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热门书库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知堂书话-第1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八九○年六月二十九日,在木拉伏夫轮船上。
我的舱里流星纷飞,——这是有光的甲虫,好像是电气的火光。白
昼里野羊游泳过黑龙江。这里的苍蝇很大。我和一个契丹人同舱,名叫
宋路理,他屡次告诉我,在契丹为了一点小事就要“头落地”。昨夜他
吸鸦片烟醉了,睡梦中只是讲话,使我不能睡觉。二十七日我在契丹爱
珲城近地一走。我似乎渐渐的走进一个怪异的世界里去了。轮船播动,
不好写字。
明天我将到伯力了。那契丹人现在起首吟他扇上所写的诗了。(十
四年三月)

□1925 年3 月刊《语丝》17 期,署名开明
□收入《雨天的书》

保越录

元至正中,朱元璋麾下大将胡大海率兵攻绍兴,吕珍守城抵御,次年围
解,徐勉之纪其事为《保越录》一卷。所记明兵暴行,虽出自敌人之口,当
非全无根据,胡大海与杨琏真伽觉得没有什么区别。

敌军发掘冢墓,自理宗慈献夫人以下至官庶坟墓无不发,金玉宝器,

捆载而去。其尸或贯之以水银,面皆如生,被斩戮污辱者尤甚。
城外霖雨不止,水涝泛溢敌寨,溽暑郁蒸,疫疠大作。
敌军首将祈祷禹庙、南镇,不应,乃毁其像,仆窆石。

但是最有趣味的乃是这一条,记至正十九年(1359,是年英国文学之父
Chaucer 方二十岁)二月里一次战争的情形的:

庚午,敌军攻常禧门,。。纵横驰突,诟詈施侮。总管焦德昭、倪
昶等分部接战。公(吕珍)跃马向敌军,一骑来迎。公叱曰:“汝是谁?”
曰:“我舍命王也。”语未毕,公挥攩杈已中其颐,遂擒以还。敌军披
靡。

我们读《三国志演义》《说唐》《说岳》,常看见这种情形,岂知在明初还
是如此,而且又是事实。

我们如说十四世纪,觉得这是中古时代,单枪匹马大战数十合是武士的
常事,但说到元明便仿佛是不很远,要算是近代了,所以不免觉得有点希奇。
其实这种情形在火器通行以前大约继续存在,我想在洪杨时代恐怕也还是如
此罢。(个人斗殴时至今存着这个遗迹。)

□1925 年11 月刊《语丝》52 期,署名周作人
□收入《自己的园地》

谈谈谈诗经

古往今来,谈《诗经》的最旧的见解大约要算“毛传”,最新的自然是
当今的胡适博士了。

近来偶见《艺林》第二十期,得读胡先生在武昌大学所讲的《谈谈〈诗
经〉》的下半,觉得有些地方太新了,正同太旧了一样的有点不自然,这是
很可惜的。我们且来谈它一谈看。

《野有死麇》胡先生说是男子勾引女子的诗,自然是对的,但他以为吉
士真是打死了鹿以献女子,却未免可笑。第一章的死麇既系写实,那么第二
章也应是写实,为什么“白茅纯束,有女如玉”会连在一起去“描写女子的
美”呢?我想这两章的上半只是想像林野,以及鹿与白茅,顺便借了白茅的
洁与美说出女子来,这种说法在原始的诗上恐怕是平常的。我们要指实一点,
也只能说这是猎人家的女儿,其实已经稍嫌穿凿,似乎不能说真有白茅包裹
一只鹿,是男子亲自抗来送给他的情人的。若是送礼,照中国古代以及现代
野蛮的风习,也是送给他将来的丈人的。然而这篇诗里“因家庭社会环境不
良”而至于使“那个怀春的女子对吉士附耳轻轻细语”,叫他慢慢来嘘,则
老头子之不答应已极了然,倘若男子抗了一只鹿来,那只好让他藏在绣房里
独自啃了吃。喔,虽说是初民社会,这也未免不大雅观吧?

胡先生说,“《葛覃》诗是描写女工人放假急忙要归的情景”。我猜想
这里胡先生是在讲笑话,不然恐怕这与“初民社会”有点不合。这首诗至迟
是孔仲尼先生在世时发生的,照年月计算,当在距今二千四百几十年以前,
那时恐未必有象南通州土王张四状元这样的实业家,在山东纠集股本设立工
厂,制造圆丝夏布。照胡先生用社会学说诗的方法,我们所能想到的只是这
样一种情状:妇女都关在家里,干家事之暇,织些布匹,以备自用或是卖钱。
她们都是在家里的,所以更无所归。她们是终年劳碌的,所以没有什么放假。
胡先生只见汉口有些纱厂的女工的情形,却忘记这是二千年前的诗了。倘若
那时也有女工,那么我也可以说太史坐了火车采风,孔子拿着红蓝铅笔删诗
了。

《嘒彼小星》一诗,胡先生说“是妓女星夜求欢的描写”,引《老残游
记》里山东有窑子送铺盖上店为证。我把《小星》二章读过好几遍,终于觉
不出这是送铺盖上店,虽然也不能说这是一定描写什么的。有许多东西为我
所不能完全明了的,只好阙疑。

我想读诗也不定要篇篇咬实这是讲什么,譬如《古诗十九首》,我们读
时何尝穿求,为何对于《诗经》特别不肯放松,这岂不是还中着传统之毒么?
胡先生很明白的说,《国风》中多数可以说“是男女爱情中流出来的结晶”,
这就很好了,其馀有些诗意不妨由读者自己去领会,只要有一本很精确的《诗
经注释》出世,给他们做帮助。“不求甚解”四字,在读文学作品有时倒还
很适用的,因为甚解多不免是穿凿呵。

一人的专制与多数的专制等是一专制。守旧的固然是武断,过于求新者
也容易流为别的武断。我愿引英国民间故事中“狐先生”(Mr。Fox)榜门的
一行文句,以警世人:

要大胆,要大胆,但是不可太大胆!
(“狐先生”见哈忒阑著《英国童话集》第二十五页,引一八二一年Malone
编《莎士比亚集》卷七中所述当时故事。)


(一九二五年十二月)

□1925 年12 月作,1927 年刊“北新”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收入《谈龙集》

陶庵梦忆序

平伯将重刊《陶庵梦忆》,叫我写一篇序,因为我从前是越人。

光绪二十三年(一八九七年),祖父因事系杭州府狱,我跟着宋姨太太
住在花牌楼,每隔两三天去看他一回,就在那里初次见到《梦忆》,是《砚
云甲编》本,其中还有《长物志》及《槎上老舌》,也是我那时所喜欢的书。

张宗子的著作似乎很多,但《梦忆》以外,我只见过《於越三不朽图赞》,
《琅嬛文集》,《西湖梦寻》三种,他所选的《一卷冰雪文》,曾在大路的
旧书店中见过,因索价太昂未曾买得。我觉得《梦忆》最好,虽然文集里也
有些好文章,如《梦忆》的纪泰山,几乎就是《岱志》的节本,其写人物的
几篇,也与《五异人传》有许多相像。《三不朽》是他的遗民气的具体的表
现,有些画像如姚长子等未免有点可疑,但别的大人物恐怕多有所本,我看
王谑庵像觉得这是不可捏造的,因为它很有点儿个性。

《梦忆》大抵都是很有趣味的。对于“现在”,大家总有点不满足,而
且此身在情景之中,总是有点迷惘似的,没有玩味的馀暇。所以人多有逃现
世之倾向,觉得只有梦想或是回忆是最甜美的世界。讲乌托邦的是在做着满
愿的昼梦,老年人记起少时的生活也觉得愉快,不,即是昨夜的事情也要比
今日有趣:这并不一定由于什么保守,实在是因为这些过去才经得起我们慢
慢地抚摩赏玩,就是要加减一两笔也不要紧。遗民的感叹也即属于此类,不
过它还要深切些,与白发宫人说天宝遗事还有点不同,或者好比是寡妇的追
怀罢。

《梦忆》是这一流文字之佳者,而所追怀者又是明朝的事,更令我觉得
有意思。我并不是因为民族革命思想的影响,特别对于明朝有什么情分,老
实说,只是不相信清朝人——有那一条辫发拖在背后会有什么风雅,正如缠
足的女人我不相信会是美人。

《梦忆》所记的多是江南风物,绍兴事也居其一部分,而这又是与我所
知道的是多么不同的一个绍兴。会稽虽然说是禹域,到底还是一个偏隅小郡,
终不免是小家子相的。讲到名胜地方原也不少,如大禹的陵,平水,蔡中郎
的柯亭,王右军的戒珠寺,兰亭等,此外就是平常的一山一河,也都还可随
便游玩,得少佳趣,倘若你有适当的游法。但张宗子是个都会诗人,他所注
意的是人事而非天然,山水不过是他所写的生活的背景。说到这一层,我记
起《梦忆》的一二则,对于绍兴实在不胜今昔之感。

明朝人即使别无足取,他们的狂至少总是值得佩服的,这一种狂到现今
就一点儿都不存留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的,绍兴的风水变了的缘故罢,本
地所出的人才几乎限于师爷与钱店官这两种,专以苛细精干见长,那种豪放
的气象已全然消灭,那种走遍天下找寻《水浒传》脚色的气魄已没有人能够
了解,更不必说去实行了。他们的确已不是明朝的败家子,却变成了乡下的
土财主,这不知到底是祸是福!“城郭如故人民非”,我看了《梦忆》之后
不禁想起仙人丁令威的这句诗来。

张宗子的文章是颇有趣味的,这也是使我喜欢《梦忆》的一个缘由。我
常这样想,现代的散文在新文学中受外国的影响最少,这与其说是文学革命
的还不如说是文艺复兴的产物,虽然在文学发达的程途上复兴与革命是同一
样的进展。在理学与古文没有全盛的时候,抒情的散文也已得到相当的长发,
不过在学士大夫眼中自然也不很看得起。我们读明清有些名士派的文章,觉


得与现代文的情趣几乎一致,思想上固然难免有若干距离,但如明人所表示
的对于礼法的反动则又很有现代的气息了。

张宗子是大家子弟,《明遗民传》称其“衣冠揖让,绰有旧人风轨”,
不是要讨人家欢喜的山人,他的洒脱的文章大抵出于性情的流露,读去不会
令人生厌。《梦忆》可以说是他文集的选本,除了那些故意用的怪文句,我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