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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孙长脖不晓得问话是什么意思,他没有回答。有人在他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
“问你呢!”
孙长脖一个趔趄几乎摔倒,慌乱中他看到了锅巴,锅巴躺在地上,脸像窗纸一样白,胸前满是鲜血,孙长脖一阵晕眩,他说:“他……他是锅…锅巴……”声音小得自己都听不见。
“你给我大点声!”
屁股后面又是一脚,孙长脖声音稍微大了一点:
“他叫锅巴。”
“锅巴?他家住在什么地方?”
孙长脖抖做一团“他家住在下河湾。”
大狗熊说:
“走,我们把这个贼人的死尸送到下河湾,让他们村里的人看看,做贼丢不丢人!?”
有人附和道:
“就应该这样做。”
“用偷铁的独轮车装了,就让长脖来推车!”
大家一哄声叫好。七手八脚将锅巴捆在独轮车上,孙长脖推着,后面有护厂队手持红缨枪押着,再后面是一队护厂队,大狗熊走在最后。
一行人到了下河湾,天已大亮。
折腾了一夜走了三十里路的护厂队,个个脸上带着倦容。只有红缨枪威风不减。阳光下,红缨似火,枪尖上跳动着耀眼的金光。
车轮发出“吱扭吱扭”的怪叫声,锅巴的手脚被捆在一起,像猪一样绑在独轮车上。他的脑袋软软地歪在一边,眼睛一直闭着,孙长脖脸色铁青,不时地对锅巴瞟上一眼。当他的目光落在锅巴的伤口上,看到淋漓的鲜血上,孙长脖心里就一阵阵发凉,每走一步,双脚都像踩在空中,随时都有翻车扑倒的危险。
大狗熊腰间系着板带,斜跨着手电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队伍后面。
村民们看到车上的死人,看到荷枪的队伍,感知到大祸已经降临在下河湾。他们之中,胆小的跺进屋去,掩了门不敢说话;胆大的或者影在树后,或者藏在自家篱笆后面张望,他们看到那一行人走进郭家。
老六老七正和他们的母亲吃早饭,锅巴妈一手端着饭碗,一手抚摩着上眼皮,惶恐地说:“老八还没有回来,我的眼皮一直在跳。”老七没有说话,只顾低头吃饭。老六嘴里嚼着饭说:“老八又去和长脖偷铁,他早晚要出事的。”话刚说完,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老六想到外面哄乱可能和老八有关,也许是老八让人家抓住送回来了。他觉得应该出去看看,可又有些害怕。他不怕别的,就是怕丢人,一个正经的种田人家,出了一个贼,能不丢人吗?明知丢人,又不能不去,他看了一眼老七,放下饭碗,走出门去。他首先看到了自家的独轮车,看到车里装着死去的锅巴,锅巴胸前带血,脑袋歪在一边。孙长脖站在独轮车后面,他的身后是一群手持长枪的人。他想:他快死了,想到这里,老六的眼睛直了,他的腿也僵了,木头一样戳在那里。
随后,老七端着饭碗走出来了,他看到濒临死亡的锅巴,手里的饭碗落到脚下。他的眼睛忽然被泪水蒙住了。老七抽了一下鼻子,站在老六身旁,他的眼睛蒙着泪水,但是眼泪没有掉下来。
孙长脖偷眼看看老六,又看看老七,两个人都穿得很少,看得见胳膊上膀子上的肉块都很硬,像铁块一样,孙长脖的一双腿瑟瑟发抖,不由得向后靠了靠。站在孙长脖身后的大狗熊咽了一口唾液,指了指绻成一团的锅巴,理直气壮地问道:
“这是你家的人吗?”
老七看了一眼锅巴,粗大的喉头动了一下,没有说话,老六壮着胆子说:
“他是我家老八。”
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老六,老六像是自语地说:
“他还没死。”
大狗熊说:“他活不了了。他到矿车厂偷铁,我们杀死了他。”
“不信你问长脖。”大狗熊说着,用力踢了一脚孙长脖。
老六将目光从锅巴转向孙长脖,孙长脖抬起头看看老六,嗫嚅道:“是这么回事。”说完,将头低垂下去。
老七看着锅巴,和他说了两句话。然后像是自语地说:
“他死了。”
大狗熊说:“尸首交给你们,我们走了”
…
第三十三章烟囱(4)
…
老七看看老六,老六看看老七,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大狗熊还想说点什么,意思是你家锅巴偷了铁,死了活该。还想说:偷人家的东西是件丢脸的事。后来他想到,我已经说过“我们走了”,再说别的没有用,于是他把要说的话都咽了下去。他回过头来,对着护厂队员们一挥手,说:“走。”人们纷纷走出郭家。一行人押着孙长脖,浩浩荡荡回上河湾来,到了工厂,太阳升起老高。大狗熊远远地看见高铁匠站在厂门口,大狗熊趋前几步站住,叫道:
“师父!”
高铁匠沉着脸问:“做什么去了?”
大狗熊得意地说:“师父!我杀死一个偷铁的贼人。”
高铁匠冷冷地问:“人呢?”
大狗熊说:“送到下河湾他家里去了。”
“你怎么敢杀人?”
“我没有想杀死他,要不是那个手电……”
“要不是那个手电,那枪就刺在他的腿上。”大狗熊接着又说。
高铁匠说:“你惹了大祸了!”
大狗熊说:“没有。”
见高铁匠不语,大狗熊说:
“我见到锅巴家的老六老七了,他们什么也没有说。”
高铁匠叹口气,有气无力地说:
“你惹了大祸了!”
大狗熊从来没有看到过师父像今天的这个样子,直到现在,他才感到事态的严重。他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地坐在地上。
矿车厂的人走后,躲在屋里的锅巴妈才敢出来,她扑到独轮车前,抱着锅巴的头放声痛哭,老七站在一旁抹眼泪,老六说:
“妈你别哭了。”
听了老六的话,他妈的哭声更大了。
老六说:“妈你这一哭,这件事全村的人都晓得了。”
他妈的哭声小了一些,老六蹲在地上抱着脑袋说:
“村里人晓得老八偷铁被人杀死,我们没脸出去见人了!”
听了老六的话,锅巴妈妈不敢大声号哭,只能低声哭泣。
看到矿车厂的护厂队出村了,村里的人们相继走进锅巴家,锅巴家的小院子里挤满了男人和女人。男人们站了一院子,有的蹲在角落里抽旱烟,有的低声叹息,女人们则陪着锅巴妈抹眼泪。院子里的空气悲哀而又沉闷。后来人们开始议论了,大家一致认为,偷了人家的东西,杀死是应该的,是罪有应得。人们还达成这样的共识:锅巴本来是个好孩子,是那个姓孙的长脖将他带坏了,其实,锅巴是受了孙长脖的害了。锅巴妈没有听到乡亲父有一句谴责的话,悲痛中稍有些许慰藉,她已经准备为锅巴办理后事了。
当天下午,贺人杰来到锅巴的家。
贺人杰今天被下河湾的亲戚请来吃酒,听说村里出了人命大事,而且与矿车厂有关。他放下手里的酒杯,拿着白铜水烟袋,一步三摇,来到锅巴家。因为他是唯一穿着竹布长衫的人,人们主动给他让开路。贺人杰走近独轮车,锅巴妈已经站起来,几个女人急忙退到后面去。
贺人杰站在独轮车前,一手托着水烟袋,一手拈着黄须,沉默不语。贺人杰看到锅巴的死尸想,机会终于等来了!他心里像三伏天喝了冰水一样痛快。他兴奋地想:矿车厂已经半死不活,再加上这条命案,我不把你姓柳的弄死,也让你发十一次昏!你就等着吧!极度兴奋的贺人杰脸上毫无表情,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贺人杰,本来沉寂的院子更加沉寂了,人们能听到远方池塘里青蛙的鸣叫。良久,贺人杰徐徐说道:
“赶快搭一个床铺,把孩子放好。”
老六老七像听到圣旨一样,忙去找木板、条凳。早有三四个年轻人,吵嚷着将锅巴从独轮车里抬出来,平着放在床铺上。贺人杰看着仍然在渗血的创口,做出一张苦脸来,连连叹道:
“一枪扎个透心凉,真是太凶狠了!”
贺人杰的一句话,有如将一个火球扔在炮仗堆,引发了强烈的爆炸。首先,锅巴妈“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接着整个人群沸腾了,粗暴的叫骂声、怒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真的太凶狠了!”
“锅巴死得太冤枉了!”
“偷铁也不该死罪!”
“锅巴还年轻啊!”
贺人杰摆摆手,人们静了下来,他环视众人的眼睛,恶狠狠地说道:
“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矿车厂欠我们一条人命,我们去找他们去算账!”
几个青年人大声附和道:
“对,我们去找矿车厂算账!”
“我们要把矿车厂闹个天翻地覆!”
贺人杰继续煽动:“只要大家心齐,一准会把考察厂闹个天翻地覆!”
人们被贺人杰的话激怒了,各自回家取了家伙,成群结队的人浩浩荡荡涌向矿车厂,将矿车厂围个水泄不通,矿车厂的护厂队和工人们为了保护工厂,冲出厂门与农民对峙,于是,便有了柳屏山回厂看到的那一幕。
…
第三十四章担架(1)
…
柳屏山和成铁冷两个从小馆出来,上了汽车,柳屏山开车回到工厂。看到路上平平静静,夕阳照在布满尘土的马路上,和谐又安详,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一样,心里多少轻松了一些。柳屏山将车开进厂子院里,二人下车,一同进入厂长室,还没等坐下,成铁冷关切地问:
“和英法谈判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柳屏山说:“情况不理想,英国的迈克多纳不接待我。”
成铁冷急了:
“那可怎么办?工厂再这样下去了就要倒闭了!”
“我已经和格拉德门联系了,看荷兰方面能不能有一线希望。”
成铁冷有些心神不宁,不住地摇头叹气。
柳屏山冷静地说:“现在重要的事,是处理锅巴的问题。”
“难道恢复生产不重要吗?”
“重要,但必须先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