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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朱-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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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朱是狮子,只有说这个人是狮子,可以作我们对于他的寂寞得到一种解释!
  年青女人到什么地方去了呢?懂到唱歌要男人的,都给一些歌战胜,全引诱尽了。凡是女人都明白情欲上的固持是一种痴处,所以女人宁愿意减价卖出,无一个敢屯货在家。
  如今是只能让日子过去一个办法,因了日子的推迁,希望那新生的犊中也有那不怕狮子的犊在。
  龙朱是常常这样自慰着度着每个新的日子的。我们也不要把话说尽,在七梁桥洞口合拢以前,也许龙朱仍然可以遇着与这个高贵的人身份相称的一种机运!
  第二  说一件事
  中秋大节的月下整夜歌舞,已成了过去的事了。大节的来临,反而更寂寞,也成了过去的事了。如今是九月。打完谷子了。打完桐子了。红薯早挖完全下地窖了。冬鸡已上孵,快要生小鸡了。连日晴明出太阳。天气冷暖宜人。年青妇人全都负了柴耙同笼上坡耙草。
  各见坡上都有歌声。各处山峒里,都有情人在用干草铺就并撒有野花的临时床上并排坐或并头睡。这九月是比春天还好的九月。
  龙朱在这样时候更多无聊。出去玩,打鸠本来非常相宜,然而一出门,就听到各处歌声,到许多地方又免不了要碰到那成双的人,于是大门也不敢出了。
  无所事事的龙朱,每天只在家中磨刀。这预备在冬天来剥豹皮的刀,是宝物,是龙朱的朋友。无聊无赖的龙朱,是正用着那“一日数摸挲剧于十五女”的心情来爱这宝刀的。
  刀用油在一方小石上磨了多日,光亮到暗中照得见人,锋利到把头发放到刀口,吹一口气发就成两截,然而还是每天把这刀来磨的。
  某天,一个比平常日子似乎更象是有意帮助青年男女“野餐”的一天,黄黄的日头照满全村,龙朱仍然磨刀。
  在这人脸上有种孤高鄙夷的表情,嘴角的笑纹也变成了一条对生存感到烦厌的线。他时时凝神听察堡外远处女人的尖细歌声,又时时望天空。黄的日头照到他一身,使他身上作春天温暖。天是蓝天,在蓝天作底的景致中,常常有雁鹅排成八字或一字写在那虚空。
  龙朱望到这些也不笑。
  什么事把龙朱变成这样阴郁的人呢?白耳族,乌婆族,倮倮,花帕,长脚,……每一族的年青女人都应负责,每一对年青情人都应致歉。妇女们,在爱情选择中遗弃了这样完全人物,是委娜丝神不许可的一件事,是爱的耻辱,是民族灭亡的先兆。女人们对于恋爱不能发狂,不能超越一切利害去追求,不能选她顶欢喜的一个人,不论是白耳族还是乌婆族,总之这民族无用,近于中国汉人,也很明显了。
  龙朱正磨刀,一个矮矮的奴隶走到他身边来,伏在龙朱的脚边,用手攀他主人的脚。
  龙朱瞥了一眼,仍然不做声,因为远处又有歌声飞过来了。
  奴隶抚着龙朱的脚也不做声。
  过了一阵,龙朱发声了,声音象唱歌,在揉和了庄严和爱的调子中挟着一点愤懑,说,“矮子你又不听我话,做这个样子!”
  “主,我是你的奴仆。”
  “难道你不想做朋友吗?”
  “我的主,我的神,在你面前我永远卑校谁人敢在你面前平排?谁人敢说他的尊严在美丽的龙朱面前还有存在必须?
  谁人不愿意永远为龙朱作奴作婢?谁…龙朱用顿足制止了矮奴的奉承,然而矮奴仍然把最后一 句“谁个女子敢想爱上龙朱?”恭维得不得体的话说毕,才站起。
  矮奴站起了,也仍然如平常人跪下一般高。矮人似乎真适宜于作奴隶的。
  龙朱说,“什么事使你这样可怜?”
  “在主面前看出我的可怜,这一天我真值得生存了。”
  “你太聪明了。”
  “经过主的称赞,呆子也成了天才。”
  “我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是主人的事,因为主在此事上又可见出神的恩惠。”
  “你这个只会唱歌不会说话的人,真要我打蜂了。”
  矮奴到这时,才把话说到身上。这个时他哭着脸,表示自己的苦恼失望,且学着龙朱生气时顿足的样子。这行为,若在别人猜来,也许以为矮子服了毒,或者肚脐被山蜂所螫,所以作这样子,表明自己痛苦,至于龙朱,则早已明白,猜得出这样的矮子,不出赌输钱或失欢女人两事了。
  龙朱不作声,高贵的笑,于是矮子说,“我的主,我的神,我的事瞒不了你的,在你面前的仆人,是又被一个女子欺侮了。”
  “你是一只会唱谄媚曲子的鸟,被欺侮是不会有的事!”
  “但是,主,爱情把仆人变蠢了。”
  “只有人在爱情中变聪明的事。”
  “是的,聪明了,仿佛比其他时节聪明了点,但在一个比自己更聪明的人面前,我看出我自己蠢得象猪。”
  “你这土鹦哥平日的本事到什么地方去了?”
  “平时哪里有什么本事呢,这只土鹦哥,嘴巴大,身体大,唱的歌全是学来的歌,不中用。”
  “把你所学的全唱过,也就很可以打胜仗了。”
  “唱过了,还是失败。”
  龙朱就皱了一皱眉毛,心想这事怪。
  然而一低头,望到矮奴这样矮;便瞭然于矮奴的失败是在身体,不是在咽喉了,龙朱失笑的说,“矮东西,莫非是为你像貌把你事情弄坏了?”
  “但是她并不曾看清楚我是谁。若说她知道我是在美丽无比的龙朱王子面前的矮奴,那她定为我引到老虎洞做新娘子了。”
  “我不信你。一定是土气太重。”
  “主,我赌咒。这个女人不是从声音上量得出我身体长短的人。但她在我歌声上,却把我心的长短量出了。”
  龙朱还是摇头,因为自己是即或见到矮人在前,至于度量这矮奴心的长短,还不能够的。
  “主,请你信我的话。这是一个美人,许多人唱枯了喉咙,还为她所唱败!”
  “既然是好女人,你也就应把喉咙唱枯,为她吐血,才是爱。”
  “我喉咙是枯了,才到主面前来求救。”
  “不行不行,我刚才还听过你恭维了我一阵,一个真真为爱情绊倒了脚的人,他决不会又能爬起来说别的话!”
  “主啊,”矮奴摇着他的大的头颅,悲声的说道,“一个死人在主面前,也总有话赞扬主的完全的美,何况奴仆呢。奴仆是已为爱情绊倒了脚,但一同主人接近,仿佛又勇气勃勃了。主给人的勇气比何首乌补药还强十倍。我仍然要去了。让人家战败了我也不说是主的奴仆,不然别人会笑主用着这样的蠢人,丢了白耳族的光荣!”
  矮奴就走了。但最后说的几句话,激起了龙朱的愤怒,把矮子叫着,问,到底女人是怎样的女人。
  矮奴把女人的脸,身,以及歌声,形容了一次。矮奴的言语,正如他自己所称,是用一枝秃笔与残余颜色,涂在一 块破布上的。在女人的歌声上,他就把所有白耳族青石冈地方有名的出产比喻净荆说到象甜酒,说到象枇杷,说到象三羊溪的鲫鱼,说到象狗肉,仿佛全是可吃的东西。矮奴用口作画的本领并不蹩脚。
  在龙朱眼中,是看得出矮奴饿了,在龙朱心中,则所引起的,似乎也同甜酒狗肉引起的欲望相近。他因了好奇,不相信,就为矮奴设法,说同到矮奴一起去看。
  正想设法使龙朱快乐的矮奴,见到主人要出去,当然欢喜极了,就着忙催主人快出砦门到山中去。
  不到一会这白耳族的王子就到山中了。
  藏在一积草后面的龙朱,要矮奴大声唱出去,照他所教的唱。先不闻回声。矮奴又高声唱,在对山,在毛竹林里,却答出歌来了。音调是花帕族中女子的音调。
  龙朱把每一个声音都放到心上去,歌只唱三句,就止了。
  有一句留着待唱歌人解释。龙朱便告给矮奴答复这一句歌。又教矮奴也唱三句出去,等那边解释,歌的意思是:凡是好酒就归那善于唱歌的人喝,凡是好肉也应归善于唱歌的人吃,只是你好的美的女人应当归谁?
  女人就答一句,意思是:好的女人只有好男子才配。她且即刻又唱出三句歌来,就说出什么样男子是好男子的称呼。
  说好男子时,提到龙朱的名,又提到别的个人的名,那另外两个名字却是历史上的美男子名字,只有龙朱是活人,女人的意思是:你不是龙朱,又不是×   ,你与我对歌的人究竟算什么人?
  “主,她提到你的名!她骂我!我就唱出你是我的主人,说她只配同主人的奴隶相交。”
  龙朱说,“不行,不要唱了。”
  “她胡说,应当要让她知道是只够得上为主人搽脚的女子!”
  然而矮奴见到龙朱不作声,也不敢回唱出去了。龙朱的心是深深沉到刚才几句歌中去了,他料不到有女人敢这样大胆。虽然许多女子骂男人时,都总说,“你不是龙朱。”这事却又当别论了。因为这时谈到的正是谁才配爱她的问题,女人能提出龙朱名字来,女人骄傲也就可知了。龙朱想既然是这样,就让她先知道矮奴是自己的用人,再看情形是如何。
  于是矮奴照到龙朱所教的,又唱了四句。歌的意思是:吃酒糟的人何必说自己量大,没有根柢的人也休想同王子要好,若认为搀了水的酒总比酒精还行,那与龙朱的用人恋爱也就可以写意了。
  谁知女子答得更妙,她用歌表明她的身份,说,只有乌婆族的女人才同龙朱用人相好,花帕族女人只有外族的王子可以论交,至于花帕苗中的自己,是预备在白耳族与男子唱歌三年,再来同龙朱对歌的。
  矮子说,“我的主,她尊视了你,却小看了你的仆人,我要解释我这无用的人并不是你的仆人,免得她耻笑!”
  龙朱对矮奴微笑,说,“为什么你不说应当说‘你对山的女子,胆量大就从今天起来同我龙朱主人对歌’呢?你不是先才说到要她知道我在此,好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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