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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子躺下以后,下意识地摸了模自己的嘴唇。阿荣的嘴唇不但吻了光一,也许还吻过佐山吧。
市子在阿荣房里的那段时间,佐山显然在一直为阿荣担着心。
果然不出市子所料,佐山又开口问道:“阿荣到底去哪儿啦?都干了些什么?”然后,他拉住了市子的手。市子却拼命地甩开了。
“已经太晚了。那丫头把我累坏了。”
“你都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
市子的声音有些嘶哑。
“连觉也没睡成。”佐山抱怨道。
“……”
“让人等的时间太长了。”
市子翻过身去,给了佐山一个脊背。
她虽然合上了眼睛,但阿荣的面影却没有随之消失。
川端康成》生为女人》差一个小时
差一个小时
远方出现了两架飞机,看上去就像迎面飞来的两只小蜻蜓。飞机直向房子冲了过来,而且,两架飞机的间距越来越小,银光闪闪的机翼几乎快要擦到屋檐了。若是撞上的话,整栋房子将会化为灰烬。
“得赶紧叫醒佐山。对了,还得把阿荣叫出来……”
市子拼命地向三楼跑去。
可是,市子怎么也摇不醒阿荣,只好伸手去抱她。岂料,市子仿佛掉入水中一般,手脚怎么也用不上力。
家里忽然响声大作。
“唉,到底还是被她害了。”
市子大叫一声惊醒了。原来是南柯一梦。
她感到嗓子很干。
佐山仰着下颚,仍在沉睡着。市子悄悄地下了楼。
志麻已做好了早饭,现在正踩在小凳子上擦着玻璃。
外面下着雾一般的小雨。
每当志麻用力擦时,玻璃便发出刺耳的响声。
刚从噩梦中醒来的市子一听到这声音,立刻联想起了那场可怕的梦。于是,她对志麻说道:
“玻璃以后再擦吧。”
忽然,她又想起妙子也一直害怕银光闪闪的飞机从多摩河上空飞过。
“难道是因为我同欺负过妙子的阿荣昨晚干下了那事?”
市子回到楼上换衣服时,佐山也起来了。
“睡过头了,你动作快点儿。”佐山催促市子道。
自从得知患有高血压以后,佐山遵照医嘱,不再喝咖啡了。他每天早饭只吃清淡的蔬菜。
今天早上的豆腐酱汤做得很好,但市子还是习惯吃腊肉煎蛋配液咖啡的早餐。
“这几天,你没有说肩酸、心悸,是不是好一点儿了?”
“嗯,不过,肩膀还很酸。”
“今后,不知你还能不能喝咖啡。”说着,市子喝了一口热酱汤。热酱汤烫得她牙很疼,而且,连带着下颌都疼起来了。她皱着眉头,放下了碗。
“怎么啦?”
“我时常被弄成这样。有时连一阵凉风都受不了。”
“不能硬挺下去了。我早就说让你去田中先生那儿看看。”
田中先生是一名牙医,他在新桥的一栋大厦里开了一家诊所。佐山常常去他那里看牙。
市子的牙齿很好,既无龋齿亦无缺损。可是,近来她的小臼齿的根部有些发炎,一遇冷热就疼,尽管如此,她也懒得去看牙医。
“在新桥看完牙以后,你往事务所打个电话吧。”佐山说道。
“今天你有空儿吗?”
“倒不是有空儿,只不过四点以后我可以出来。”
市子觉得,佐山是在讨自己的欢心。
两人心照不宣,都极力回避有关阿荣的话题。夫妇之间仍存有微妙的芥蒂。
昨天胡闹了半宿的阿荣把市子整得不得安生,如做噩梦一般,当然,这噩梦不仅仅指被阿荣亲吻的那件事。阿荣既然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市子便又重新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但是,市子仍不能容忍阿荣纠缠佐山。她不清楚丈夫对阿荣是怎么想的,但是,她觉得只要丈夫一提到阿荣,阿荣就如同一个被注入了魔力的泥娃娃,骗过自己向佐山进攻。在市子的心目中,阿荣目前还只是个泥娃娃。
牙痛过后,市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她自言自语地说:
“还是去彻底治一下比较好。”接着,她转而又问佐山,“你请我吃什么?”
“我会好好考虑的。”
夫妻二人已经好久没有单独去外面吃饭了。
志麻端来了普洱茶,她问:
“要不要叫醒阿荣小姐?”
“不用管她。”佐山说道。
他喝了几口茶,便起身准备出门。
“就要举行多摩河焰火大会了,可是,天还不放晴。”
“今年是从五月才开始下雨的嘛!对了,这次焰火大会,我们都请谁来呀?”
“是啊,请谁呢?”
“妙子他们两口子要能来就好了。”
“我才不承认他们是两口子呢!”
送走丈夫以后,市子感到有些困倦。除了睡眠不足以外,潮湿阴沉的天气也是原因之一。
她上楼来到卧室躺下了。
可是,她刚睡着,便被音子叫起来了。
听说,音子昨天从大阪回来以后就去了片濑的哥哥家,她借了哥哥家的保姆去阿佐谷的新居住几天。她一脸倦容。
他的新家土地面积有四十坪,房屋面积二十坪。听说她买得特别便宜。
“你真行,竟买到了这么合适的房子。”市子说道。
“我把大阪的房子连里面的家具都一起卖了,但是,还是托运了一部分杂七杂八的东西。哥哥家的保姆也不能在我那儿长呆,阿荣回来以后,你能放她去我那儿住吗?”
说罢,音子从尼龙网兜儿里取出了一个纸包,那是送给市子的礼物。
“阿荣昨天很晚才回来,现在还睡着呢!”
“真不像话!就算是回来得晚,也不能睡到这个时候呀!你也是,不该那么惯着她。这孩子就好耍赖皮。”
“我去把她叫起来。”音子嘴上这么说着,可是身子却没有动。她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
“离开大阪时,村松先生特意来送我,他希望能将光一和阿荣撮合在一起。你对光一怎么看?”
“这个……恐怕还得看阿荣的意见。”市子谨慎地说,“阿荣这孩子不定性,谁都很难了解她。”
“我这个做母亲的,更不了解她……”
“要把光一和阿荣……”
市子的目光变得十分茫然。
“光一每个月挣多少钱?”音子问道。
“他今年春天刚刚参加工作,包括奖金,平均每月能拿一万五千元左右吧。”
“我想请你暗中试探一下阿荣的意思。”
“不过,”市子似乎不太热心,“如果我去说的话,她肯定会很反感的。”
“房子卖了以后,我觉得自己好像一无所有了,只想尽快为阿荣找一个好的归宿,然后自己再干点儿什么。”
“……”
“三浦的手头也很紧。他在大阪好像没什么生意可做,现在一直呆在京都。事到如今,他还在说我的坏话,真不像个男人!他自己却随心所欲干尽了坏事。我一定要争口气,凭自己的力量操办好阿荣的婚事。”
音子刚说到这里,只见打扮得干净漂亮的阿荣羞答答地走了进来。
但是,她见到音子以后,脸上丝毫没有现出惊讶的神色。
音子一见阿荣,也忘了责备她,便迫不及待地告诉她大阪的房子已处理了,并讲了自己今后的打算。
市子趁机出去将音子送的大阪寿司拿出来。当她准备端回房里时,见阿荣正在走廊里等着她。
“我妈妈急着带我走。”
“那你就跟她去吧。”
“辞去事务所的工作?”
“可是,也不能把你妈妈一个人扔在一边不管呀!”市子严厉的话语令阿荣低下了头。
“房子还没有收拾,您先别动,后天是星期天,到时我再回来收拾。”
“嗯,我知道了。”
“谁也不准碰我房里的东西!”阿荣的声音里带有哭腔,“我越来越不懂自己来东京到底是为了什么!”
看到阿荣那如泣如诉的目光,市子感到十分为难。
“你来东京后,你妈妈也想来了。你为妈妈开辟了一条新生活的道路呀!”
阿荣全然不听市子的话。
“离开这里,我会更想念您的。”
“同住在东京,我们随时都可以见面的嘛!”
“同住在东京也不是同住在一个家里……”
阿荣那张可爱的小脸上充满了尊敬与仰慕的神情,令市子为之心动。
她甚至怀疑,自己这些日子疏远阿荣的举动是否有些过分?阿荣投奔市子的初衷直至今日似乎也没有任何改变。
然而,就在市子去厨房的工夫,阿荣竟痛快地答应了陪母亲一道回去。离家出走的女儿将要乖乖地跟母亲回去了。
她们母女离开这里时,已是下午一点了。
阿荣一走,家里立刻显得空荡荡的。市子也赶紧准备出去。
为了变换一下心情,市子索性穿了一套鲨皮布西服套裙。
颈根的头发太长了,显得有些凌乱,但市子觉得佐山是不会注意到这些的。佐山自己的穿着都是市子安排料理的,因此他并不在意市子的衣着打扮及化妆是否得体。他认定市子的审美观是最好的。
这也是夫妻和睦的标志之一。
“只是在阿荣的问题上……”
为什么双方会受到伤害?为什么会产生那么大的敌意?市子想在阿荣离开这里以后,冷静地整理一下自己的心绪。她拉开小抽屉,准备挑选一双颜色合适的尼龙袜。这时,门铃响了。
“糟糕,是谁偏偏这时候来?”
志麻手持一张名片跑了上来。
“哟,是三浦先生?”
没想到阿荣的父亲会来这里,市子连忙向门口走去。
身材高大、衣冠楚楚的三浦领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站在门口。
那孩子的眉眼酷似阿荣,市子几乎都不愿多看上一眼。
他穿着一件漂亮的衬衫和一条短裤。
阿荣一直住在这里,而且一小时前音子又刚刚来过,因此,市子仿佛有愧于三浦似的,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