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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墓-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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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埋在坝角的,俗称“衬坝角”,多是死于非命,有辱祖先,不能进祖坟山,没有归宿的人,死后变成孤魂野鬼。做孩子时我就晓得,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春桃死得不明不白,我疑问深深。三哥说他也不太清楚,听说是夫妻二个关起门来杀,死的好惨。
  法医鉴定死于“夫妻残杀”,二家惊骇,震惊洪铺、七港,几乎轰动全县,流传一时,添油加醋,众说纷纭,多是听信杨家人言,把脏水祸水泼洒在春桃身上。鉴定后,杨家父母作梗,陈尸迟迟不让安葬,扬言小木匠是春桃谋杀的,告到公社,咒骂春桃是淫妇骚货,生就一副水蛇腰,专门勾引野男人,做闺女时就不规矩,瞒着小木匠,肚子里带个野杂种进门,杨家就是断子绝孙也不要来路不明的野种。春桃多次要离婚去找旧情人,小木匠不同意,二人打架好几回,她怀恨在心,为那个小杂种,多次拿斧头杀人,亏得小木匠力气大,要不早就死于非命,非要公社答应为小木匠申冤。厂里造反派中也有不少人支持,尤其是“同在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张贴大字报鼓噪:春桃一贯仇恨文化大革命,杀死了他们的头头,是现行反革命云云。“红造司”小报也大造舆论,其势汹汹。彭书记实在气愤不过,当机挺身而出,坦坦荡荡以木器厂领导出面说话:二人经常关门斗嘴打架,和和吵吵,要离不离,也不是一回二回。自古夫妻吵架不记仇。哪家夫妻不有过牙齿舌头相碰,谁仇恨谁?运动中不同观点也不只他们一家,夫妻两派,父子反目,但终归是一家人,共一个锅灶吃饭,又不是想夺权,拉帮结派,另立山头搞武斗,你死我活。二人都是受伤致死,凶器是一把斧头一柄尖刀,都粘满了血,地上好几滩血。斧头、尖刀是谁的?依我看,谁谋杀谁都说不定,有没有他杀嫌疑?老话说“爹死抬去埋,娘死要等娘屋里人来”,高家没找杨家要人,杨家倒先反咬一口,哪有这样的理?死者都是木器厂的职工,是厂里的事,不管是怎么死的,是谋杀还是他杀,一切都由组织上配合政法部门调查处理,没有调查取证,无凭无据,不能诬陷死人,更不能随便乱扣帽子,坚持先埋人,让死者入土为安。小木匠做木匠活儿特细心,做别的就缺心少肺,冲动鲁莽,不计后果,打、砸、抢,大打出手,做了不少违法乱纪的坏事,更有人命案之嫌,正在调查取证,找本人谈过话,厂里无人不心知肚明,不过是狗咬狗。毋须道破,造反派心里有数,噤若寒蝉,如鱼刺卡喉,子弹卡壳——不响了。杨家父母诅咒春桃蛊毒心肠,祸害人的狐狸精,更是不认“反革命”的媳妇,只安葬了小木匠。春桃被扣上“反革命分子”帽子,她父母颤颤惊惊不知如何是好,还是由木器厂出面安葬,幸好天冷尸体没坏,彭书记同大队商量,埋在这个地方。据说公社和街道派出所调查询问各方面知情人,先后派人到现场实地勘察好几次,没有第三者留下痕迹,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斧头刀子上都有二人的血和手印,分不出谁是谁非。从事发现场可以分析为一个蓄意谋杀,另一个也不想活,无非一命抵一命,豁出去拼死相残;也可以认为是由什么事情引发吵架,一个气愤至极动手,一个奋起反抗,你追我杀,杀死对方,最后自杀。但从伤情分析,二人身上都有刀斧痕迹,而且都是要害部位,很难判断谁先死谁后死。终究查不出个究竟,光凭动机推断,也难断定谁谋杀谁。最后查无实证,死无对证,以“夫妻长期不和,积怨相残致死”而不了了之。
  夫妻关起门来相互残杀,其惨烈景象教我无法想象。春桃是多么温柔善良,她会变得那么凶残,杀人?我根本就不相信是真的,绝不相信!除非是逼的……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十年文革,“斗争哲学”极至,你斗我,我斗你,打派仗,枪炮子弹都打红了眼;老革命变成了“反革命”,朋友成了“敌人”,“敌人”成了同一战壕里的战友……你死我活,谁能不变?一家子人不同观点,不同派,争呀,辩呀,吵哇,也互相斗,一个个像斗红了眼的公鸡,又恶又狠,“亲不亲,线上分!”父子反目,兄弟成仇,夫妻离婚……什么怪事没有发生?
  “什么时候死的?”我问三哥。
  “好像是腊月十几,都快过年了。”三哥回忆说,“人死了好几天才发现,到底哪一天,没哪个说的确实。”
  她在生死线上挣扎了二三个月,其情其状,奈何以堪?
  我发现坟前草丛中插了不少未燃尽的香火杆儿,有几柱香杆好象是新插不久的,“嗨”的一声,与三哥说要是晓得到这儿来,该买些香纸,放挂炮。
  “我也忘了,……心到了就行。”他这样安慰我。
  我决计要祭奠春桃,迅速跑到附近杂货店买了好些香纸,放了一千响鞭炮,噼噼啪啪声震原野,在空旷里回荡,一如我千呼万唤。
  我一贯对阴阳宅地颇有兴致,站在坟头上,左右观察形势,虽是坝脚下,但前面开阔,可以清楚地望见小凌河,正前方对着那间磨坊老屋。我寻思,难道死者有过交代,亦或葬者知其所然?自言自语地说:“地势稍低了点。”
  “也别说这地方不好,你今天来能看到,这就算是万幸。也幸亏埋在这儿,要不你连个坟堆都找不到。你看看田地里,哪有一个坟坡,全铲平了。那年头到处破四旧,批孔老二,家家铲坟,你自己不铲,红卫兵来挖;结果做清明时在地里估约个地方烧点纸,敬个香,要是哪家大人没来或是不在了,后头的孩子们就只有在田边地头望天拜了。”
  突然觉得这是安放灵魂的地方。我也是个没有归宿的人,要是死了,哪怕是烧成骨灰,也埋在这儿,给她做个伴,在生不能做夫妻,但求死后同穴。我真的是这么想。
  “唉……”三哥长叹一声,“该破的谁也不敢破,不该破的,就说菩萨庙吧,砸的精光,现时又在集资重修。”
  我随之想到给春桃修墓,问三哥可不可以,他说这二年台湾同胞回来修祖坟,大队公墓区也见到有人修。“我想麻烦你把春桃的坟墓找人修一下,立块石碑,我身上还有千把块钱,回屋我就交给你。”
  “先不急,回头我跟高哥商量一下。”
  “三舅……”随着那一声喊,一位女子满面春风,扬起手,那窈窕身姿,从坝上款款徐来如风中一片树叶,我竟误为是叶老师。奇怪间,三哥说她是冬梅,春桃的妹妹,大队选送读“工农兵”,省城读大学,学历史的,留在省城中学教书;还有个弟弟,恢复高考后考上大学,学经贸,人在上海工作。大姐死了好几年,就高哥一人,接他去住,就是住不惯,固守这个家,死也要死在这里陪大姐;家里就他一人,冬梅放心不下,夫妻双双调回到七港中学,住在学校,她丈夫前年得癌症过世了,儿子上了大学,有空常回来照看她爹。
  “你是……?”是不认识还是不知如何称呼,她始终没叫出口,冲我扬眉一笑,算是打招呼,二只通明透亮的黑眸子放射出惊喜的光芒,表示欢迎。她短发齐耳,红毛线外套一身漂亮的海军呢做的春秋衫,虽到中年,依然靓丽,那笑腼分明是叶老师,教我分辨不出究竟谁是高冬梅谁是叶倩云。她说去年以来不知吹来什么风,给姐姐上香的人好几个,个个都说感念她,难得回来一趟,无论如何也要上坟前拜谢。听到鞭炮声一望,三舅带来个人,好生奇怪,想不到是姐姐崇拜得五体投地的教师爷。
  听得很不是滋味。我能想象得到,她该有多少怨尤积压心头,岂止“教师爷”三个字能渲泄得了。
  “什么教师爷?”高哥也赶过来,责怪她没大没小的,该叫表叔。
  “本来就是嘛!”鄂东向来多出楚狂人,生来“不服周”,还像小时候一样,爱犟嘴,“不信你去问荣宗。”
  我们进屋坐下不久,荣宗真的来了。他学文科,大学毕业那年还未分配就搞文革,跟许多学生一样在军垦农场劳动二年,现在是省政府机关干部,爱人是高中同学,民办教师,刚刚转正,多年牛郎织女,这次回来休探亲假,也没忘到春桃坟前烧香。他说不是春桃姑就没有今天,更敬佩我,美言加之,口口声声“足见春桃姑的眼力”。
  洪书记听说我回来了,兴致勃勃赶过来,也说他儿子能在省城工作,也多亏春桃点拨考上大学,没想到原来是我传的经。他还没忘记插秧的事,依然夸我为那些半罐子知识分子做了个好榜样。改革开放,革故鼎新,分田分地,私商小贩,工厂承包,合资外资,皆人心思变,人心思富,他感慨万端;后浪推前浪,自己跟不上形势,主动请辞,前几年交班,倒觉无官一身轻。
  外面开始下起靡靡细雨,天气无常的陡然变冷,高哥执意留我们吃晚饭。冬梅迅速骑上她那辆凤凰(自行车),风驰电掣跑到七港买菜置酒。她烧菜的手艺不亚于她姐,老盐菜烧肉、烩茄子和蒸鸡蛋似是家传之作,辣椒烧鲫鱼跟春桃做的一样鲜嫩味美。洪书记见桌子中间炭炉子上炖腊鸡,赶紧撕下一条鸡腿塞到我碗里,我忙推辞,他按住我拿筷子的手,喧宾夺主的说,今日贵客到堂,我们就不能“再贪口福”了,焖酒封甲鱼一时吃不到,腊鸡腿留到今日,乃主人的一份深情厚意,非要我尝光。在座的也随声附和,一屋子人窃笑。笑从何来?我张惶四顾,一副窘态。高哥忙为我解脱,以主人身份说我远道归来,难得一聚,提议大家一起举杯。是谓“料梢春寒温酒”,我衣着单薄,小抿一口多年未尝的家乡陈年封缸,顿觉身热心暖。大家开怀尽兴,频频与我碰杯。我本不惯喝酒,不愿扫大家的兴,又有洪书记在,我不能不一再举杯,先喝为敬,兴致颇高,自是多喝了几杯。
  “彭书记想娶春桃是吧?”我醉不消愁,一直郁闷在心底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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