬烂
　　与粗茶淡饭为伴
　　平静地度过每一天
　　
　　最好能在旧日朋友面前
　　念一首新写的诗
　　再打一个电话
　　为了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
　　
　　冬　　夜
　　
　　冬天，整夜整夜
　　我睡在妻子为我缝制
　　为我铺好的被窝里
　　听着外面北风的声音
　　
　　整夜整夜
　　我们说着家乡话
　　说着庄稼的收成
　　说着离我们远去的儿女
　　和离我们远去的苦难
　　
　　妻子的身体很温暖
　　她的泪水也很温暖


打毛衣的女孩（外一首）
■　陈建云
　　一秋又一冬，打毛衣的女孩
　　一针紧一针，编织梦想和春天
　　
　　第一针就起风了
　　第二针叶子落在地上
　　第三针风雪齐喑，但有郎
　　在窗前徘徊
　　第四针，第五针……
　　长长的毛线是一条
　　纤细的路
　　每个女人都要弯弯绕绕走上一生！
　　打毛衣的女孩，走了一半
　　冰雪就消融了，走了一半
　　杨柳就吐梢了
　　
　　最后一针，她要留给
　　黑眼睛的女儿
　　
　　秋天已深
　　
　　不想着某一个人也不被某一个人想起
　　自己是自己的亲人、朋友和爱人
　　自己是自己迈出的一只脚，是自己
　　对自己的祝福！
　　
　　是自己低唤着自己的乳名
　　渐渐走远！


让风进来
■　米福松
　　让风进来　　我把南窗
　　打开　　接着又打开北窗
　　让风翻动我平静的日子
　　让习惯于静止和闭守的秩序
　　有一点小小的飞翔
　　在我的居室
　　电脑　　书柜　　电视　　沙发
　　都摆着一副现代生活优裕的面孔
　　但风不屑一顾
　　风只喜欢能被它吹绿的自然
　　而不会在任何人类的创造面前驻足停留
　　
　　让风无拘无束
　　穿过我的南窗再穿过我的北窗
　　让风乘兴而来　　扬长而去
　　让风　　仍然是风


诉　说（外一首）
■　王秀云
　　把这一切都拿走
　　如果它们可以替代你所要的
　　我都可以给你
　　
　　但是，那个字我不能交给你
　　那个字比命运还要重要
　　
　　万　　众
　　
　　为什么偏偏只有我
　　能感受到春天的寒风
　　活着的死亡和富裕的贫穷
　　
　　为什么我不能忘记鸟的翅膀
　　鱼的海和星光的夜空
　　啊，我是一个孤独的诗人
　　能看到众人脚上的镣铐
　　自己却寸步难行


轻描淡写
■　祁　人
　　瘦瘦的爱情
　　
　　沿着一江春水
　　我已无路可行
　　你所有的真实与美丽
　　将渐渐离我远去
　　踏过花开花落
　　多少回人生路
　　唯此九曲惆怅
　　令我忧郁成疾……
　　
　　美梦一夕即逝
　　魂牵魄系的小桥流水
　　总是不易成真
　　而我则是西风下
　　打马与你擦肩而过的
　　流浪的人
　　风儿还未吹绿江南之岸
　　那刚刚伸展的叶子
　　却因你而凋零
　　我所向往的爱情啊
　　纯洁　　美好一碰即碎
　　
　　道路多么遥远
　　爱情多么湛蓝
　　多么想你伸出温情和美丽
　　拴住我的瘦马儿呀
　　还有什么能给我更多的欣慰呢
　　当你将我打落马下
　　吻去我心灵的荒凉
　　
　　方　　向
　　——致FZ
　　
　　我相信道路有两个方向
　　一个是前方，一个是后方
　　当你走进我的人生
　　从此你便是唯一的方向
　　永远在我的前方闪亮
　　
　　我相信生活有两个方向
　　一个是现实，一个是梦境
　　你闯入我真实的生活中
　　却又占据了全部的梦境
　　
　　我相信时间有两个方向
　　一个是昨天，一个是明天
　　而你站在中间
　　给我的今天掀起波澜
　　为时间编织爱的花环
　　
　　我相信生的反方向就是死亡
　　而你是我生命的方舟与太阳
　　即使一生走在风雨的路上
　　我也将微笑着面向死亡


雨　点（二首）
■　秦　岭
　　哑巴哥哥
　　
　　想起哑巴哥哥
　　一件黑色的小袄
　　怀里摸出一粒陈年的糖
　　指指我的嘴巴
　　
　　哑巴哥哥对着别人指我
　　指他的心口
　　哑巴哥哥唱着歌
　　歌词说我是他的妹妹
　　哑巴哥哥不说话
　　
　　雨　　点
　　
　　雨点开始在子夜
　　和我慢声细语
　　
　　它叩响我的窗棂，却无力
　　走进我的书房
　　一声问候还要
　　让风捎来
　　
　　但我听到，分明
　　是你的脚步藏在我的身后
　　
　　我和你的脚步聊着东西南北


雨夹雪
■　王元中
　　雨或者雪？雪或者雨
　　迈进冬天的门槛之时
　　你能看见风的犹豫
　　
　　决绝的行动总是需要更大的勇气
　　而生活是折中的
　　所以，雨——夹雪
　　冬天还未完全到来时
　　一对失和的夫妻又讲和
　　他们在看一个电视剧
　　红衣的少女怀揣尖利的匕首
　　
　　雨夹雪。他们在想
　　发展下去将会是雨还是雪
　　
　　预　约
　　刘蕴慧
　　
　　没有预约春天
　　雪中的柳枝发芽了
　　
　　没有预约夜莺
　　听到竹外的啼鸣了
　　
　　没有预约阳光
　　晨曦缠满窗纱了
　　
　　没有预约爱情
　　一转身，你来了


趣（外二首）
■　王素红
　　从小，我就是个听话的孩子
　　母亲总拿着我的手写字
　　温暖会一直传到发丝
　　
　　我的字一直没有长进
　　这和屎壳郎没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